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本週開始,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和國防部長奧斯汀將踏上任內首次亞洲之旅。在為期近一週的行程中,兩人首先“結伴”訪問東北亞的日本、韓國。接着“兵分兩路”,防長獨自前往南亞印度,繼續旅程;國務卿則赴約中美高層戰略對話。
這是拜登政府上任不到兩個月內,首次有內閣高官走出國門展開海外訪問;同時也是美方外交與軍事部門“一把手”首訪亞洲。拜登政府兩大要員的外交“首秀”為何選在亞洲?美國新政府的亞洲政策又顯露哪些端倪?
多重考量
對布林肯與奧斯汀來説,本週將是馬不停蹄的一週。根據美方公佈的行程安排,16日至17日,兩人將與日本外相茂木敏充和防衞相岸信夫在東京舉行美日“2+2”會晤。17日至18日,前往韓國首爾,同韓國外長鄭義溶和防長徐旭進行美韓“2+2”會晤。然後,布林肯與奧斯汀將“各奔前程”,前者赴阿拉斯加州安克雷奇參加中美高層戰略對話。後者將繼續“趕路”,“南下”訪問印度。
本週的亞洲之行是拜登政府高級官員首次國際訪問。新冠疫情未平,美國高官“毅然”展開實地訪問備受關注。尤受矚目的是,獨挑亞洲而非其他地區作為首訪目的地,似乎顯示出拜登政府對亞洲的濃厚興趣。
外界分析認為,美國國務卿與防長聯袂造訪亞洲具有多重考量。
其一,意欲加強美國在亞洲的影響力,通過修復並重振同盟關係,平息盟友、夥伴對美國在亞洲所扮演角色的擔憂。
日經新聞網等外媒分析稱,經受特朗普政府“美國優先”戰略的4年“折騰”,美國與亞洲盟友的關係多有損傷。在首次正式國際訪問中,布林肯與奧斯汀將向東京和首爾保證,美國將重返這一地區發揮領導作用,同時希望與日本、韓國的關係重回平穩狀態。
其二,為中美對話“造勢”和“對錶”。
若從時間點看,這次亞洲行並非一次孤立的訪問,而是被嵌入拜登政府精心編織的外交“連環套”中。在此之前,美國與日澳印三國依託“四方安全對話”機制在線上舉行首次四國峯會;在此之後,美國將與中國展開高層戰略對話。
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院長吳心伯指出,在某種意義上,如此安排無異於為處理對華關係營造聲勢,或者説營造對美國有利的氛圍。拜登政府希望在對華問題上能與盟友協調,獲得後者支持。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亞太研究所負責人藍建學認為,先安排四國峯會和內閣高官亞洲行,再與中方舉行高層戰略對話,説明美國希望先與盟友、夥伴在對華政策上“對錶”,再與中方進行會談,以便施壓。
其三,服務於拜登政府的外交戰略目標。
藍建學表示,拜登外交的突出特點是與中國展開戰略競爭。通過此次對亞洲三國的訪問,試圖修復美國在亞太地區的形象,重新拉攏地區盟友夥伴,這是拜登推出新政府印太戰略的必然邏輯和步驟。比如美日、美韓此番重啓“2+2”對話,顯示拜登上台後調整特朗普時期的日韓政策,加強美國與日韓的協調與互動,體現拜登欲重返亞洲,並與牽制中國的戰略取向息息相關。
訪問之前,布林肯與奧斯汀在《華盛頓郵報》刊登的聯合署名文章也道出了他們訪問亞洲的若干“心思”。他們表示將亞洲作為首訪目的地的原因之一在於印太地區正日益成為全球地緣政治的中心,而且擁有世界大量貿易必經之海上航線。他們同時認為,美國在全球的盟友、夥伴就是“力量倍增器”(force multipliers),“有了它們能比沒有它們實現更多的目標”,拜登總統在任期頭幾個月裏將優先重建與盟友的關係。
若從訪問對象國來看,挑選日韓印三國也顯示出精準的外交“點穴”手法。
吳心伯表示,第一站訪問日本有其戰略考慮。一則,美日同盟是美國在亞太乃至印太地區的戰略基石;二則,在地緣政治上,美日就制衡中國立場高度一致,兩國合作有很強的針對中國的成分。韓國安排在第二站,因為在美國亞太同盟圈中,美韓同盟的重要性僅次於美日,美韓關係的重點更多落在朝鮮半島,即合作應對朝鮮問題。第三站,美國防長的印度之行則有意在該地區延伸同盟體系。印度並非美國盟友而是安全夥伴,與印度合作也是出於傳統安全和地緣政治的考慮,主要是牽制中國在印度洋、南亞地區影響力的上升。“這次唯獨防長訪印,國務卿不去,説明美印合作重點還是軍事領域。”
談些什麼
外界預計,布林肯和奧斯汀此行將與日韓官員討論一系列雙邊、地區以及全球問題,包括加強同盟關係、處理朝鮮問題、緬甸局勢,以及應對新冠疫情、氣候變化等。
美聯社稱,中國與朝鮮議題將是此次美國高官訪問日韓時關注的焦點。
不過,美國國務院發言人普賴斯此前表示,對中國採取協調一致的態度將是訪問日程上的內容之一,但“中國問題不會主導議程”。
訪日期間,美日“2+2”會談將是重頭戲。這是兩國自2019年4月以來首次舉行這一對話。
日本媒體稱,美日“2+2”對話是兩國安全政策方面的最高協商機制。雙方將利用這次會談為日美同盟設定議程,其中極有可能聚焦涉華議題。
引人關注的是,美日“2+2”會談料將發表共同聲明。據《日本時報》稱,兩國可能在共同聲明中表示釣魚島“適用於《日美安保條約》第5條”。雙方或將“點名批評中國試圖在東海、南海單方面改變現狀的舉動”,並可能對中國海警法表達“深刻擔憂”。分析人士稱,過去,美日“2+2”共同聲明一般不會點名“中國”,如果出現“中國”意味着美日在東海問題上對華態度趨向一致,日本也在逐步改變一向以來對華謹慎表態。
此外,雙方還將就擬議中的日本首相菅義偉下月訪美行程展開磋商。
訪韓期間,美韓也將啓動“2+2”會談,這是美韓時隔近5年首次舉行“2+2”會談。
相比涉華議題,外界更關注美韓在“2+2”對話中如何就朝鮮問題交換意見,以及美方將對朝鮮釋放何種信息。
據外媒報道,拜登政府從上月開始就嘗試通過幕後渠道與平壤接觸,但是朝鮮迄今未做出回應。美聯社稱,在此背景下,與韓國等朝鮮鄰國展開磋商顯得尤其重要。與此同時,美國目前正在全面評估對朝政策,稱將開創與過去不同的新對朝政策。韓聯社稱,美韓“2+2”議程可能包括創造新的勢頭,與朝鮮重新接觸並打破無核化談判僵局。
與此同時,韓國媒體預計,布林肯和奧斯汀在訪韓時可能簽署兩國第11份軍費分攤協議。
近日,美韓就2.85萬駐韓美軍防務費用支出達成初步協議。美方稱,韓國出資將“實質性增加”。
除了與日韓加強雙邊合作,協調跌入歷史低點的日韓關係、推進三國同盟建設也是美方要員此行一大任務。
訪問印度時,奧斯汀將與印度同僚以及國家安全高層領導人會晤,討論國防優先事項和合作,以進一步深化美印防務夥伴關係。
能否如願
按照《紐約時報》的説法,拜登總統的外交政策議程有兩個核心目標:與受挫的盟友重建關係、在中國問題上建立“統一戰線”。布林肯與奧斯汀的亞太“首秀”也是服務於這兩大目標。
那麼,拜登的外交“雄心”能否實現?他正在醖釀的亞洲政策又會給地區帶來哪些影響?
對此,藍建學指出,拜登上台以來在各個場合傳遞信號,高調宣稱“美國回來了”。但是,世界已經發生變化,亞洲地區形勢也出現質的變化,亞洲國家與中國的關係越發緊密。拜登雖有重返“雄心”,但是要在本地區搞新冷戰、搞對抗,甚至搞反華同盟、遏華戰略鏈條,其實現圖謀的成本和難度越來越大。
從此次拜登內閣高官訪問的亞洲三國來看,雖然拜登政府竭力拉攏,但“日韓印對美施行機會主義政策,不願意在中美之間選邊站隊”,藍建學説。一方面,三國確實有意借美國的迴歸提高其與中國互動的籌碼,可能會在某些方面配合美國行動,比如協調政策牽制中國;但另一方面,三國在涉及切身利益時仍會打小算盤,不會對美國亦步亦趨。比如中國已成為三國最大貿易伙伴,彼此貿易投資往來密切,三國深知與中國的利益關聯性,因此會顧及在中美之間選邊站隊的不利影響。面對這一局面,拜登可能會越來越務實,甚至不得不接受現實。
吳心伯認為,美國亞洲政策的首要目標是維持美國在該地區的主導和優勢地位,特朗普政府在1月卸任前提前解密的印太戰略文件中已有清晰闡述,拜登政府的政策目標必然也是如此。這對地區局勢恐將產生一些潛在影響:一是,美國為了維持自身領導地位可能會不斷遏制和打壓中國,導致大國出現摩擦與對抗,對地區穩定不利。二是,美國出於追求主導地位的考慮在制定地區政策時可能會無視地區其他國家利益,甚至壓制地區國家在地區事務中發揮作用。三是,拜登政府的基本政策思路依然沿用意識形態、地緣政治劃線的傳統模式,這容易造成地區分裂、對抗,迫使地區國家選邊站。日前,新加坡總理李顯龍在接受英國媒體採訪時明確表示,新加坡與中美合作非常緊密和廣泛,不會在中美間“選邊站”。“這也是地區國家對拜登政府的亞洲政策可能產生的潛在影響做出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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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主編:楊立羣 文字編輯:楊立羣 題圖來源:圖蟲 圖片編輯:蘇唯
來源:作者:廖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