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稻田明月
偶爾翻開塵封的記憶，總會有一些文字，觸動我平靜的心。
這些詩行，由青澀幼稚，到頹廢消沉；從青春激揚，到悲傷懷想，記錄了跨越三十年的履歷，啓示我感悟人生，懂得生命，珍惜生活。
※01※
鄉情
你是一片綠色的小島，
當我漂泊在海洋上，
為我豎起永恆的航標。
你是一片聖潔的祥雲，
當我起伏在風浪裏，
為我呈來虔誠的祈禱。
你是一片豐腴的温土，
在我滿身疲憊之後，
為我敞開温暖的懷抱。
你是一片寧靜的港灣，
當我在理想中徜徉，
讓我的美夢枕着波濤……
——1985·5
※02※
山泉
晶瑩的一滴山泉，
飽含着太陽的激情，
僕身下去
親吻地母的温唇。
小草 千挽萬留
勞勞依依，
河牀 柔腸百轉
祝願聲聲……
遠行的孩兒
告別了養育的母親。
你追求大海，
就到長江中顛簸，
在波與浪的世界，
尋到你的方向，
找到你的力量。
你追求太陽，
就遵陽光指點，
超脱塵俗化作輕雲，
在風與光的世界，
經受風的洗禮，
接受光的儀仗。
你追求寧靜，
就流入湖塘，
在那個優美的世界，
增添一滴清幽，
折射一片翠靚。
你追求大自然
就滲入泥土，
滲入樹髓，
在那個勃勃的世界，
圓滿你的希望。
泉水，總是要流向遠方……
——1985·9
※03※
小溪
——自勉
你只有纖細的軀體，
卻能時刻奔流不息。
你只有曲折的行旅，
卻不屈不撓日行千里。
你只有嶙峋的河牀，
卻能不自暴自棄。
在冰雪莽莽的高山上，
你是以怎樣的熱情，
感動了冰雪的淚滴？
在懸崖層壁上，
你是以怎樣的勇氣，
跳下萬丈淵底？
在野草橫生的叢地上，
你是以怎樣的智慧，
甩掉叢草的阻逆？
在茫茫的大漠地裏，
你是以怎樣的艱辛，
擺脱黑暗從見光明？
在困難面前，
你從不低頭——
這是勝利者的骨氣。
在挫折面前，
你仍高歌猛進——
這是強者的樂觀主義。
你懷着對大海母親的執戀，
才有這般毅力。
你憑着對真理大海的篤信，
才有這般勇氣。
——1986·春節
※04※
離鄉
——高考落第，山河黯然。為了逃避窒息的現狀，策劃一場離家出走。當我上車後，驚奇發現母親站在車窗外面，默默為我送行。淚水竟不自控……
我要離家出走了，
媽媽——
我不知道我去的地方。
我要離你而去了，
媽媽——
我不知道我去的方向。
趁這黎明前的黑夜，
讓我偷偷地離開家。
世界這麼大，容不下
少年心中那朵花。
你的目光，深情如注，
澆灌不大成長的枝丫。
頃刻間，我温暖的家，
四面楚歌，風如沙。
不忍看你弱小的身體，
佇立在冷峭的風裏；
也不想讓你看見，
我的心凌亂如麻。
你不要流淚車仍未啓，
風，繚亂了你的頭髮。
你不要流淚車已啓發，
兒，不會忘記你的，
無論走到海角天涯。
——1987·秋
※05※
夢是我唯一的行囊
有一天我要去流浪，
脱下身上所有偽裝；
夢是我唯一的行囊，
我不知我去的方向。
有一天我要去流浪，
裸體灑滿初升陽光；
夢是我唯一的行囊，
赤腳寫下生命詩行。
有一天我要去流浪，
我的心情不再迷茫；
夢是我唯一的行囊，
天涯海角原是故鄉。
——1991·春
※06※
妻
第一次，
你我擦肩而過，
不經意被你的眼神
殺傷，很深。
慣看了春花秋月，
領略過桃芳菊芬。
卻沒見識過這般眼神——
不是藐視，不是蔑視，
而是目中無人。
男人固有的自尊
就這麼無端刺痛麼？
我要求證。
原來，
一個是上無父兄，
下有患弟，
為了生存帶着母親，
背井離鄉，獨自打拼。
一個是衣食無憂，
萬丈豪情，
集千萬寵愛於一身，
離開家門，寸步難行。
時代在裹挾，
現實在擠壓，
生活在掙扎。
陌生的小城，
我們無據無憑。
不需選擇，沒有矯情，
成就了一段婚姻，
不僅僅是因為
共同的鄉音。
從此，
我是你艱辛的宿命，
你是我唯一的資本。
——1995·10
※07※
兒子
還沒與我商量，
你就闖入我的人生。
你的誕生，
也誕生了一個父親。
你大大咧咧的哭聲，
喚回一個遊蕩的靈魂。
你咿咿呀呀的喊聲，
宣告一個父親的責任。
原來，
餐桌邊的屎尿，
都是温馨。
睡夢中的哭鬧，
也是開心。
清貧的我們，
沒有時間去羨慕別人。
忙碌的我們，
沒有閒暇去感嘆人生。
不知是我創造了你，
還是你延續了我的生命。
老爸誇我：
總算幹了一件大事情。
——1996·秋
※08※
大樹
——祭父
歷盡滄桑。
一幀綠葉，
一份情感的演繹。
迷流的心緒，
在你的枝葉間，
被風摹擬得，
如悲似泣。
是否，哭根的露珠，
不經意淋濕了，
我風塵的臉額？
綠蔭如蓋下，不再是
孩子們無憂嬉戲。
少年美夢，
已從你枝椏間，
攀爬穿越而去。
當風雨過後，
你可否以果實，
收穫遲暮的欣喜。
——2000·秋
※09※
夢鄉
——父親辭世三載，母親客病他鄉。我始終惦念着我的故鄉，又怕看見那份淒涼……
那一天我乘着夢，
回到了故鄉。
遠遠地看見母親，
站在村口把兒張望。
父親正好垂釣歸來，
魚杆翹着冉冉的夕陽。
夢中的故鄉，
仍是我兒時模樣……
小小院落裊裊炊煙，
幾份温馨幾許安詳。
門前雜樹葱蘢花草芬芳，
豬眠槽邊雞鳴圈牆；
屋內明窗淨几畫壁高堂，
古樸儒雅墨濃書香；
廚房裏母親從從容容，
把幸福的日子燒得紅紅火火，
把年輕的歲月烹得情濃意長；
廳堂中父親一杯一杯復一杯，
把古今故典狂斟漫酌，
把人生物事縱情飲暢；
還有 我久違的書房，
依然亮着如昔的燈光，
書桌上仍堆滿我神聖的理想，
書箱裏仍裝滿我的豪情萬丈；
曾幾何時懵懂少年，
幾多幻想幾多渴望幾多迷茫。
故鄉啊！夢中的故鄉，
你是我心情釋放的牧場。
我多想是一隻羔羊，
依偎在你寂寞温暖的胸膛。
故鄉啊！夢中的故鄉，
你是我靈魂放飛的天堂。
流浪的小鳥渴望回巢，
再一次沐浴你慈愛的目光。
彎彎的小河，起伏的山崗，
青青的菜地，靜靜的池塘，
鄉徑逶迤，百轉柔腸，
我始終走不出夢中的故鄉。
這片聖潔的熱土啊，
永生着我談笑風生的爹孃，
仍彌留着我的一抹青春，
在飄蕩，在迷茫……
——2003·春
※10※
鄉愁
——清明又至，想起已逝父親和病重母親，夜不能寐。
鄉愁，
是母親拖着重病的身體，
倚在老屋門牆桌椅間，
跚跚的行走。
鄉愁，
是父親墳上的蓬篙，
在風中瑟瑟作響，
昭告着生命輪迴的理由。
鄉愁，
是母親已失語的眼神，
使我像個迷失的孩子，
找不着回家的路。
鄉愁，
是父親墳前燃着的紙錢，
在空中起落沉浮，
嘆惋着人生易逝的歸宿。
鄉愁，
是曾經喧鬧的庭院，
如今長滿荒蕪的思緒，
爬滿我的心頭。
鄉愁，
是與父毗鄰的兔穴，
打破了人與自然的臨界，
生命便淪為一抔土。
鄉愁，
是被車輪拋棄的山村，
我懼怕若干年以後，
找不着回家的籍口。
到那時，鄉愁
只能是窗前一輪明月，
當妻兒熟睡的不眠之夜，
靜靜地與我交流。
——2003·清明
※11※
寫給彌留之際的媽媽
父親也是很愛我們的，是個很負責任的父親，為了兒女操勞一生。只不過他是讀過書的人，愛子女有節有度。讓我最放不下的是母親，她愛我們愛的不知深淺，愛的義無反顧，愛的不知自我，不給自己留下一點點退路。她終於倒下了——中風偏癱六年去世。以下是母親在世的最後一個晚上，我伏在她牀頭寫的——
是上天同情您嗎，
媽媽……
讓一生忙碌的您，
終於停止了忙碌。
是上天瞎了眼嗎，
媽媽……
讓一生辛苦的您，
最後失去了自由。
您的眼神努力地暗示：
您的生命正在被劫走——
在那個黑暗的地方，
沒有親人的守候，
兒聽不見您的呼求。
您已漸離漸遠了，
媽媽……
兒無法將您挽留，
卻還貪婪地享受，
您臉上最後的温柔。
您已漸離漸遠了，
媽媽……
兒無法把您拯救，
卻還天真的夢想，
您秀髮如瀑的春秋。
您已走的很遠了，
媽媽……
舍下了您一生操持的家，
兒卻是您
舍不下的牽掛。
您已走的很遠了，
媽媽……
把我的童年一起帶走，
兒不恨歲月如流，
只是有個未了心願，
永遠壓在兒的心頭。
——2003·冬
※12※
總以為
——每逢佳節倍思親
總以為
生活就像您的微笑，
從來不曾欺盜；
世間就是您的懷抱，
永遠沒有冰刀。
總以為
成長是對您的叛逆，
根本不須回報；
理想是您做的年糕，
一定如期來到。
總以為
成功是對您的盡孝，
當然不在今朝；
歲月有如您的青絲，
肯定不會荒老。
總以為
生命就是您的操勞，
絕對不會停倒；
墳墓只是您的沉睡，
萬萬不是訃告……
——2015年·春節
本文作者稻田明月授權印象黃陂發佈
關於作者稻田明月，出生於蔡店郭崗，定居黃陂前川。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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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黃陂 品味黃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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