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賽博朋克2077》:黑夜無眠,人偶爾需要貼近一顆心

由 士振文 發佈於 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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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涉及大量劇透,請謹慎閲讀
“你們的目標是世界,最後一張牌。你們都曾向世界宣戰,因此有兩種可能——勝利或者講和。"
當我還在迷茫的時候,米斯蒂曾用塔羅牌揭示了這樣的未來,而我從未妄圖在充滿玄學色彩的預言中找到答案。
你就更不用説了,強尼,只有像我們一樣堅持過的人,才配得上有第三種選擇。
這是我最好的安息之所
“早上好,夜之城!昨天的死人樂透,最後結果是滿打滿算的整整三十個!"
第一次聽到這句播報的時候,我還難以適應這入鄉隨俗的中文配音。參加過傑克的葬禮,安慰過鄰居警察,與強尼並肩作戰,又一次重組武侍樂隊的之後,斯坦的那句早上好就變成了宛如老友般的寒暄。
無論V最後選擇怎樣的結局,這座城市依然擁有着最頑強的生命力。來生里人來人往,大鳥轉轉也總有來看熱鬧的路人。街頭永遠會有突發事件,政客們總是捲入一些見不得光的案件。荒坂集團並非夜之城的天花板,背後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強大勢力。表面上光鮮亮麗的夜之城,從不缺少隱秘的角落。
科技將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變得疏離,又讓一些所謂的羈絆更加緊密。欠老維的錢我一直拖到了一週目結束之後才去還,朋友説你不擔心欠錢維克多不給你裝義體嗎?我説老維不會的。
有些人聊幾句就能知道合不合拍。遊戲快結束的時候,所有人都逼着我做選擇,只有老維給了我可選項。
人這一輩子會遇到很多朋友,有些可以為你指引方向,有些能夠與你並肩作戰,有些願意則願意為你留有餘地,無論我去哪裏,老維都惦記着我。打出太陽結局以後,老維還一邊調侃我有了時髦的義體醫生就忘了他,一邊擔心我被城裏人騙讓我回去敍敍舊。
跑任務偷懶的時候,我會特意去老維那裏一趟。他每次都以為我是去還錢的,我只能東拉西扯聊點別的。無聊時也會期待朱打給我,然後想着有空去看看威爾斯太太。或者在聽到西班牙語的時候,撥一次那個無人接聽的電話。甚至暗自下定決心,等所有一切都結束,就與帕南遠走高飛。
每次做任務經過街邊,由遠及近都可以聽到路人的閒聊或者電話,有的在調情,有的在認真討論送什麼樣的禮物。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女人對着電話怒吼“她一定會喜歡花!"是呀,沒有女生會不喜歡花吧,至少也不會討厭。
在街上迷路亂轉的時候,遇到過跳樓的公司員工。一下就想到了富某康常年跳樓的員工。最諷刺的是富某康公司的應對措施居然是和員工簽訂不自殺協議,難道大家來上班的終極目標就是為了自殺嗎?2077年了,自殺還是人類的解脱方式之一。科技很發達,義體沒能使人類變得無堅不摧,也沒能治好他們心裏的創傷。
這並不是我在夜之城遇到的第一個自殺的人,第一個是住在我樓下的鄰居警察。因為目睹了一些事情,他情緒崩潰。其他人請我去勸勸他,當時的我剛剛抵達夜之城不久,還沉浸在初來乍到的新鮮感裏,並沒有很認真的對待這件事。再加上本來就笨嘴拙舌不會安慰人,寥寥幾句之後鄰居結束話題,將我拒之門外。我還很樂觀地思考,不如先讓他平靜一下,約好下午再來看他。
這就像一個爛俗的影視劇梗,下午、明天、下週、明年,有的人被永遠留在了過去。當我滿不在乎的加速時間以後,看到的只是他家門上的封條。我甚至沒有在意過他的名字,也沒有對他提供所需的關懷。或許他的死不是我一手造成的,但我卻成了那根最重的稻草。
我極其震驚地在巴里門口站了很久,直到被其他警察呵斥離開。
打打殺殺的生活還在繼續,我開始有意無意地留心這座城市。比如放走在後備箱裏求救的人質,還被和歌子狠狠吐槽,“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會真的放了要撕票的對象吧?"很難想象我會在一個冷酷的世界裏釋放如此多的善意。
所有的一切都在暗示,夜之城就是我在2077年的棲身之所。
我想了很久要怎麼形容這種感覺,也許這就是蠢驢做遊戲的信念感吧。
這個世界如此美好,值得人們為它奮鬥
海明威只同意後半句。
如果傑克還活着,一定會對我説:“沒錯,chica!"
傑克是我在遊戲遇到的第一個自帶故事線的人物。街頭妹子出身的我,與他相遇也是在極其危險的時刻。誰能想到一起從警察手裏死裏逃生以後,這個混混就成為了V的首席搭檔了呢?然而他的登場和謝幕都一樣匆忙,與玩家沒有過多的交集就被蠢驢勒令退場。
直到後來接到參加傑克葬禮,我對他的印象才變得深刻了起來。
為了參加告別儀式,我有幸在他雜亂的車庫找到了一本書、一瓶龍舌蘭,和一條皮帶。
在人們絮絮叨叨的回憶中,傑克的形象逐漸豐滿起來。就像伍迪·艾倫的《倒序人生》,從死亡開始,傑克又在玩家心中倒着活了一回。
他有一位老派黑幫的父親,和不太幸福的童年。他喜歡讀海明威的《喪鐘為誰而鳴》,居然還讀了很多遍——海明威只創造了羅伯特四天的人生,就足以影響傑克的一生。他們都是看似隨意卻很通透的人,非常努力的生活着。
想當年我的高中語文老師為了勸我們讀餘秋雨的《文化苦旅》,語重心長地説“掃黃打非的警察在性工作者身上只找到三樣東西:化妝包、xxx、《文化苦旅》。"當時沒幾個人信,隔行如隔山,怎麼聽都不像真的。
看到傑克讀海明威之後,我又想起了這件事。很多人覺得文學藝術是有門檻的,我並不這麼認為。藝術明明是源自於生活的,而生活從來沒有統一的門檻。傑克在夜之城掙扎過,煎熬過,接受自己的普通,也對成為傳奇心懷期望。他像羅伯特一樣堅定,也在來生留下了一點兒活着的人聊以慰藉的東西。
他將所有的期待通過生物芯片寄託在我身上,並且叮囑我好好活下去。
生得不偉大,死得也不傳奇,我甚至沒有機會為他收屍。坦然接受死亡的傑克,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你要發大財了,妹子,我有預感......"
可是你怎麼不在了呢?
老哥,有機會再一起喝一杯以你命名的酒。
不知什麼還能讓我,留下回憶
一具軀體,兩段人生。
如果説傑克的離開給了一個讓我重新審視夜之城的理由,那麼強尼的加入則讓我開始重新審視自己。我所有的憤怒、不滿、叛逆,在傳奇人物強尼·銀手面前,不值一提。這個告訴我,堅持做自己不要被別人影響的反叛青年,居然會因為我偶爾沒有聽取他的意見而生氣。
自私、暴怒、不講理,強尼完美避開了作為一個成年人應該有的基本素養。也正是這些東西,讓他成為了夜之城的傳奇。
強尼的出現讓故事有了新的轉折。作為一個表面樂觀,內在悲觀的人,我非常痴迷這種“靈魂寄生合體"式的設定,它規避了孤獨。還有點《攻殼機動隊》的味道,區別是V一開始不是自願的。
我按照本能的選擇通關了一週目。因為怕死寧願去做荒坂的小白鼠。日復一日的測驗、跑步、回答問題,這種無意義的重複讓我開始反思,活下去真的那麼重要嗎?新聞裏的荒坂三郎藉着兒子的身體重生,避開法律的制裁。這種投機取巧強行續命的方式令人髮指,而V,又何嘗不是?
最終簽署協議的時候,我選擇放棄為之奮鬥過,已經一無所有的軀殼。果然人還是要先活成傳奇人物,死後才能名留青史。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我還沒有與強尼建立足夠多的溝通與理解。他憤怒,桀驁不馴,試圖搶佔我的身體,我對他的所有告誡都保有防備——雖然很多時候我們的選擇一致。我不相信強尼,也不相信奧特,更不用説荒坂。
沒有信念感的人終會毀滅自己。
小白鼠的結局着實打擊了我,只能靠着帕南鎮定一下情緒。死亡的巨大恐懼擠走了我的所有理智,包括V的勇敢和裴多菲的忠告。
重新振作起來以後,莫名感覺強尼也變得温和許多。幾次合作之後,這個不可一世的搖滾退休人員找到了一條與我和解的道路。從一開始的猜疑、抗拒,到不斷地磨合、接受,誰能想到我最後會真的願意讓一個死去的瘋子起死回生呢?我自己也沒想到。
也許是大老遠跟着強尼去找他的墓地開始,這個什麼都不在乎的叛逆份子,望着一片混亂的土地選擇了放棄。他選擇與這個世界和解。
“哦,原來是這樣啊。空空蕩蕩的。"
這個當初因為一時衝動就賠上命的賭徒,對抗世界的方式就是將自己撞得粉身碎骨。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人也會因為沒有像樣兒的墓碑而失落。不過我也不是省油的燈,為他精心挑選了一句墓誌銘“恐怖份子和脾氣暴躁的王八蛋。"
成長需要時間,成熟需要過程。從毀滅到復生,強尼都掙脱不開來自荒坂勢力的桎梏。當他發現被夜之城載入史冊的壯舉,並沒有換來絲毫安慰的時候,這個成年人,開始選擇接受平庸的世界和永遠被陰霾籠罩的夜之城。
他開始珍惜與外界聯繫的橋樑,甚至還承認與V的關係來之不易——這一段真的非常煽情,強尼估計是難度最高的養成系。他們真的很像,一樣倔強,一樣不滿現狀;一樣仗義,一樣心地善良。
他從前只想轟轟烈烈地死,現在為了V願意選擇卑微地活下去。
最後一次開武侍演唱會,最後一次在神輿裏爭吵,最後一次在夜之城醒來,最後一次吉他solo,最後一次戒煙,以及最後一次告別。
很多玩家都表示不理解V會把身體給強尼的結局。也許他們都忘了,如果V沒有植入裝載着強尼的芯片,開頭的竹村也只能救回來一具屍體。
結尾:
在目前打通的結局裏,節制是讓我最難釋懷的一個。強尼的思想侵佔着V的身體,V的身體也在提醒着強尼:曾經的強尼·銀手擁有搖滾、兄弟、女人,甚至整個世界,現在的他孤身一人,手握一整段未知的人生。
“你一心只想毀掉荒板,卻又找不到東西代替它。"
他曾經毀了他的一切,現在只想遠遠地離開。
至於V,已經超脱了自然。再也不要從任何自然物取得體型,而是要賽博時代奧特所鑄造,完美的無處不在的體型,使那個昏昏欲睡的藍眼睛清醒;或把我放在那虛無裏歌吟,歌唱那過去和未來或者是當今,唱給夜之城的賽博居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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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我超脱了自然,我再也不要
從任何自然物取得體形,
而是要古希臘時代金匠所鑄造,
鍛金的和鍍金那樣的體型,
使那個昏昏欲睡的皇帝清醒;
或把我放在那金枝上歌吟,
歌唱那過去和未來或者是當今,
唱給拜占庭的老爺太太聽。
——葉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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