伯恩斯會是個怎樣的美國駐華大使?

從“中國通”到“局內人”,他的前任們都發現中美合作很重要。

2021年即將結束之際,美國參議院通過了對尼古拉斯·伯恩斯出任新駐華大使的任命,結束了這個關乎世界重要雙邊關係的職位長達一年有餘的“空窗期”。

自1979年中美建交以來,美國換了7位總統,而駐華大使共有12位。

如果回顧歷史就會發現,和日益緊密複雜的國家關係一樣,無論這些駐華大使此前對中國瞭解多少,最終他們都同中國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繫,其中有分歧,也有共識。

“缺乏經驗”反成優勢?

伯恩斯來自紐約州布法羅,是典型的“學而優則仕”的人物。1980年從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獲得國際關係碩士學位後,他很快受聘於美國國務院,從國務院發言人起步,當過駐希臘和北約大使等。2005年至2008年間出任小布什政府的政治事務副國務卿,是伯恩斯職業的高峯。而他的職業生涯足足跨越里根、老布什、克林頓、小布什四屆美國政府。

伯恩斯會是個怎樣的美國駐華大使?

新任美國駐華大使伯恩斯。圖源:GJ

從履歷看,濃重的專業背景意味着伯恩斯或許能較準確地領會拜登團隊的對華戰略意圖和政策火候,尤其能與國務院步調一致。從穩定中美外交溝通、準確傳遞雙方觀點和意圖的層面看,伯恩斯是個值得期待的角色。

但過久的職場生涯,也可能成為他的包袱,特別是“開拓性工作”方面有難度。縱觀伯恩斯的職業生涯,“不出事”更像是他的行事風格。一大證據是,伯恩斯在1997年到2001年任美國駐希臘大使時,正碰上俄羅斯向親希臘的塞浦路斯賣S-300地空導彈。S-300地空導彈射程可以覆蓋土耳其南部,而土耳其常年駐紮塞浦路斯北部,且與希臘是世仇。對此,土耳其聲稱將對開往塞浦路斯的俄軍火船展開空襲,希臘則出動軍艦示威。此時正值冷戰剛剛結束,美國成為唯一的超級大國,但在外交上反應卻十分拙劣。坐鎮雅典的伯恩斯主要靠華盛頓密電行事,要求希臘剋制,卻又拿不出能幫助希臘政府平息民憤的籌碼。特別是伯恩斯總以“華盛頓的最終立場”作為談判的終結語,美國的外交調停也不見成效。最後,還是俄羅斯平息了風波,號稱將導彈賣給塞浦路斯,卻“臨門踩剎車”協助塞政府將導彈送到遠離土耳其的希臘部署,而塞方的安全則通過加入歐共體保證。這一創造性外交不僅為各方解套,更重要的是,俄羅斯趁機把軍事和外交影響力注入美歐後院。後來,伯恩斯在哈佛大學開設“國際體系中的大國競爭”課程時,就專門把“導彈門”作為經典案例授課,可見其影響之深。

事實上,伯恩斯迄今處理過的最重要項目,莫過於伊朗核談判。他堅定地認為美國必須重啓與伊朗中斷30年的外交接觸,強調“外交本就不只是和朋友對話,而是要和對手對話”。但由於是不折不扣落實美國總統和國務院的政策,伯恩斯自身價值的體現不多。談來談去,他也不得不承認美伊基本上是“為談而談”,成果寥寥。

俄羅斯“自由媒體”網站認為,除了伊核談判期間與中國同行的溝通,伯恩斯基本與中國缺乏交集。但“缺乏中國經驗”,恰恰也是他獲得駐華大使職位的原因。因為從奧巴馬時代起,美國就已放棄了任命“中國通”出使中國的舊慣例。這種趨勢也反映了華盛頓的氛圍,即對中國要強硬,而很多瞭解中國的美國官員及學人往往被美國政客懷疑存在對中國“同情心氾濫”的情況。從這種意義上説,出任中國大使的人,在美國的支持率比擁有中國經驗更重要。

這一點似乎也體現在伯恩斯10月20日在參議院提名確認聽證會上的發言上。他只用簡短篇幅表示美國堅持“一箇中國”政策,卻用了三倍於此的篇幅強調美國與中國的競爭關係。他還敦促國會通過與中國有關的立法,為美國在半導體等關鍵行業的國內競爭力提供資金。彭博社稱,伯恩斯側重中美競爭與衝突的提法,取得兩黨議員的讚賞,得以通過提名確認程序。但伯恩斯上任後是否會如此強硬行事,則不好下定論。

“局內人”取代“中國通”

據統計,美國國內具體執行對華外交的人,在相當長時間裏出自“中國通”的圈子——要麼家族裏有在華傳教背景,要麼乾脆是生在中國的美國人。

聚焦到新中國時代的中美外交,美國一度安排“中國通”出任駐華大使。1979年1月中美建交,首任駐華大使雖是與中國無甚淵源的倫納德·伍德科克,但他出身美國左翼工會領袖,與其妻子也是在北京相識併成婚,可以算作特定歷史時期的“中國通”。在他之後,美方派出資深“中國通”恆安石駐京,揭開十年間四任大使“中國通”居其三的序幕。恆安石出生在山西汾陽一個美籍漢學家家庭,抗戰期間蹲過侵華日軍的牢房,被中國農民營救出來,和中國結下不解之緣。接替恆安石的是耶魯大學畢業的洛德,其華裔妻子包柏漪所著的《春月》一書據説引起了里根總統對中國文化的興趣。而接替洛德的是生於青島的李潔明,之後則是生於南京的芮效儉。

但在芮效儉之後,美國基本沒再派“中國通”出任駐華大使。儘管2001年至2009年在任的雷德和2009年至2011年在任的洪博培都能講中文,甚至洪博培的繼任者駱家輝本身就是華裔,但這種語言或血統上的“親近”,並不代表他們對中國歷史文化的認知與把握能像“中國通”那般駕輕就熟。

伯恩斯會是個怎樣的美國駐華大使?

位於美國愛荷華州馬斯卡廷的中美友誼屋。圖源:visit Muscatine

從事中國新聞報道長達25年的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前北京分社社長吉米注意了到這種變化。“這不代表美國國務院派不出‘中國通’,而是在嶄新的國際關係裏,美國更希望經貿專家和戰略學者去經營美中關係。”吉米説,“生於中國、會講普通話的‘芮效儉’們固然瞭解中國歷史與文化,但由於他們是華盛頓政界的‘局外人’,其建議通常少有人理會。相比之下,之後來中國赴任的尚慕傑、普理赫、鮑卡斯等人對中國知之甚少,但由於是政界圈內人士,他們可以走進白宮或國會山,與總統或有影響力的參議員會面,進行遊説活動。”

都或多或少轉變態度

儘管這些美國駐華大使大多像伯恩斯這般在國內“發言強硬或軟中帶硬”,但吉米注意到,他們的“中國觀”卻在實地工作多年後“無一例外地趨同”。“如果我們(美國)願意,就能把握好中國崛起;如果把中國視為敵人,那它就會成為敵人。既然‘美利堅帝國’的概念已是明日黃花,那麼與中國友好就該是美國勢在必行的政策。”吉米分析道。

1995年至1999年任駐華大使的尚慕傑,正是這一轉變的代表。他是首個來華前沒有任何中國背景,也對中國基本不瞭解的駐華大使,也是首位國會議員出身的駐華大使。他擔任美國參議員長達18年,並且因為資深律師的身份,與時任美國總統克林頓及其夫人希拉里關係緊密。而在涉華問題上,他經常在國會支持針對中國且並不友好的各種提案。

可到中國後,尚慕傑被中國的活力四射所感染。“美國許多人認為美式民主是解決中國一切問題的答案,但事實上是不可能的。”尚慕傑在得克薩斯州的一場圓桌會議上表示,美中之間的許多問題是由於彼此缺乏瞭解或不同的觀念引起的。“但我儘自己的最大努力,向美國領導人介紹中國正在發生的巨大變化。”1997年,作為駐華大使的尚慕傑設法安排百餘名美國會議員訪華,見識中國經濟的迅速增長、中國人的創造活力和文明禮儀。

甚至在離開中國多年後,尚慕傑依然讚歎自己的“駐華大使”經歷是塊金字招牌,為家鄉田納西州吸引來巨大的中國機緣。

伯恩斯會是個怎樣的美國駐華大使?

2019年1月20日,美國前駐華大使馬克斯·鮑卡斯在美國洛杉磯舉行的中美建交40週年慶典上發表講話。圖源:GJ

以尚慕傑為例,無論對中國多陌生、多警惕的人登上美國駐華大使的位置,都或多或少轉變了態度。這除了中方的溝通工作外,更因為他們發現美國的根本利益與中美合作密不可分。

尋找共識和解決方案

前美國駐華大使馬克斯·鮑卡斯指出,他的好些國會議員朋友曾要求他就一些事務向中國施壓。但鮑卡斯的回答是:“作為一個國家,我們的首要目標是睜大眼睛與中國打交道,試着尋找共識。”在他看來,美中關係最重要的是“結果”以及“如何以積極和建設性方式處理這種關係”,“我不會過多對待動機,而是會更多關注行動,盡全力尋找共識,在現實中尋找解決方案”。

美國中國總商會的《2020年在美中資企業商業調查報告》顯示,95%的受訪中企沒有計劃撤出美國市場,70%的受訪企業沒有計劃取消或推遲在美投資。而同年度上海美國商會的調查顯示,在340多個受訪美國企業中,約92%的受訪者表示將繼續在中國經營,在中國擁有或外包製造業務的200多家受訪企業中,有70.6%表示不會將生產環節遷出中國。

普華永道美國公司市場分析部中國分析業務負責人克雷格·斯特龍貝爾表示,中美兩國企業願意在對方市場繼續經營,哪怕是美國政府竭力阻撓的半導體設備和材料供應商也大多擴大在華生產。

伯恩斯會是個怎樣的美國駐華大使?

由美國通用汽車同其中國合作伙伴在中國柳州建造的汽車裝配廠。圖源:GJ

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在新冠疫情影響下,不少美國企業從中國復甦、穩定、增長的供應鏈裏獲益不少,獲得寶貴的“喘息期”,況且中國的營商環境正持續改善。

這就是美國主流民意對中國的真實感受。也正因為如此,美國前駐華大使布蘭斯塔德認為,美國人應該對不同的制度持更多的包容態度,這也是他對繼任者的忠告。

出品 深海區工作室

撰稿 吳健 張韶華

編輯 深海獺

版權聲明:本文源自 網絡, 於,由 楠木軒 整理發佈,共 3623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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