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赫拉布·阿馬裏、帕特里克·迪尼、格萊頓·帕平:美國想自救,先要掃除共和黨鷹派
【文/蘇赫拉布·阿馬裏、帕特里克·迪尼、格萊頓·帕平 譯/觀察者網 寧櫟】
美國右翼陣營中有一個痛苦的矛盾。雖然保守派在國內政策上已經放棄了一部分冷戰老調子,但共和黨政客仍然堅持冷戰時期的武力擴張外交政策。與他們相對的是自由帝國主義,這些進步派主張通過推動進步主義理念,並促進企業利益,來達到和右翼同樣的目標,把美國的統治推廣到全球。
這是個痛苦的矛盾,一些所謂的新右翼想在共和黨裏搞政治改革,但基本上碰壁了。我們不想看到這種新的美國保守主義政治和鷹派意識形態綁定,鷹派只在國外耀武揚威而不想在國內改革。保守主義需要和新保守主義外交政策分道揚鑣,要在國內分享物質發展,在國外堅持文化互相尊重,這對美國安全很關鍵。
烏克蘭危機暴露了這個問題。哪怕那些同情新右翼的共和黨人也不能抵抗鷹派壓力。在鼓吹升級對抗的聲音中,阿肯色州參議員湯姆·科頓和佛羅里達州參議員馬可·盧比奧最高調,還有一些政客在黨內鼓吹民粹主義的國內政策。盧比奧用類似於丘吉爾和希特勒的腔調主張干涉東歐,不過他隨後説反對向東歐部署軍隊,科頓指責拜登對普京“搞綏靖”。
以色列學者約拉姆·哈桑尼(Yoram Hazony)提出要建立一種更牢固的、有共識基礎的新共識,來取代破碎的、親企業的老式新自由主義,還有宗教傳統派和外交鷹派。在2021年的全美保守主義大會上,鷹派大部分抱成一團,想回到從前的對華強硬立場上。
2021年2月,美國保守派政治行動會議(CPAC)在佛羅里達州舉辦。截圖來自《今日美國》
今天的民族主義鷹派總是説要支持民主盟友去對抗想報復的俄國和中國的擴張。但即使他們做成了,新的世界格局也不同於他們鷹派前輩看到的:長期和不穩定的衝突會牽扯美國精力,阻礙國內改革,更不要説還會損害絕大部分美國年輕工薪階層的生活。
通過“讓世界對民主更安全”來保護美國,新右翼也支持這個目標。我們需要重温思想史,來看看右翼是如何優先支持自由主義的。
在美國建國初期,就出現了對美國使命的爭論,一派認為美國應該成為“模範共和國”,另一派認為應該成為“十字軍國家”。前一派認為美國應該通過改進國內共和主義來促進自由和政府自治,而不是去國外尋找約翰·昆西·亞當斯所説的“待征服的惡魔”。後一派認為美國應該對外輸出自由民主,他們相信這讓美國更安全,而美國的使命是讓所有民族皈依自由主義。
比較剋制的一派被看成是保守主義,警惕戰爭對共和主義美德的威脅,尊重文明差異,對不可預測的全球事件保持謙卑,除了絕對必要的戰爭之外,不浪費美國人的生命和財富。相反,“自由派”堅持擴大自由主義帝國是美國使命,不論是通過軟實力還是硬實力,威爾遜和肯尼迪這兩位總統就代表了這一傳統。
近年來,那些自稱的保守派也支持“十字軍”遠征,小布什的第二次就職演説代表了這一轉向,其中宣佈要清除各種“暴君”。這在此前是典型的自由主義世界觀,現在被當代美國“保守主義”吸收了。
鷹派高舉自由主義旗幟冒充保守派,很多當今共和黨人都是在這種背景下成長的。但是,這些塑造了保守派世界觀和機構的理念,和保守主義珍視的任何理念都是相背離的:用無情的市場邏輯來刺激短期股票收益,吹起超出全國經濟的金融泡沫,有害的放縱主義文化,打破家庭關係和傳統。
保守派斥之為“喚醒資本”的,正是這種市場中心主義經濟和自由主義文化傲慢的化合物。但是,當保守派支持北約東擴或者其他鷹派動作時,他們對在國內發現有壓迫性的社會經濟秩序擴展到更多地理空間有什麼後果,其實很麻木。
從後冷戰時代的“華盛頓共識”(認為私有化、去監管和自由貿易將促進繁榮)到後911時代旨在更迭政權的戰爭,“十字軍”式外交政策對普通人是一場災難:魯莽的北約東擴激怒了被打擊但仍然強大的俄國,這隻會導致更多危機;按照米爾頓·弗裏德曼學説搞出的“休克療法”幫助寡頭洗劫了前蘇聯各加盟共和國;以“自由”名義的阿拉伯世界騷亂在中東和北非製造了大片無政府地帶,激發了恐怖主義,還把幾百萬難民趕到歐洲。
就像很多不知道戰爭已經結束的軍人一樣,共和黨人必須認清現實:自由帝國主義不應該被誤認為保守主義,現在需要回到古典保守主義外交理念。
這種外交政策第一支柱是適度剋制,特別是在那些美國沒有正式條約義務的地區,同時也要減少西方陣營的野心。支持新右翼的參議員喬希·霍利最近打電話給拜登反對烏克蘭加入北約,提供了一個範例。霍利表示這將幫助美國把資源集中在東亞。但是在東亞,美國也要警惕魯莽的鷹派。美國和中國有分歧,美國要打擊商業間諜,要保衞盟友,要促進貿易平衡。但是,美國還應該尋求和中國合作、交流和共同利益,避免戰爭風險,在互相尊重文明平等基礎上交流。
國內產業發展和能源獨立是第二個支柱。如果沒有全產業鏈,美國就不能提升國防生產,或者個人防護設備和疫苗,那會有嚴重危機。此外,如邁克爾·林德指出的,未來幾大工業-軍事陣營,也就是美國、歐洲、中國、印度各自的勢力範圍,只有在其區域供應鏈和內部穩定前提下才能強大。
如果共和黨改革僅限於限制極端沙文主義,很多共和黨高層也不會高興。雖然這種調整將鞏固共和黨的基礎,同時還保持了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共和黨建制派更喜歡關注烏克蘭,而不是工薪階層平均壽命下降或者芬太尼危機。
有捐款支持的共和黨鷹派是國內發展的障礙,本來通過提升產能和促進團結,就能加強美國國防、提高文化魅力。威脅美國的惡魔並不是來自國外。
(本文發表於2022年2月5日美國《紐約時報》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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