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星深度 | 俄羅斯使出殺手鐧？解凍烏危機中的關鍵“棋子”：考慮承認頓巴斯“獨立”
據外媒2月15日最新消息，俄羅斯方面15日稱，部署在烏克蘭附近的一些軍隊正在返回其基地。“南部和西部軍區的部隊……將開始遷往其軍事駐地。”而在同一天，德國總理朔爾茨抵達莫斯科，將與俄羅斯總統普京舉行會談。
就在各方嘗試以外交手段為局勢降温的同時，俄羅斯與美國雙方圍繞烏東部頓巴斯地區（包括頓涅茨克州和盧甘斯克州）展開的博弈仍在繼續。
據報道，俄國家杜馬主席沃洛金在社交平台上透露，俄杜馬將於15日審議有關承認“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必要性的兩份草案。他表示：“關於承認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必要性的提議將在明天的優先投票中被考慮。在優先投票中獲得更多選票的版本將被採用。”
↑資料圖。2014年5月11日，烏克蘭東部頓涅茨克州當天舉行公民投票，決定是否支持成立“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圖據視覺中國
據悉，第一份草案由俄共產黨領導人久加諾夫提交，通過後將遞交至總統普京，該草案請求普京考慮承認“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為“獨立和主權國家”。第二份草案由統一俄羅斯黨提出，將提交俄外交部，以加速承認程序。
頓巴斯地區一直是美俄圍繞烏克蘭問題博弈的焦點核心，也是博弈中的重要棋子。那麼，俄羅斯在如此敏感之際透露這一風聲意圖何在？頓巴斯地區在俄烏危機中扮演着什麼角色？該地區未來局勢又將如何演變？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歐亞研究所助理研究員陳宇接受紅星新聞專訪，就此進行深度分析解讀。
烏克蘭問題的“陣痛點”
據新華社此前報道，2014年2月，時任烏克蘭總統亞努科維奇在“顏色革命”中下台，親西方政府在烏克蘭掌權並將加入歐盟和北約作為國家戰略。烏克蘭戰略地位重要，原本就是美俄地緣政治博弈的焦點，此後更是淪為大國角力場，陷入無休止的動盪。
陳宇介紹，2014年3月，克里米亞舉行全民公投決定“脱烏入俄”後，在烏東部俄語人口集中的頓巴斯地區成立了親俄武裝部隊並宣佈“獨立”，成立了“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但迄今為止，包括俄羅斯在內的國際社會並沒有承認這兩個“共和國”的獨立。
2014年4月，當地民間武裝與烏政府軍爆發大規模武裝衝突。經國際社會斡旋，衝突雙方分別於2014年9月和2015年2月在明斯克達成停火協議，確定了停火線，大規模武裝衝突得到控制。
2014年9月16日，烏議會通過了頓巴斯地區特殊地位法，期限為3年。自2017年以來，烏議會已多次對該法進行延期，以便於繼續推進頓巴斯和平進程相關談判。但該法自生效以來一直未能實施，所謂的“新明斯克協議”也從未得到有效履行，因為俄烏雙方在撤軍、在押人員交換和頓巴斯地方選舉等問題上仍然存在較大分歧。
↑2015年2月12日，烏克蘭、俄羅斯、德國和法國四國領導人在白俄羅斯首都明斯克經過近17個小時的談判，就解決烏克蘭東部地區衝突達成新明斯克協議。圖據新華社
與此同時，近年來，頓巴斯地區的兩個“共和國”離心力加大，頓巴斯當地民間武裝與烏政府軍小規模交火時有發生，但烏東部問題在國際社會的受關注度逐漸下降，陷入暫時“凍結”狀態。
本次危機升級背後：美俄各有盤算
自拜登政府上台以來，美俄圍繞烏克蘭問題博弈升級，俄烏對抗火藥味漸濃，被“凍結”的烏東部頓巴斯問題重新升温。
陳宇認為，本次烏克蘭緊張局勢升級背後，實際上是由於拜登上台後俄美關係發生了一些變化。他解釋道，拜登現在明顯很想把重心都放到亞太地區，加之美國國內存在的一些問題，包括經濟、疫情等，“所以從戰略角度來講，他其實希望在歐洲地區跟俄羅斯形成某種默契，穩住俄羅斯。”
↑2021年12月7日，美國總統拜登和俄羅斯總統普京舉行視頻會晤，雙方就烏克蘭等問題展開討論。圖據視覺中國
在此情況下，陳宇指出，俄羅斯看到了一個機會，可以在獨聯體地區“做一些事情”，“或者説迫使西方承認俄對獨聯體地區，包括烏克蘭等國擁有一種特殊的影響力”。他指出，俄羅斯正是看準了美國不太敢在歐洲及烏克蘭地區與其發生直接衝突的心理，利用這一機會，主動的在烏克蘭東部通過軍事壓力“造勢”。
對於美國而言，當然不可能讓俄羅斯輕易得逞。因此，美國也在積極利用矛盾來挑動俄羅斯與烏克蘭之間的衝突，以掌握更多與俄羅斯博弈的籌碼，包括可以“讓俄羅斯和歐洲離得遠一點”。
“現在就是這樣一個複雜的互動過程，剛開始這是一個大的變局，讓俄羅斯看到了機會，主動在這裏做牌。然後，美國又開始利用俄羅斯做的牌。（正是）這樣的一個互動過程，導致現在烏克蘭東部地區的局勢開始變得緊張起來。”陳宇表示。
“兩枚棋子”：俄羅斯“拿捏”烏克蘭的關鍵
在這場美俄雙方圍繞烏克蘭危機展開的博弈之中，上述兩個“共和國”正是“兩枚關鍵的棋子”。
陳宇告訴紅星新聞，2014年“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幫助”俄羅斯完成了兩個目標：首先是捏住了烏克蘭的軟肋，通過在這兩個地區保持影響力，來制約烏克蘭；其次是，成功把西方國家的注意力從此前的克里米亞問題轉移至烏克蘭東部問題。
2015年達成的“新明斯克協議”的主要內容，實際上是通過合法程序，讓這兩個“受俄羅斯很大影響的共和國”仍保留在烏克蘭領土之內。陳宇稱，如果這一協議兑現，實際上就使得俄羅斯擁有了對烏克蘭的“否決權”。比如，烏克蘭想加入北約，俄羅斯就可以通過這兩個地區來影響烏克蘭政局的走向。這也是烏克蘭並不願意兑現該協議的原因。
↑2015年10月3日，“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軍隊從前線撤回的軍事裝備。圖據視覺中國
儘管新明斯克協議至今未能實現，但俄羅斯通過影響這樣一個地區，仍然對烏克蘭局勢擁有了很強的影響力。目前可以看到，俄羅斯在很多的事情上，實際都圍繞着這兩個地區來做文章。
正是由於烏克蘭國內存在這樣的一片領土，就意味着烏克蘭加入北約的“夢想”難以實現。“因為北約不會接受一個國土存在如此大爭議的國家加入，這是一個非常巨大的風險，所以（俄羅斯）通過控制這兩個地區，事實上是（令烏克蘭）很難加入北約。”陳宇説。
陳宇同時認為，這場危機並不會導致爆發衝突，一個重要原因是，對俄羅斯而言，“拿下”該地區對擴大其戰略縱深意義有限，但如果它們留在烏克蘭領土內，又受俄羅斯影響，就讓俄羅斯擁有了“永久性”牽制烏克蘭的一個手段，包括推進“新明斯克協議”的執行。
因此，在陳宇看來，俄羅斯並真正不希望這兩個“共和國”獨立，因為讓它們留在烏克蘭的意義更大，能讓俄羅斯擁有更多的“籌碼”，有更多的空間去和美國博弈。
而對烏克蘭而言，當然希望能將收復“失地”，但烏政府清楚意識到，憑自己的實力無法與俄羅斯抗衡。然而，烏政府更不想執行“新明斯克協議”，因此只能一直對外界展示“不惜一戰”的姿態，做給烏克蘭國內看，也是做給西方國家看，以獲得更多軍事上的援助。
而對於美國和北約而言，這兩個“共和國”同樣是“兩顆棋子”。但西方國家並不像俄羅斯和烏克蘭一樣重視它們，如果未來雙方能達成妥協的話，美國及北約則會利用這兩個地區進行“交易”。但在現階段，最重要的是，通過這兩個地區來挑動各方之間的矛盾。
俄羅斯敏感時期放話劍指西方
既然俄羅斯並不希望這一地區獨立，為何又在這個節骨眼上考慮承認“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的主權？這一步棋對俄羅斯的意義又何在？
陳宇認為，俄羅斯在這個節點放話，其實就是針對西方，針對西方國家和媒體一直炒作俄羅斯馬上要“進攻”烏克蘭之説。他指出，俄羅斯此前一直堅稱沒有進攻的意圖，14日普京還與俄外長拉夫羅夫、防長紹伊古會面，再次展現了2月16日不會進攻的態度。不過，陳宇指出：“作為一個大國，俄羅斯在與美國博弈時，不能只有軟的一面，也要有強硬的態度。（杜馬的放話）其實就是一種對西方的威懾，對烏克蘭的威懾。”
不過，相關議案最後是否會被普京簽署，現在暫時無法評估。在他看來，現在並不能肯定俄羅斯真的會承認這兩個“共和國”獨立。“至少在目前這個階段還是威脅的意味更大，因為如果俄羅斯真準備承認，前面就不用炒作杜馬，也不用放這麼多話了。”
但至於俄羅斯之後會不會承認，還要看烏克蘭局勢的進一步發展，看俄羅斯和西方之間未來博弈的情況。“（主要）要看西方國家會如何來應對俄羅斯現在的這種態度，（未來）博弈的情況可能會決定普京最終的決定，現在確實還很難説得準。”他説道。
紅星新聞記者 徐緩
編輯 張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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