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新聞｜移除南方邦聯領導人雕像為何在美國引發爭議？

在美國非裔男子弗洛伊德遭警察暴力執法而死後，美國多地爆發了反對種族歧視的抗議。隨着形勢發展，紀念美國南北戰爭期間南方邦聯領導人的雕像成為了新的爭議點。

越來越多的人要求移除這些雕像，甚至直接破壞雕像。美國一些地方政府也已經作出移除雕像的決定，但這一做法也不乏反對聲音。此外，抗議者的怒火還蔓延到一些有種族歧視歷史的政治人物乃至哥倫布的雕像身上。在大西洋對岸，英國奴隸販子科爾斯頓的雕像、比利時利奧波德二世國王的雕像也遭波及。

為什麼南方邦聯人物的雕像以及南方邦聯相關元素近年在美國引發瞭如此之大的分歧？

種族問題根深蒂固

南方邦聯（Confederate）指的是1861年至1865年之間脱離聯邦、與林肯領導的美國聯邦政府交戰的美國南方諸州。由於南方邦聯支持維護奴隸制，紀念邦聯領導人的雕像如今被越來越多的美國人視為種族主義的象徵。

美國《時代》週刊6月10日的報道援引美國民權團體“南方貧困法律中心”（Southern Poverty Law Center）2019年的統計稱，全美23個州中有780座南方邦聯的紀念碑。

為什麼擁護奴隸制、在內戰中戰敗、被聯邦政府視為“叛亂者”的南方邦聯有這麼多紀念碑？《時代》週刊的報道認為，這與南北戰爭後南方白人的心態有關。大多數紀念南方邦聯的雕像建於南北戰爭結束後的1890年至1929年之間。在這一時間段內，美國各地制定了種族隔離法案（即所謂的“吉姆·克勞法”），白人認為第一代不再生而為奴的黑人會威脅到白人和白人的生活方式。報道稱，史學界通常認為南北戰爭是由於南方堅持維持奴隸制而爆發，但後來南方的白人對南北戰爭進行重新闡釋，並將南北戰爭的爆發原因以及戰前的南方生活加以美化。

英國廣播公司（BBC）2017年的報道指出，20世紀50至60年代，隨着美國民權運動要求結束種族隔離、為非裔爭取平等權利，出現了建立南方邦聯人物雕像的第二波熱潮。

美國曆史學會執行主席詹姆斯·格羅斯曼（James Grossman）指出，“不僅是因為這些雕像代表着白人至上主義，而且還因為建造這些雕像意圖是想讓白人至上主義永存。”他表示，白人首先要豎立這些雕像是為了“確認白人至上主義在南方文化中的中心地位”。

然而，對南方邦聯人物雕像的討論直到近年才成為美國社會的熱點。格羅斯曼表示，自19世紀末以來就一直有要求移除這些雕像的聲音，但沒有成功。據《時代》週刊和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的梳理，2015年南卡羅來納州查爾斯頓市一名白人槍手在一座黑人教堂射殺9人，槍手有過種族仇恨言論，還曾展示過南方邦聯旗。此案引發了全美範圍內有關是否要保留公共場所內南方邦聯紀念碑的討論。案發一個月後，南卡羅來納州州議會外懸掛了50多年的邦聯旗被降下。據 “南方貧困法律中心”的統計，查爾斯頓市槍擊案後，全美有114座與南方邦聯相關的雕像被移除。

2017年，由於弗吉尼亞州的夏洛茨維爾決定移除南方軍事將領羅伯特·李的一座雕像，白人至上主義者、新納粹分子等在當地舉行抗議，並與抗議他們的人羣發生衝突，一名白人至上主義者駕車衝撞抗議者，造成一死多傷。此後，是否要移除南方邦聯領導人雕像再次成為熱點。

現實觀點撕裂

如今美國社會對南方邦聯紀念碑的看法是分裂的。CNN稱，一些人認為這些雕像是對歷史和傳統的紀念，而另一些人認為這些雕像是美國黑暗的奴隸制歷史和種族主義的象徵。而且近些年來，與南方邦聯有關的標誌越來越多地為白人至上主義者所用。

但在一些人要求移除雕像的同時，也有一些州制定了保護南方邦聯紀念碑的法律，移除雕像的工作屢遭反對。在弗吉尼亞州州長諾瑟姆本月初宣佈將移除位於該州首府里士滿的羅伯特·李的雕像之後，當地法院稱移除計劃違反了百年前的契約。

路透與益普索2017年8月發佈的民調顯示，仍有54%的美國人認為不應移除公共場所的南方邦聯紀念碑。

與此同時，美軍內部也在去除南方邦聯有關的元素。美國海軍作戰部長吉爾戴本月已指示起草一份命令，禁止海軍使用南方邦聯的戰旗，此前美國海軍陸戰隊也已經出台了類似的政策。對於一些以南方邦聯軍事領導人名字命名的軍事基地和設施，美國陸軍也有可能將其更名。

除了種族主義色彩，南方邦聯還被許多人視為脱離和反對美國的“叛徒”。美國國會大廈中陳列有11座南方邦聯軍人和官員的雕像，其中包括邦聯政府的總統傑斐遜·戴維斯（Jefferson Davis）和副總統亞歷山大·斯蒂芬斯（Alexander Stephens），這兩人都被美國政府指控犯有叛國罪。前美軍上將、中情局前局長彼得雷烏斯9日在媒體上發文稱，以反對美國的“叛徒”命名的軍事基地應當改名。

政界針鋒相對

在美國社會和政界日益極化的當下，有關南方邦聯的爭議引發了截然相反的回應。

據美國國家公共廣播電台（NPR）6月10日報道，美國國會眾議院議長、民主黨人佩洛西當日呼籲拆除美國國會大廈中陳列的11座南方邦聯軍人和官員的雕像。佩洛西致信美國國會圖書館聯合委員會，要求國會“以身作則”，並稱這些雕像是“致敬仇恨，而非傳統”。佩洛西還批評稱“這些人倡導殘酷與野蠻，以追求顯而易見的種族主義目的”。

特朗普的態度與佩洛西大相徑庭。特朗普當地時間10日在社交媒體推特上稱，他拒絕給以南方邦聯領導人命名的美國軍事基地更名，因為這些基地“已成為美國偉大遺產的一部分，成為勝利、成功與自由的歷史的一部分”。特朗普稱美國的歷史“不會被篡改”，“尊重我們的軍隊！”但NPR報道指出了特朗普言論的自相矛盾之處：南方邦聯恰恰脱離了美國聯邦，並與美國軍隊作戰。

這不是特朗普第一次作出這類表態。2017年，特朗普就曾稱移除南方邦聯領導人雕像的做法“愚蠢”。

佩洛西和特朗普的觀點分歧植根於美國當今的社會極化之中。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院長吳心伯近日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美國對未來發展方向的看法越來越分裂：奧巴馬代表了一個方向；而特朗普執政反映出美國要回到過去，即二戰前的白人主導和種族主義傾向。

（實習生張洋對此文亦有貢獻）

(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更多原創資訊請下載“澎湃新聞”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