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商隱社(ID:shangyinshecj),作者:夜航船,編輯:齊馬,創業邦經授權轉載
大家可能都注意到了,這些年每個城市裏有個很明顯的現象:百貨商場的兩極分化越來越嚴重。
其中的一端,是跟奢侈品大牌牢牢綁定的高端百貨,比如北京SKP、南京德基廣場、北京國貿商城等,他們銷售額去年同比增了20%—30%;這一端還包括一些格調新穎、人氣超高的中高端商場,主要靠大眾消費,年輕人也很愛逛。
而另一端,則是一些日漸凋零、門可羅雀的商場,有傳統的,也有剛開不久的,即便靠奢侈品和討好年輕人也無法拯救,不是已經死去,就是在通往閉店的路上。
前幾天就在網上看到了這樣一份統計名單,是從2020年到今年3月部分關店的百貨商場,既有位於玉林、許昌等三四線城市的,也有在北京、上海、深圳等大城市的,關店原因也是各有各的“不幸”。
媒體也經常報道某些城市老牌百貨閉店引發的大規模“回憶殺”, 除了撿漏掃貨的人以外,不少本地居民專門趕來拍照留念。
去年底廣州王府井閉店之夜時,前來留住青春尾巴的人們將門口擠得水泄不通,竟在晚上9:30造成門前路段的擁堵。
還有前不久,經營了16年之久的新世界百貨成都店閉店,壽命定格在2022年3月20日,引來了當地網友的感嘆。
不少人懷念起小時候在此購物的經歷之餘,也會恨鐵不成鋼地希望這些商場可以“跟得上時代的潮流”。
但什麼才是“跟上潮流”?
顯然,跟高端奢侈品綁定以及盡力吸引年輕人過來不是問題的全部答案,關店的很多商場之前並沒有放棄在這方面的探索。
一個略顯無情的現實是,幾十年間多少商場大廈更新迭代換了幾茬,除了感情上有所懷念以外,商場的種種變更對人們的生活並沒有太多實際的影響。消費者很難專一,特別是替代品層出不窮的今天,無論是新的品牌還是新的渠道。
或許,這個行業並沒有什麼標準答案,商場也不應侷限在現有的幾種可能內,該用更豐富的形式探索其他可能,在加劇的同質化競爭中實現差異化打法。
1 燕莎和八佰伴爭雄最初的商場叫百貨大樓。百貨大樓是一個裹挾着強烈時代色彩的詞。
早在1955年,被稱為“新中國第一店”的北京市百貨大樓於9月25日開業,是我國自行投資、自主建造的第一座大型百貨商場。這正是王府井百貨的前身,吸引着全國的目光。
開業當天的熱鬧程度是60多年後廣州王府井閉店的幾倍。當晚結束營業後商場清點店內貨物,光是顧客擠丟的鞋就撿了兩大籮筐。
羣眾的熱情經久不衰。30年後,發售冰箱的消息一經發布,排隊的顧客前一晚8點就趕來佔位,從百貨大樓一直排到西華門。
那可足足有兩公里的路程,排了一整夜,場面尤為壯觀。二十年多後人們排隊買蘋果手機的熱忱,他們的父輩早已有過體驗。
小Z的奶奶經常叨叨小時候抱着她去逛百貨大樓的日常。小Z醒得早,天一亮就吵着要出門,百貨大樓還沒開,只好先去公園逛一圈。日上三竿天開始熱了,百貨大樓也開門了,奶奶再抱着她去百貨大樓吹空調。
在物質匱乏的90年代初,普通百姓想體驗空調這種奢侈的大件兒,只有去百貨大樓。
90年代中期,居民收入逐漸躍升,國民消費從温飽型過渡到小康型,釋放了巨大的購買力市場。眼瞅着12多億人口的肥沃市場,外資躍躍欲試。
1992年,國內首家中外合資零售商企——燕莎友誼商場在北京開業運營。三年後,上海不遑多讓,落地了浦東八佰伴,就此開啓了國內百貨合資時代的大門。
90年代初,國務院關於商業零售領域在全國11個城市利用外資進行試點的文件甫一下達,上海和北京就走在了前列。
在各種資料中可以看到,燕莎和八佰伴都被稱為“中國第一家中外合資的大型商業零售企業”:
在上海,先是日本八佰伴即刻與上海第一百貨商店簽署了國內首個合資協議;在北京,燕莎友誼商城作為政府批准的首批中外合資商業零售企業,搶先一步率先試營業,成為國內首家開業的中外合資零售企業。
先行開業的燕莎首創了開架售貨的銷售形式。在計劃經濟時代,百貨大樓都以櫃枱為界,分開貨品和消費者。迄今只有金店還維持着這樣的傳統佈局。在國內第一個吃螃蟹的燕莎,提出要將80%的商品開架售貨,遭到不少質疑,有人甚至預測,不出三個月,店內商品就會被偷光。
三年以後,合資百貨在上海開業又有大變動,還是一樣的熱火朝天。
八佰伴給中國百貨業帶來一項本質的改變——將一樓改為化妝品櫃枱。原先全國百貨公司的一樓都被羊毛衫和襯衫櫃枱佔據,當年的襯衫還叫“的確良”,後來全部跟着八佰伴在佈局上做了改進。
1995年12月20日,上海“第一八佰伴”試營業,湧進107萬名消費者參觀購物,創下了世界吉尼斯紀錄,在百貨史上留下了熠熠生輝的數字。
如此向好的市場信號引來一批商業巨賈。馬來西亞“糖王”郭鶴年及“鋼鐵大王”鍾延森、香港房地產鉅商李嘉誠和恆隆的陳啓宗、日本洋華堂伊藤雅俊、英國太古等一批百貨公司巨頭紛紛在內地開業。
燕莎和八佰伴給百貨公司帶來的佈局變革,在橫空出世的“mall”面前只是小打小鬧。
2 “梅泰恆”黃金三角1997年8月,上海梅龍鎮廣場開業,第一次將“mall”,即商場的概念帶到國內消費者面前。
不管是面積還是功能,商場都可以看做是百貨的重大升級。梅龍鎮廣場有着十層高的裙樓商場樓高,總建築面積約6.81萬平米,集購物、餐飲、娛樂、休閒於一身,極大地豐富了原先的百貨業態。
但梅龍鎮沒有徹底“mall”化,因為引進了日本伊勢丹百貨為主力商家;儘管不乏Burberry、Zegna等世界名牌和Lacoste、CK CalvinKlein等時尚品牌,仍被視作“未完全褪去百貨色彩”。
完全體的商場近在眼前。
距離梅龍鎮地理位置不足200米,開業時間不足四年的恆隆廣場走得更為超前,跟上海及當地區政府談判時就主張“去百貨化”,以商場完全體驚豔現身。
1992年,董事林寵升代表恆隆來上海考察時就看上了南京西路當時還是“第三加油站”的位置。
“從地理位置的角度來講,在上海找不到比這更好的一塊地了:上海當時最標杆的兩個物業——上海展覽中心和波特曼就在旁邊且位於十字路口。所以當時我認為那裏絕對是最可能做出標杆項目、也是上海最核心最好的一塊地。”
以此為考量,恆隆帶着將南京西路打造成上海未來“黃金一英里”的雄心,提出“成片開發”的理念,以上海展覽中心、波特曼酒店、錦滄文華酒店、恆隆廣場為中心,向東西兩邊延伸,形成世界級時尚高街。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恆隆的確做到了。恆隆分三期拿下了這塊土地,定下了商場以奢侈品業態為主、寫字樓以頂級外資品牌為主的經營理念,整個項目耗資超過 60億元。首期於2001年開業。
“在那些衣着光鮮的時尚分子和派對動物眼中,恆隆一定是上海的中心。當她們穿着10cm的細高跟鞋咔嗒咔嗒地踩過恆隆光潔如新的大理石地面時,她們一定是覺得自己踩在整座上海之上。無論她們剛剛刷卡買下的那件小山羊皮外套是否相當於她們整整一個月的薪水。”
郭敬明在他紙醉金迷的都市小説《小時代》中多次提到恆隆,用以彰顯上海的時尚,給很多小縣城的孩子心中描繪了一幅光怪陸離的大都市畫面。以至於後來還有不少人在網上發帖詢問:上海真的有像恆隆那樣的商場嗎?
恆隆那樣的商場不只是恆隆,加上梅龍鎮廣場,以及早於恆隆一年入市的中信泰富廣場,三者構成了穩定的“梅泰恆”黃金三角,一度奠定了南京西路商圈“滬上最高檔的購物場所”的地位,也挑起了奢侈品消費市場教育的重擔。
3 商場綁定奢侈品牌國人對奢侈品的認識的確始於高端商場。
90年代的北京有句戲言揶揄“京城四大傻”——“吃飯點龍蝦,手上戴雷達,購物到燕莎,下班就回家”——燕莎友誼商城因為令人咋舌的商品價格而入選。
“買東西去燕莎”代表的是讓普通人豔羨不已的國外名牌和一擲千金的壕氣派頭。
那時候,想一窺有錢人的生活就去燕莎友誼商城,那裏有世界頂級的好東西!
2000年的上海同理。頂級外資品牌出於門面形象和經營的考慮,入駐中國市場後首選就是恆隆這種“奢侈品牌+高檔餐飲品牌+頂尖寫字樓租户”的組合。
恆隆看中的正是奢侈品行業在中國市場的向上勢頭,二代當家陳啓宗曾篤定地判斷:“此次切入中國內地市場的機遇,是一次千載難逢、不可錯失的機遇。”
他押對了寶。二十年前,外資奢侈品牌正在中國市場處於蓬勃發展的趨勢,但彼時國人可以接觸到的購買渠道非常有限,高端商場承擔了奢侈品展示和市場教育的角色,順便吃到了一波時代紅利。
饒是如此,成為很多奢侈品品牌在中國的開店首選甚至旗艦店選址並非一帆風順。以Gucci的進駐為例,曾任上海恆隆廣場董事總經理的何磐光透露,恆隆與 Gucci 經歷了三年以上的談判,以瞭解這些奢侈品品牌從管理合同、税收政策,到海關清關、店鋪裝修等各種細枝末節的需求。
如此大費周章的成效顯著。奢侈品財大氣粗,一旦形成規模效應,收租的利潤做夢都會笑醒。
2001年年中開業後,恆隆廣場及徐家彙的港匯恆隆,兩個項目的全年總收入就佔恆隆集團全年收入的11%;三年後,上海市場的租金利潤躍至集團租金利潤的23%。
招商向來是商場成敗的關鍵所在。上海的商場早已把招商玩出了花來。
在國內,最早是上海在2018年提出了“首店”的概念,並制定了“全球新品首發”、“首店旗艦店落户”的相關標準,吸引更多的高品質首店落地,其他城市紛紛效仿。
五年了,“首店”的營銷意義依然強勁,不一定國內首店,區域首店都能引得消費者趨之若鶩。“首店”也成了商業中心招商的捷徑選擇。
營銷的噱頭大多隻能管用一時,長久而言還得看品牌是否齊全。“一站式購物”的概念不是虛晃一槍,是真切的可以吸引更多受眾的金科玉律。
談到這個話題,購物達人kc如數家珍:“華東地區的第一家路易威登之家就是開在國貿,國貿最早就是走高端路線的,以一站式的高奢品牌服務能夠輻射東北片區的很多消費者前來購物。”
最近愛馬仕從銀泰撤櫃的消息使得kc的購物選擇天平更加傾向於SKP,倒不是説沒有了愛馬仕就原地掉價,而是愛馬仕常常是引發她原始購物慾望的源頭,逛完SKP店內的愛馬仕,還能順便逛一逛旁邊的CHANEL和LV。而失去了愛馬仕的銀泰,除非有優惠力度特別大的折扣,不然已經很難吸引她特意跑一趟。
商品力是商場的核心競爭力。不僅適用於高奢品牌,大眾流行品牌也是一樣的道理。
很多人應該有過為了買特定的品牌,眾裏尋他千百度,去到某商場,順便消費一波的經歷。
Moo分享了一個烏龍的經歷。早年間,New Balance剛剛在國內火起來的時候線下店面尚未完全鋪開,遑論下沉市場。
彼時,Moo身處十八線小鎮,仍有一顆嚮往潮流的心。她搜索到臨近地級市的一個商場內就有New Balance的專賣店,不過一小時的車程,她趕緊叫上閨蜜,倆人趁着週末前去購物。
按圖索驥找到商場,略顯陳舊的佈局和在週末仍十分蕭條的門店並沒有讓興沖沖的兩人疑慮半分,在“專賣店”內挑中兩雙中意的款式便乘興而歸。穿了半年醒目的大N logo後,moo在收拾房間細看鞋盒時才發現,自己的大N是一家名叫“紐巴倫”的山寨品牌,真正的New Balance的中文譯名是新百倫。
真是意料之外,商場怎麼也會有山寨貨?細想又是情理之中,明顯是個沒落的老商場了,何德何能可以招來當時的當紅炸子雞呢?或者招商的魚目混珠也正是導致其衰敗的原因之一。
4 招商是永遠的變量根據湯森路透的調查數據,2000年,中國人在全球的奢侈品消費者中僅佔2%,到了2016年,這個數字接近 1/3。哪怕到現在,中國市場依然是外資奢侈品牌最堅強的後盾。三月末在鄭州高端購物中心丹尼斯大衞城開業的愛馬仕,火熱到店外排隊四小時,當日商品全部售罄。
高端商業項目,通常不缺“香驢馬雕卡”(Chanel、LV、Hermes、Dior、Cartier)這類高奢品牌的身影。
在kc眼中,北京的王府半島精品廊還能躋身高端商場就是因為有愛馬仕、LV和香奈兒三個牌子撐着。事實上,在電商發展如火如荼的今天,實體商場依然對她有吸引力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高奢品牌,更具體地説,是高端商場的高奢品牌門店所能提供的無可比擬的線下體驗,包括視覺、聽覺、觸覺、嗅覺等在內的多元綜合體驗。
“奢侈品門店的裝修、播放的背景音樂、可以上手感受商品的質感、店內的香氛和服務等,都是線上購物無法比擬的體驗。”
根據kc的觀察,除了國內,高端奢侈品在其他國家的線上化進程大多十分緩慢。這可能也是陳啓宗對內地電商市場出現錯誤判斷的原因之一。
2013年,陳啓宗在致股東函中對公司研究團隊對內地電商發展的調查成果表示肯定,他們認為“城市的發達程度越低,受電商的影響就越大,所以在一線城市的影響就會小於二線城市。而北京、上海這樣實體店較多的一線城市裏,對電商消費的需求就會更少。”
事實上,2013年正是消費市場的轉折之年。
在北京,是年的網上零售額達到637.3億元,首度超過傳統百貨業。在全國,阿里的電商平台在2013年的“雙11”創造了1207億元的交易額。
如此的來勢洶洶令線下商場倍感壓力。在網購如此發達的今天,留住消費者的秘訣在“體驗”。商場只能打出“空間體驗”牌,讓更多奢侈品以外的受眾感受到線下購物的魅力。
原先一路走高端路線的商場適時增加了更多中檔餐飲和主打生活方式的品牌,要讓口袋裏沒有太多錢的年輕人依然覺得“好逛”。
招商是永遠的變量。顧客的本質就是喜新厭舊,一招鮮已經不能吃遍天。高端商場定位奢侈品業態沒有問題,但如果過於依賴奢侈品,甚至被奢侈品帶着走,就容易在更年輕的受眾中被邊緣化。
畢竟,不是所有年輕人都買得起頂奢。商場內的品牌也隨之更新迭代,原先只容得下頂奢和化妝品的商場一層逐漸開始與快時尚和咖啡奶茶店共享黃金位置和人流量。
2013年kc還在老國貿寫字樓上班,據她回憶,當時下班後的黃金時間,老國貿內門可羅雀。之後國貿進行了大規模變動調整,先是在面積上擴大,進行了三期的擴建,豐盈了品牌的類型和層次,從原先的高端商場逐漸演化為綜合商場。
饒是常在頂奢品牌專賣店揮金如土的kc也十分看好這次更趨向綜合的改造,尤其是新國貿內的餐飲升級。
有調查發現,幾乎在所有的商場中,都是中檔餐飲擁有最高的上座率。國貿的改造正是基於這樣的策略,豐富了一些餐吧和酒吧的選擇,將臨街就是央視“大褲衩”和中國尊的完美視野發揮到極致,吸引了不少前去打卡的消費者,順便帶動了周邊的其他消費。
招商是永遠的變量,萬事可以協商。商場與品牌方之間的關係往往是博弈,當商場作為強勢方時,租約最短可以只籤三個月。
從襯衫羊毛衫到化妝品金店,再到大牌高奢快時尚,商場尤其是傳統商場的一樓面孔又有新趨勢——新能源汽車。
從商場的角度,新能源汽車品牌不差錢,租金高,不掉價,人力要求低,門店只需要基礎裝修,一兩台車就足以撐門面,容易驗收。在車企的角度,新能源汽車車型有限,但開店需求龐大,商場內客羣好、曝光度高的門面租金比整租下4S店的成本要划算太多。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在商場面臨一定的招商壓力時,兩者結合的互惠互利便成了趨勢。
説是“賺快錢”也不為過,畢竟商場跟新能源汽車大多籤的短租,三個月到半年。因為新能源汽車難以帶來有效的客流量,更談不上什麼提升商場的顧客體驗,商場內長久或過於密集的新能源店面往往還會令顧客生厭。
5 新興購物中心的挑戰仗着更為強勁的集客能力,新興的購物中心愈發對傳統商場的市場份額提出挑戰。
這些新興的購物中心更多以都市綜合體的形式出現,有着超大的空間尺度、通道樹形交通體系,且內含現代城市景觀設計。
習慣了購物中心甚至都市綜合體大空間尺度的消費者,再去逛傳統格局的商場往往會覺得逼仄。
之前在廣州唸書的興婭來到北京工作後發現當地的購物中心很少有複合空間,大多還是傳統的單體大樓。每每購物時她總是很懷念廣州。之前她最愛去天河商圈,毗鄰着三個地鐵站,聚集了大量的人流,連了一串商場——正佳廣場、萬菱匯、天河城、天環廣場、太古匯,可以從早逛到晚。
在地鐵上蓋建築是綜合商業空間的另一個趨勢,方便匯聚人流,規避天氣影響,相比“梅泰恆”那樣以地標性建築為選址考量更具地理優勢,尤其是當商業中心不僅僅是商場,還囊括了寫字樓甚至住宅時,如此的優勢又會成指數級別放大。
“在複合空間裏更有逛的感覺。”興婭這麼覺着。站在消費者的角度,去商場的目的性日益減弱,從最初明確地因為想購買某件商品才去造訪,到如今“沒事沒錢也可以逛逛”。
開放式廣場也是她的逛街傾向之一,有廣場、公園的那種大型購物中心。她對老家新開的新世界環球中心並不感冒,儘管是亞洲目前最大的單體建築,“裏面人很少的,”她撇撇嘴。她想着是不是因為自己來自巴蜀的關係,基因裏就刻着對悠閒晃盪的熱愛。據她觀察,成都的商場都是有充裕公共空間的更受歡迎,譬如遠洋太古裏。
拋開巴蜀人民閒適的生活方式傾向,上海的藝術展覽從業者Cathy也對成都的遠洋太古裏讚不絕口。沿着有千年歷史的大慈寺和糅合了川蜀文化元素的高端酒店博舍,青牆青瓦的遠洋太古裏是Cathy心中國內將在地性和文化屬性結合得最好的商業中心之一。
作為實體商業,商場的邏輯跟互聯網有所區別。如果説互聯網是基於全國乃至全球的範圍內經營公域流量,商場的輻射範圍則相當有限。遊客只是其中一方面,但重中之重還是如何吸引起碼方圓五公里的私域流量。
以上海浦東新區新近開張的前灘太古裏為例,開業前商場做過周邊鄰里的樣本調研,發現附近買房的羣體年齡處於1988到1995之間,是非常年輕的圈層。其實就目前的經驗而言,上海地區商場VIP客羣的年齡集中在74至88生人,北京地區的年齡層稍微年長一點,但出入也不大,他們是現階段最具購買力的人羣。
但商場決定根據調研走,放眼Z世代,定調成國內最年輕和洋氣的購物空間,入駐品牌都特意將銷售年齡卡在了90後。
開業後商場尷尬地發現,在此居住和在此逛街的人羣並不十分重合。這些年輕人在浦東新區買房,在陸家嘴、靜安或黃浦工作,午休或者下班後可以輕易觸達的就近商圈才是他們的逛街首選。以惠靈頓國際學校為首的一些國際小初高就分佈在不遠處,導致來逛街的人羣很大一部分是阿姨和媽媽輩。據某一線奢侈品品牌店長Bethany透露,李湘就因此成為了他們店的客人。商場的整體調性是不太可能大改了,只有門面在招人的時候適當加入一些可以跟媽媽輩達成更好溝通的熟齡銷售。
畢竟獲客是最緊迫的現實需求。
6 創新玩法盤活爛尾樓差異化運營之於商場的擴建十分重要。
一個反面例子就是曾被譽為“北京百貨業神話”的莊勝崇光百貨,2013年擴大規模,開業了新館。兩館定位趨同,且兩棟樓不直接連通,只通過底層和頂層連接。新館沒有足夠的吸引力,很多逛街慾望不那麼強烈的消費者在主樓逛完就走,懶得大費周章跑到新館。固定的消費人羣沒有顯著增長,新館生意冷清,反過來又拖累主樓,拉低了總體的每平方米銷售收入。
兩翼不能打通是很多商場令人腹誹的問題。屈於現實條件,SKP與SKP-S也有同樣的問題,兩館不僅沒有打通,還隔着一條京通快速路。
一街之隔,本是天差地別。
街北面的SKP屬於北京CBD的黃金地段,寸土寸金,車水馬龍。街南邊就蕭條了很多,在CBD範圍以外。
實際上,SKP-S所在的佳兆業廣場曾是國內知名度最高的爛尾樓,幾經易主,歷經多年才完成施工。一度有人質疑此地是否風水不好,但SKP-S的入駐力挽狂瀾,把一手爛牌打出了王炸,説是以一己之力盤活了爛尾樓毫不誇張。
相較於品牌陣容已經非常強大且穩定的SKP而言,SKP-S有更多創新的玩法和故事,是買手自營的文化藝術體驗場,吸引了SKP原客羣以外的更多年輕受眾。
兩者定位截然不同。SKP是動輒豪擲六位數、卻又為百元優惠券糾結的富豪,SKP-S主要是抖音網紅和朋友圈新貴。
小安一直有種錯覺,SKP-S比SKP有着更敞亮的挑高,整體的空間佈局更舒服。上週逛街特意留意後她才發現,其實兩邊是一樣的層高,都是傳統的百貨空間,只不過SKP-S將吊頂刷成了黑色,輔以工業風的裸露管道,搭配主題化的室內設計,在視覺上更勝一籌。
雖然仍是百貨的底色,但SKP-S從商業體量、購物環境、業態組合上都達到乃至勝過了購物中心的標準,能取得日進10億金的好成績是理所當然。
兩年前SKP-S盛大開業時,Cathy也慕名前來。逛過一圈後,她覺得還是曼谷的Siam Discovery在“文化藝術及生活方式體驗舞台”方面更勝一籌,比SKP-S逛起來輕鬆。
Siam Discovery是泰國一家營業了20多年的老牌百貨,2016年由日本著名設計工作室Nendo操刀,進行了一輪徹底的改造翻新,着重客户體驗,採用了奢侈品般的包裝方式,以“最大的生活方式體驗舞台”的嶄新面貌重新開張。
説起來好像很玄乎,Cathy覺得國內的商場總給她一種“快來買呀”的商業壓迫感,當然對於荷包扁扁的年輕人而言,這種壓迫感可能更為“生人勿進”。在Siam Discovery的消費不同,良好的人性化尺度使得Cathy樂意在其中穿梭閒逛,最終有所斬獲自然是水到渠成。
7 商場獲客後怎麼留住客人成功獲客後如何長久地留住客人又是商場的下一個命題。
前文提到富豪和新貴的區分不是段子,豪擲千金的富豪們真的會為商場提供免費停車而動心。
kc的週末日常就是,去國貿商圈做個美容,正好在國貿的會員資格可以提供2小時的免費停車,那就順便去逛逛。
打造貼心的會員體系是固客的絕佳利器。
除了免費停車,kc傾心國貿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國貿的消費積分可以換取多樣的文化活動。
提及某次國貿換取積分得來的扇面刺繡體驗,她帶着朋友一同前往,倆人都對活動的籌劃和組織讚不絕口。作為國貿的忠實顧客,如果要對國貿提出怎樣更好的建議,kc説:“希望類似的會員活動更多一點,但我感覺這已經是他們正在改進的方向了。”
SKP的會員積分與國貿不同,用以返現。如果將SKP的積分返點精心計算,甚至可以在店慶時以8折的價格拿下很多奢侈品品牌。如此的力度跟國外的價格基本沒有太大的出入。依靠一眾被疫情困在國內的奢侈品重度消費者,SKP算是吃到了這一波時代紅利。
國外一些老牌商場在基於品牌的讓利上有更高的話語權,可以給到更多的會員福利。
比如法國的le bon marche,出入境自由之時,kc每年都去血拼一番。le bon marche的特點在於每年有“privilege day”,當日不管買多少東西,商場都會返現10%。這10%的返現可以用於包括香奈爾、LV等很多從不打折的品牌。
根據kc的經歷,全世界似乎只有le bon marche有這樣的話語權。並且privilege day的激活條件並不苛刻,只要註冊會員,並在某天購物超過500歐元即可在次日激活。
英國的哈羅斯百貨也是kc的心頭好,勝在品牌齊全。並且當會員等級積累到一定程度時,可以享有特殊的品類折扣,橫跨多種品牌,省去了每個品牌單獨積累VIP之苦。
“選擇商場要麼就是便利,要麼就是性價比。”kc如此總結自己的購物之道。
8 商場本應有更多可能沒有人會一直二十歲,但一直有人二十歲。
國內所有消費相關的論壇都在強調抓住年輕人的重要性。一個心照不宣的共識是,這代年輕人,已經特指00後的Z世代,一如前灘太古裏的激進定調。
“年輕崇拜”的背面是深深的企業焦慮。完美日記的創始人曾説過,年輕用户代表了最苛刻的要求。而挑剔,才能將品牌逼到創新的邊緣。
這完美適用於所有亟待變革的商業局嗎?之於線下購物場所,儘管固守傳統等於慢性自殺,但也許仍可以有其他的解法。
當所有商場都在挖空心思搶佔年輕人的注意時,日本永旺葛西店G.G Mall另闢蹊徑,打出“人生後半場才有趣”的標語,鎖定了在消費大潮中常為人所忽略的銀髮羣體。這符合日本人口老齡化不斷深化的社會現狀,在同質化競爭的加劇中實現了差異化打法。
永旺葛西店所在區域的2公里半徑範圍內有44%的人口年齡介於65至74歲之間,此商圈之前並沒有專門適用於老年客羣的購物場所,也是永旺葛西店成功轉型的關鍵所在。
商場從銀髮羣體的消費需求出發,不斷挖掘和豐富產品線、改造樓層佈置、提供多元的健康娛樂活動,將老年人的用餐區和購物區整合在一起,並配備了大量的休息區,在提高老年人進店頻率的同時,提高了他們的購物滯留時間,讓老年人不僅願意每天來,更願意長時間在此停留。在日本經濟大環境式微的前提下,依然收穫了源源不斷的零售增長新動力。
誠然,有錢的年輕人隨着工作積累和社會閲歷的加成,會變得越來越有錢,是一股可持續發展的強勁消費力量,人人垂涎;但有錢有閒沒處花的老年人更是隱藏的消費生力軍,針對他們打造的商業空間不應該受限於狹隘的傳統購物場景。
説一千道一萬,一個略顯無情的現實是,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榻了,幾十年間多少商場大廈更新迭代換了幾茬,除了感情上有所懷念以外,商場的種種變更對人們的生活並沒有太多實際的影響。消費者很難專一,特別是替代品層出不窮的今天,無論是新的品牌還是新的渠道。
像百貨一樣將商品和品牌集聚在一起的商業邏輯本身沒有問題,只是隨着時代的發展和人的需求轉變,購物中心仍在不斷重新着色,行業不再有標準答案,商場還有更多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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