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台9月23日電(吳濤)多年的職業生涯使楚金勇練就了一身絕活,在幾乎盲眼的環境下執行潛水作業,這並非普通的作業,而是長1.5米、重達100多斤的螺栓海下安置等。“蛙人”楚金勇現任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海油工程維修公司班長,被稱為“孤膽英雄”。他背後還有多少故事呢,21日,記者對他進行了採訪。
楚金勇在指揮工作。 吳濤 攝
大海里“盲眼穿針”
在渤海灣、南海等地,矗立着不少海上採油平台,這其中不少都是“蛙人”楚金勇參與建造的。另外海上作業平台、海底輸油管道等的檢測維修等都需要他這樣的“蛙人”參與完成。除了“蛙人”,他還有一個稱呼“孤膽英雄”。
為什麼説是“孤膽”?據瞭解,渤海灣大部分時候,水質太渾濁,海下伸出手,都看不見手套,再加上與海面作業不同,水下作業海底管線交錯、海況複雜,多人作業容易交纏碰撞,反而更危險,通常只能單兵作戰,所以這些技能被外界稱為“盲眼穿針”。
楚金勇是其中的佼佼者。蓬萊19-3油田二期綜合調整項目按照常規作業方法,已經不具備水下對接條件。在水下29米,楚金勇連續作業127分鐘,最終抓住瞬間機會穿過法蘭(法蘭是軸與軸之間相互連接的零件,用於管端之間的連接)螺栓,成功對接大口徑重疊法蘭,對接後的法蘭對角間距誤差0.3毫米,法蘭試壓一次性通過,節約項目資金約120萬元。
渤中25-1單點打撈項目是該公司首次承攬大型結構物打撈,毫無經驗可鑑。適逢渤海冰災,浮冰四處漂移,水下能見度幾乎為零,除夕夜,楚金勇第一個下水作業,多次鑽過狹窄空間,順利完成水下複雜作業任務。
此外楚金勇還創造了原油管線不停輸成功安裝乾式艙羣的記錄;參與創造了世界上首例單點結構物打撈記錄等。
楚金勇説,這個活兒要求膽大心細,還得吃得了苦,所以他們現在收潛水員,只收退伍軍人。據瞭解,楚金勇就是從海軍潛水部隊退伍後,2006年進入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成為一名“蛙人”。
實際上,由於作業條件艱苦,風險巨大,國際上將潛水專業的風險係數比肩宇航員,極少有人從事該行業。楚金勇説,“為了和國際化接軌,我們原來也想找幾個高校畢業生,但一聽説這麼危險,基本上都打退堂鼓了,理由是,‘我一個月在哪兒掙不了幾千塊錢,非要幹這個?’”
楚金勇每次登上海上採油平台都要乘坐這樣的“吊籠”。 吳濤 攝
“同事清醒地留遺言”
因為危險,所以安全這根弦他們時刻繃緊。在去採訪楚金勇的路上,記者先後經過乘坐直升機安全教育、工程作業船安全教育、海上作業平台安全教育、浮托輪安全教育。而這些楚金勇每次去時都會再來一遍,即便對此已經爛熟於胸。
記者還注意到,無論在是海上採油平台還是在浮托輪上,不少地方都貼着“穩”的字帖,時刻提醒着他們。楚金勇表示,除了“藝高人膽大”,公司對安全的重視也是他繼續從事這份工作的動力。
“在我們下水時候,船上有一個和你一樣,同樣裝備整齊,時刻準備下水的人去救援你。”楚金勇説,“所以這個行業還有個説法,稱為‘父子職業’或‘兄弟職業’,因為你的生命不由你掌控,下海後是由他決定的。”
“那你有沒有害怕過?”記者問。“開始的時候也害怕,後面熟練了就不害怕了。”楚金勇説。
“海下有沒有碰到過野生動物的襲擊?比如説鯊魚。”記者又問。“渤海灣這邊幾乎是沒有鯊魚的,南海那邊有,但我沒碰到過。”楚金勇説,“我記憶深刻的是有一次一個同事下海遇到塌方,四五個輪番人下去都沒找到,這位兄弟已經通過通訊設備都在清醒地交代後事了,好在最終找到了,成功解救。”
相比鯊魚,“蛙人”更害怕的是漁網。“在水下,會有漁民因各種原因拋棄的漁網。海下工作時我們是零浮力,稍微有點動力就會隨之而漂,被漁網纏住後不但隨之而動,還會影響口罩呼吸,處理不及時就有生命危險,所以我們都隨身帶着刀,非常鋒利。”楚金勇説。
“除了外界自然壞境和各種不確定的因素外,在水中,僅僅壓力調節不當就會出危險;一次壓力處理不好就會得關節痛等‘職業病’;上岸後減壓不充分還會皮膚髮癢。”楚金勇説,“你看到過從海里釣上來的魚沒有?很多情況下魚眼睛、魚肚子都是鼓鼓的,這就是魚在快速出海的過程中壓力沒處理好的結果。人也一樣!”
楚金勇近照。 吳濤 攝
“孤膽英雄”亦柔情
“孤膽英雄”也有柔情一面。楚金勇説,“我從事這個行業,經常不在家,家裏大小事情都靠媳婦一人支撐,也還讓60多歲的父母跟着擔心,所以我時常感到內疚,覺得愧對家人。”
“所以回到家後,我什麼雜活都搶着幹,對媳婦説,我在家你就是‘女皇上’,我不在家你就是‘女漢子’。媳婦剛開始對這話還挺受用,但後來‘緩過勁’了:你一年才在家待幾天呀?”
2013年,楚金勇接受了央視的採訪,在當年年底前的一天,他接到消息:今天就播放你的採訪。那時楚金勇剛好在湖北老家陪伴父母,聽説要上電視,父母都很興奮,有説有笑在電視前等待着,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廣告,“怎麼還不播呀?”
“剛開始播,沒什麼,都是在講一些理論,但隨着鏡頭的深入,看着看着大家都沉默下來,父親哽咽,母親也哭了:‘你原來是在幹這個’!?”“媳婦當時在天津,電話也打來:你騙我,原來只知道你是潛水,沒想到這麼危險……”
在2013年前,楚金勇一直瞞着家人他具體在做什麼。他原來是這麼告訴他媳婦的:“隨手抓螃蟹,上下班直升機,美滴很。”“當時説時,媳婦還‘氣’壞了,嗔道,‘你們還天天吃螃蟹?坐直升機?’”楚金勇説。
實際上,乘坐過直升機到海上作業平台不假,但那是在緊急情況下才有的“待遇”;大部分情況下,楚金勇是乘船顛簸7個小時去海上作業平台的。而這一去,他再和家人見面基本上是一個月甚至幾個月以後的事情了,且中間也基本上沒有聯繫,“最長一次8個多月沒回家。”
“為什麼不常聯繫?”記者問。
楚金勇説,“首先是工作環境不允許,在海上,手機信號全無,通信只能用海事衞星電話,相對來説不太方便。”
“聯繫也只是互説‘我很好’!有一次回家後才知道,家裏出了點事,我怪媳婦為什麼不告訴我,媳婦説‘告訴你有什麼用’,我琢磨了一下,還是無言以對。”楚金勇説,其實這樣對雙方都好,她的困難你無法解決,你的難題她也幫不上忙,互訴後雙方反而都擔心。”
楚金勇參與建設的某海上採油平台。 吳濤 攝
肩負責任,苦中作樂
不少人對此有誤解,以為這些“蛙人”肯定掙錢很多。楚金勇説,“實際上,我們如果不出海,每月只能拿2000多元的基本工資,即便是在海上,和那些跳槽去水庫等地的潛水員也差很多,即便他們的工作環境更好,也更安全。”
“和國外的工程潛水員更沒法比,多年以前,他們來中國和我們交流時,日薪就達到1000美元。”楚金勇透露。
“為什麼還一直從事這個職業?”記者問。
“首先我覺得我有責任在身,原來國際交流,我們都是跟人家學,現在國外也有在學我們。”楚金勇自豪地説,“如果今天(21日)我們從天津那邊飛來,就會經過競品企業做的海上平台,怎麼説呢,他們的就好像是棚户區,而我們做的是高樓大廈。”
“其實我愛人也不止一次跟我説,你能不能換個崗位?但潛水確實是我的愛好,而且這個職業也有好處,比如説隨手抓個螃蟹。如果在南海那邊有工程,在海下還可以隨便看熱帶魚,你們要想找地兒看,還得花錢……”
苦中作樂彷彿是楚金勇天生的能力。“別人都説我適合擺地攤或者在飯店當服務員,因為感覺臉上就刻着‘歡迎光臨’四個字似的。”楚金勇説,“我到哪都是笑聲,沒有嘆氣聲,這不但能調節氣氛,重要的是沒有思想負擔,消除安全隱患。”
正是憑藉着這種樂觀的生活態度,以及膽識、技術和責任,39歲的楚金勇先後榮獲天津市五一勞動獎章、中央企業青年五四獎章、全國海洋人物、全國技術能手等榮譽稱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