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的那支筆真的能生花,在她那裏,看不到太多悲壯的民族大義與家國情懷,但能讀到直照人心的人間炎涼,讀到細碎入心的兒女情長。
從“從塵埃裏開出花的”到“因為愛過,所以懂得;因為懂得,所以寬容。”張愛玲把人世間的男女之情赤裸裸地展現在世人面前,包括她自己,也成了暴露的一部分。
張愛玲的性子,孤傲淡然,像長了刺的玫瑰,美豔但不可觸碰,否則便會見血,但一旦被採擷,便極容易枯萎化泥。張愛玲對待感情,多少也有這一股勁兒。
純粹是少見的張愛玲自小便親眼目睹父母那一塌糊塗的婚姻,父親明目張膽地納小妾,母親受不了便一走了之,在張愛玲看來也沒幾分傷感。
父母當初成婚,被稱讚為“金童玉女”,不過是因為兩人都出自名門貴族,相貌又還不錯,這場婚姻中更多地摻雜了利益而非兩情相悦。
張愛玲二十三歲寫成第一爐香,讀罷,會生出這樣一種想法:世間似乎總有一部分無奈的女子,因財或權而攀附在男人身上,然後卑微地愛一個人。
在這本小説裏,張愛玲的筆觸雖華麗但卻透着一股憐惜與不甘,交揉雜錯間,張愛玲的性子也漸漸凸現。
童年張愛玲
張愛玲當然看不起葛薇龍一般的女子,要不在母親給出嫁人與讀書的選擇時,她也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讀書。張愛玲離家出走後,靠自己的稿費過活,她説過:“用別人的錢,即使是父母的遺產,也不如用自己賺來的錢來得自由自在。
很像如今“我要做自己的女王”式的雞湯吧?張愛玲就是如此前衞,只是生早了時代。但張愛玲認為女人用丈夫的錢也是快樂的,當然,她必須要愛他。
張愛玲是時尚的,她有自己穿衣服的愛好,從不跟風。她偏愛“旗袍外面罩短襖”,會自己設計服裝。有關穿衣打扮,張愛玲是這樣説的:“你不要指望男人會因為你的心靈美而愛上你,發現心靈美是需要時間的,如果找人辦事,人們首先發現的並不是你的心靈,而是最直接的衣着打扮。”
張愛玲心如明鏡,男人看女人,第一眼看的總歸是模樣,對於那種單純奔着女人的心靈而來的男人是極少的。
當愛則愛,當斷則斷遇見胡蘭成之前,張愛玲談男女感情,冷峻而精準,像閲盡人間的老者。她把女人較之男人的那份長情直白地寫出來,似乎對男人根本不抱希望,我們以為,張愛玲看得如此透徹,在愛情面前大概也不會衝昏頭腦,但事實並非如此。
張愛玲遇見胡蘭成那年是23歲,她還沒戀愛過,但胡蘭成已在情場摸爬滾打多年,也有了妻室。胡蘭成三番五次地來找張愛玲,張愛玲一步步地墜入胡蘭成佈下的情網,隨後一發不可收拾。
張愛玲不是不知道胡蘭成早已有妻兒,但那又怎樣?她就是愛上了這個多情的男人。儘管胡蘭成稱讚她長得高,是“臨水照花人”,在一堆相片裏,她仍是精挑細選,選出一張滿意的來,然後在背面寫下“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裏。但她心裏是歡喜的,從塵埃裏開出花來。
”張愛玲原是多麼傲氣的人,面對愛情她也能低進塵埃裏。
張愛玲與胡蘭成熱戀半年後,決定結為夫妻。但張愛玲那時沒想到,自己無論是白玫瑰抑或是紅玫瑰都不能永遠做胡蘭成的白月光或硃砂痣。
胡蘭成很快便與一個小護士好上了,還告知張愛玲,他想要納她為妾。深愛胡蘭成的張愛玲雖心痛但也選擇原諒,後來胡蘭成再次負她,她仍跟他斷不了。直到1947年,她才寫下分手信,順帶給胡蘭成寄了一筆分手費,之後她再沒回頭。
旁人看來,張愛玲早該跟胡蘭成斷舍離了,但試問能做到當斷則斷的女人有多少個呢?張愛玲雖卑微過,但她看清真相後,便轉身離去,還留下分手費以示無拖無欠,不相往來,算是決絕的有風度的。
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用以形容她與胡蘭成的感情是貼切的,男女婚姻,被娶進家門的那位終究會在柴米油鹽中蒙上一層灰,但未得到的卻永遠光彩照人。
愛是不問值得張愛玲最後的一段感情是孤獨的。她離開胡蘭成後,去了美國,遇見了一位過氣作家賴雅。賴雅大張愛玲十九歲,張愛玲迷戀他大抵是賴雅給了她父親式的關懷。但張愛玲懷上他的孩子後,賴雅卻要求張愛玲把孩子打掉,不然便不會與她結婚,張愛玲妥協了。
但賴雅並未能夠繼續給予張愛玲温暖,因為他結婚不久便癱瘓了。世人説張愛玲涼薄,但對賴雅,張愛玲明知不會得到回報仍願意一頭扎進去。張愛玲開始拼命寫作,找各種兼職,養活賴雅與自己。
賴雅對她也並非用情至深,你問她為賴雅付出十年,值得麼?或許可以用半生緣中的一句話回答:“你問我愛你值不值得,其實你應該知道,愛就是不問值得不值得。”
愛,是無所謂值不值得的,因為無關利益的愛才能稱之為愛。一段真正的愛情之所以難得,便是因為它無法脱離俗世,始終要走入生活。
細想張愛玲的最後一段感情,或許可以理解為張愛玲的個性使然,她雖看起來涼薄,但骨子裏仍是想要一份温暖,她願意照顧賴雅十年,也是在拼命維護這份殘存的暖,否則她又怎會對胡蘭成一忍再忍?
“生在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男女之情,缺了血緣之親,便更是如此了。張愛玲這一生雖未享受過一段完美的愛情,但卻參透了愛情中的男女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