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戰社交網絡 怒懟傳統報業：特朗普如何與媒體“相愛相殺”

法國《費加羅報》網站近日發佈了該報記者亞歷山大·德布泰、卡羅琳·薩萊和克洛·瓦捷撰寫的題為《唐納德·特朗普與媒體和科技：起伏跌宕的4年》的文章，介紹了美國媒體輿論界在特朗普執政時期的起伏變化。現將文章編譯如下：

“未來某天，媒體騙子們會非常懷念我的！！！”2020年9月30日，特朗普怒氣衝衝地發了這條推文。4個月後，他心不甘情不願地下台，結束一個充斥着媒體和社交網絡的總統任期。但特朗普政府沒有在該領域實行重大改革。這位美國前總統始終與電視、新聞和科技界“相愛相殺”，這種關係最終以社交平台上的消息被禁止轉發和被封號這樣最激烈的方式畫上句點。

特朗普對熒屏是真愛。據暢銷書《火與怒》的作者邁克爾·沃爾夫描述，美國第45任總統第一次來到白宮自己的房間時，“當時只有一台電視。他就讓人又安了兩台”。沃爾夫寫到，這位國家元首的典型生活就是“花很多時間看電視”。

和福克斯新聞綁在一起的命運

這位痴迷於觀眾的“表演愛好者”的事業很大程度上是靠這種媒體搞起來的。他主持並參與制作全國廣播公司的“學徒”節目10年，從而家喻户曉。但福克斯新聞才是他政治上位的成就者。這個保守派頻道與這位生意人將命運綁在一起。新聞界大亨魯珀特·默多克的這家媒體將話筒遞給特朗普，傳播他的觀點，塑造他講故事的方式，博得關注，進而帶來豐厚的廣告收入。福克斯收視率飆升，像印鈔機一樣。特朗普站到這個國家最高的位置。雙方互相成就，但如今已經分道揚鑣。

雖然以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為代表的對家很長時間以來一直被特朗普視為敵人——“你個假新聞！”——但如今福克斯也被歸為一丘之貉。大選當天，特朗普怒批：“你們知道和2016年相比什麼變了嗎？福克斯！以前的福克斯根本不會給開口的‘瞌睡喬’露臉的機會。”2020年11月3日之後，他批得更狠，鼓動自己的支持者改看像大全新聞網和“同一個美國”新聞網這樣的頻道。但福克斯新聞是少有的幾個完整轉播他11月5日選舉後講話的媒體之一。美國廣播公司、全國廣播公司和哥倫比亞廣播公司一致中斷直播總統堅稱選舉舞弊的演講。這並不是第一次有電視台以內容管控為由切斷特朗普的發聲渠道。但2020年11月5日這次標誌着一場決裂。

特朗普與報界關係同樣劍拔弩張。2017年3月，特朗普剛入主白宮不久，就放話“報界是人民的敵人”。而且時任首席顧問的斯蒂芬·班農告訴人們“戰爭只會惡化”。傳達的信息清清楚楚：特朗普的勝利就是證明強烈反對他的報界影響力不復以往的有力證據。在著名學府哥倫比亞大學，氣惱的報界老闆們當時為形勢擔憂不已。《紐約人》 週刊編輯部主任戴維·雷姆尼克嘆道：“獨裁一向是從排斥報界開始的。”

報紙訂閲量峯值

彈劾案和仇恨氣氛：但這股危險的複雜處境讓《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收穫快樂。特朗普嗤之以鼻的這些“沒落”媒體看到自己的用户人數達到最高峯。訂報成了一種鬥士行為，一種力挺民主的表現。兩家報紙趁熱打鐵。《華盛頓郵報》2017年初換了新口號，“民主死於黑暗之中”。《紐約時報》打着“真相需要您”的旗號發起訂閲推廣活動。這份日報用5年時間將數字用户人數增長了4倍，如今接近600萬人。

兩家報紙針對這位它們眼裏的一大“假新聞”傳播者投入了前所未有的財力和人力。《紐約時報》在華盛頓開設了一個調查辦公室，派6名記者專職跑白宮，這種做法在這家報紙歷史上是從未有過的。還有一條極其安全的電子通信渠道，為了讓公務員、政界人士和不願透露姓名的人能夠揭發特朗普政府的脱軌表現。4年間，獨家新聞如暴雨般傾瀉。雖然沒有任何一份調查成功撼動當權者，但美國報界通過特朗普任期煥發了生機。

但縱觀整個任期，報界的中立平台姿態不保。唐納德·特朗普對社交網絡提出重大挑戰。他把社交網絡平台當作麥克風來挑釁別國，淡化新冠疫情嚴重性，大罵記者，提議對反種族示威者開槍並堅決否認2020年大選失敗，社交網絡要如何管理這樣一位總統的發言？傳播假消息和慫恿暴力這種行為第一次來自一位通過民主方式選出的國家元首，硅谷對這種局面毫無準備。

癱瘓的社交網絡

國家元首在整個總統任期中用推特用到了強迫症的程度。他每天發的幾十條推文有8800多萬網友要麼滿懷期待要麼憂心忡忡地關注着，為美國時政定調。2017年初，特朗普吹噓：“在某種程度上，我是我自己的媒體。”他發的消息和視頻在臉書、Instagram、YouTube和“閲後即焚”照片分享應用程序上被轉載。這些途徑比傳統媒體更能誇大特朗普的言論，部分民眾對他的話越來越懷疑。

這位共和黨候選人勝選後，社交網絡當即受到抨擊：被批無法打擊假新聞。它們的算法用一種閹割過的世界觀將用户困在一個密閉空間裏。面對特朗普的失控，它們的不作為刺痛了反對派。2019年末，當時競選民主黨提名總統候選人的卡瑪拉·哈里斯怒道：“無論是什麼身份、有多少財產的用户都不該免受推特使用規則的制約，就算是美國總統也不行。”

但這些網絡巨頭很長時間以來都沒想過去動特朗普的發言。它們在一次又一次的醜聞之後言之鑿鑿地表示，一位國家元首發布的消息在有新聞和歷史層面的價值，理應在線上保留。臉書一再説：“我們不是真相的裁判。”社交網絡堅持保持某種程度的中立。特朗普及其擁躉其實散佈了這樣一種觀點，即這些網絡企業想“將保守派的發言靜音”。在整個硅谷在華盛頓都不受待見的時候，這些企業任何管理特朗普發言的動作都可能將自己置身險境。對特朗普主義的癱瘓使得平台呈現出一種見風使舵的“穩重”。

2020年轉折

在新冠疫情和美國大選共同作用下，2020年形勢發生了變化。社交網絡不想因為縱容自己淪為接納大量危險的衞生和政治假新聞的出口而捱罵。2020年5月，推特和臉書決定對特朗普發佈的有欺騙性的消息設置警告並減少此類消息的發散，這種舉動前所未有。

被羞辱的特朗普簽署一道政令，旨在對社交網絡享受的內容免責待遇實行改革。但這次宣戰不了了之。1月8日，聯邦通信委員會主席阿吉特·帕伊宣佈因與拜登政府權力交接時間不足而放棄這項改革。

國會遇襲標誌着特朗普與社交網絡的關係走到盡頭。臉書、Instagram、推特、“閲後即焚”照片分享應用程序和“特威奇”遊戲直播平台一個接一個封了他的賬號。就好像它們終於不用冒任何政治風險就可以擺脱這個糾纏了4年的大麻煩了。特朗普反對者譏諷道：“這些決定來得太晚了。”他們提醒人們，社交網絡在1月6日的悲劇中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這場洗劫聚集了很多在網上激進化的活動分子，比如“匿名者Q”組織支持者。

雖然部分輿論對封號拍手稱快，但社交媒體的權勢也引發重點關注，畢竟這些網絡巨頭能夠讓一位國家元首“失去平台”。推特創始人傑克·多爾西承認：“這開了一個危險的先例。”規模最大的那些社交網絡是否應該被法律定義為公共空間？國家是否應該管制這些強大的新言論場？這類辯論攪動大西洋兩岸的政界，或將推動一場大規模管控。特朗普總統任期的結束或將標誌着這些平台歷史上的一次轉折。（編譯/趙可心）

來源：參考消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