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區委書記靠“朋友圈”阻止一起豆腐渣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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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鄲市峯峯礦區區委書記牛穎建
初秋時節,河北邯鄲市委機關報《邯鄲日報》9月12日在一篇題為《網上也能走好羣眾路線——圍觀一位區委書記的“朋友圈”》的文章中介紹了邯鄲市峯峯礦區區委書記牛穎建利用社交軟件辦公的細節,引發了社會輿論的關注。
上述文章稱,“之前瞭解基層情況,主要是下去調研走訪或者聽同志們彙報,現在大家都用朋友圈了,在這裏也能看到許多輿情動態,所以也就把‘陣地’逐漸往手機上轉移。”牛穎建説,每天起牀後、熄燈前,工作間隙刷一刷朋友圈,已經成為習慣。
“在一次區內道路工程的現場調研中,牛穎建被拉進了峯峯‘九路一橋’社交羣,本意是想實時瞭解主要道路工程的進展情況,但在今年4月份一天夜裏,社交羣裏的一條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位名叫李永利的工程項目部人員,在社交羣實名反映一處市政工程沒有按照技術規範要求施工,偷工減料、工程造假。”
“看到這條朋友圈信息後,我立刻與李永利加為好友,詳細瞭解情況,並迅速於第二天組織召開現場辦公會處置此問題,並在‘微觀峯峯'公眾號上予以公佈,對全區的幹部、工程方起到了極大震懾作用。”牛穎建説,今年峯峯礦區籌備邯鄲市第二屆旅遊產業發展大會期間,雖然一下上馬幾十個大工程,但是所有工程的質量上都是有口皆碑。
此外,該文章中還介紹,牛穎建的朋友圈好友中不僅有領導幹部和同事,普通百姓也不在少數。
9月15日,牛穎建在接受澎湃新聞記者獨家專訪時表示,峯峯礦區黨政機關社交辦公已成為常態,村、鄉鎮、區直、區四大班子以及各種工程項目都有自己的社交工作羣。在高速發展的信息時代,此舉有助於推進和調度工作,更是及時瞭解基層動態的一種重要手段。
有媒體指出,牛穎建利用社交軟件與基層交流一事已讓他成為當地的“網紅”,這點牛穎建並不認同。
牛穎建對澎湃新聞記者表示,“如果是像新疆尉犁縣的副縣長何淼為賣冬棗、甘肅景泰縣周春材為賣枸杞成為‘網紅',我也願意為推介峯峯礦區的轉型發展、文化旅遊資源去代言,這種方式説我是‘網紅’我幹,但説我利用某軟件開展工作成為‘網紅’我不認可,我沒有這個想法。”
【對話牛穎建】
好事不關注,專門找問題
澎湃新聞:9月12日,《邯鄲日報》刊登了一篇題為《網上也能走好羣眾路線——圍觀一位區委書記的“朋友圈”》的文章中介紹了你社交辦公的一些案例備受社會關注,你作為主人公怎麼看待這件事?
牛穎建:當下走羣眾路線的方式方法與原來已大不相同。現在人手一部手機,特別是一些思想活躍的年輕人都是在網上了解新聞,所以我們要適應新形勢、面對新情況。在峯峯礦區各級組織利用社交軟件、短信、網絡走羣眾路線的工作方式已經成為一種常態。
澎湃新聞:你在朋友圈中獲取過哪些信息?怎麼處理的?
牛穎建:打個比方,今年4月23日,在峯峯礦區北部新城工程項目中,一位施工監理髮現問題後把照片發到了工作羣裏,我看到後特別氣憤,就怕出現類似“豆腐渣”工程和質量問題。我們找的都是大公司承建,結果還是出現了問題。當天晚上十一點半,我安排區委辦發通知,30多個項目業主、施工單位負責人以及監理第二天早上八點半到現場召開辦公會,責令住建部門頂格處罰,並將其拉入黑名單,驅逐出峯峯礦區的建築市場。
再例如,最近峯峯礦區南響堂森林公園的道路建設中,當時水泥路已經修好,但發現兩邊都是山,可能存在安全隱患,我到現場後要求施工單位在道路兩側修建圍擋牆,區住建局的一位女性工作人員發現,將現有路面兩側修圍擋牆,將來雙向來車會不過去,於是立刻將現場圖片發到“響堂山建設”的工作羣裏,我看到後責成主管副區長和住建局長馬上去現場解決。如果沒有這些信息,等工程幹完了再發現問題,就會給社會財富帶來巨大的浪費。類似事件許許多多,孩子上學、私搭亂建、市政設施破損等問題,都是在工作羣內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澎湃新聞:你在工作羣中,一般幹部會不會緊張,不敢説話?會不會出現冷場的情況?
牛穎建:不會,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我早年間從邯鄲財校中專畢業後,從一名鄉鎮會計一直幹到黨委書記、援疆、縣級幹部崗位,我沒有在市直、縣直部門工作過一天,所以我始終跟這些人打交道,我不認為自己是個領導,是個官。
澎湃新聞:你平時刷朋友圈的時候會格外關注哪些信息呢?
牛穎建:我的朋友圈不設置任何障礙,也基本沒有私人的內容,都是傳遞正能量的信息。我要求工作羣內的所有人嚴禁發佈負面信息,我們是在弘揚正能量,是在把黨的聲音上傳下達。刷朋友圈都是在閒暇的時間裏,坐車的時候、下班後、睡覺前、起牀後我都會看一看。在羣裏就是一種工作狀態,會經常佈置工作、進行提醒、提出要求。
公眾號發揮的作用甚至比區電視台更強
澎湃新聞:你會和同事、下屬、一般羣眾在朋友圈裏互相點贊嗎?你的朋友圈會發些什麼樣的內容呢?
牛穎建:互相點贊是經常性的,只要是我的朋友圈裏發佈的正能量信息,有時間我都會去給他們點個贊。我發的朋友圈內容一般都是依託峯峯礦區區委宣傳部的公眾號“微觀峯峯”,這個公眾號的內容一般都是經過我審核發佈的。“微觀峯峯”在邯鄲市20個縣區中排名是遙遙領先的,全省排名從未落過前三名。
澎湃新聞:你平時參與“微觀峯峯”公眾號的選題策劃嗎?
牛穎建:參與。對我來講,它就是黨委的喉舌,也是宣傳創新的載體。邯鄲市縣區一級黨委沒有機關報紙,在某種程度上説,“微觀峯峯”公眾號發揮的作用甚至比區電視台更強。我非常重視新媒體建設,由於“微觀峯峯”公眾號做得好,我專門跟邯鄲市編辦打報告,協調批准了峯峯礦區新媒體中心,設置5個全額事業編制。我們會把推進工作中發現的一些好的典型、做法在“微觀峯峯”公眾號上推出,報道區領導的調研考察也是一種常態。我們現在很重視新媒體宣傳這塊“陣地”。
澎湃新聞:你的普通百姓好友有沒有是在處理問題時加的?
牛穎建:有很多。例如,區裏有一個孩子因外出治病,家長錯過了上小學報名的時間,在加我時説明了情況,我立即安排教育局局長進行妥善處理,解決了這位家長的燃眉之急。
澎湃新聞:你的手機號碼在什麼地方公開?怎麼解決信訪問題?
牛穎建:我的手機號碼是個公共資源,在羣眾工作部、信訪局大廳的牆上都有我的手機號,隨時都能找得到我。一些上訪户給我發信息反映情況,我瞭解後會直接轉交相關部門去處理,最後再給我反饋。
此外,區委宣傳部每週會把“微觀峯峯”公眾號後台的信息進行梳理後報給我,梳理後的單子就是民情民意,“微觀峯峯”公眾號的10萬多粉絲的意見中,凡事誇書記、區長好的,哪個工程好的都忽略,我只看老百姓反映我們什麼事沒有做到位,反映哪個人違法亂紀了這些問題。我只要問題,不要成績。梳理後的問題會轉交相關部門進行處理解決,給予答覆。
不想當“網紅”
澎湃新聞:有媒體説你是“網紅”高手,你怎麼看?
牛穎建:我不認可這種説法,我很討厭這個稱呼。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公務員,就是一位區委書記,我不想當“網紅”。
澎湃新聞:最近出現了很多“網紅”領導幹部,比如新疆賣冬棗的何淼,甘肅賣枸杞的周春材,你怎麼看黨政幹部為當地農產品代言?
牛穎建:要是讓我去推介峯峯礦區的轉型發展,推介峯峯礦區的文化旅遊資源我幹,説我是“網紅”我就是“網紅”,但是説我利用社交平台進行工作成為“網紅”我不認可,我沒有這個想法。我認為這種工作方式能夠提高效率,能夠走好羣眾路線,能夠把羣眾反映上來的問題儘快解決掉,在這些方面社交平台、網絡確實起到了推進作用,對提高工作效率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澎湃新聞:你曾經擔任過鄉鎮黨委的宣傳委員,那段經歷對於現在利用新媒體宣傳的工作思路有何聯繫呢?
牛穎建:那個年代和現在完全不一樣,那個時候一個老百姓反映問題到縣委書記那沒有三五天、一個禮拜的時間是到不了的,那個時候我們要聆聽黨中央的聲音也是幾天以後才能看到報紙。現在就不一樣了,很多高級別的大會都是同步直播,我們和普通老百姓同時掌握,所以老百姓的反饋有的時候比我們一些官本位思想的機構和單位以及工作人員的反映速度更敏捷,這就要求我們必須適應新環境、新形勢。
澎湃新聞:你在海南和新疆都曾掛職過,那些經歷對現職有何幫助?
牛穎建:應該説對我現在工作的幫助很大,那段經歷使我的閲歷更加豐富、視野更加開闊。見到了不同地方的幹部羣眾,他們的生活狀態、生活方式都不一樣,羣眾訴求和反映方式、渠道不一樣,幹部的工作方式方法不一樣。我當過7、8年的鄉鎮黨委書記、鄉鎮長,10多年的縣級領導崗位,這些積澱對我現在都有非常重要的影響。
澎湃新聞:你作為外地幹部,初到峯峯礦區任職遇到過什麼樣的困難?如何解決的?
牛穎建:我來峯峯礦區之前,甚至再往前幾年,這是個非常富裕的地方,當時的峯峯集團如日中天,正經歷着煤炭的黃金十年,這個地方的幹部相對來説更加循規蹈矩,開放的思維、爭跑的意識不夠。因為它們的財力很富裕,不像我當時所在的邯鄲東部縣區,日子始終過得緊緊巴巴,一直在爭跑,後來峯峯礦區就被其他落後縣區趕超了過去。15年前,峯峯礦區要比現在的武安市經濟實力雄厚,現在已經被武安市甩出好幾條街了。後來我們就把幹部隊伍逼了出去,逼到項目建設的一線、逼到招商引資的一線、逼到城市建設的一線,我們意識到再這樣“墮落”下去,峯峯礦區就永遠沒有翻身的希望了,會與兄弟縣區的差距越來越大。我的前任區委書記在改進工作作風、鍛造幹部隊伍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他對峯峯礦區最大的貢獻不是在這修了幾條街,引了多少資金,建了幾家工廠,是給峯峯留下了一支作風優良、勇於擔當、敢爭敢跑、敢闖敢試的幹部隊伍。
原來的峯峯礦區就是你找上門來給它資金都不要,理由是還要一些配套的項目需要花錢。各方面的規章制度很多,受到制約,它乾脆就不費那個勁,反正夠吃夠喝就行了,就像沒落的貴族還丟不下它的文明棍和禮帽。現在已經被我們趕得赤膊上陣了,我們現在的幹部有上有下,能幹有為就有位,幹不成事的就給挪到偏遠的部門,幹成了就提拔,放在重要崗位。我這種工作方式也不怕出問題,我自身沒毛病,我跟任何人沒有拿不到枱面上的東西,所以説,我有底氣。
“我們曬黑了,峯峯老百姓就幸福了”
澎湃新聞:你對於懶政庸政怎麼看?
牛穎建:在峯峯礦區這種情況幾乎不存在了。例如,我剛來峯峯礦區做區長的時候在會上給局長們安排個活,他們馬上站起來,都不過腦子,直接説,區長,這個事不行,我們條條框框上有這個規定、那個規定,他把你直接“框死”,公開跟你説這個事不行。但是到現在任何一個幹部他絕對不會,不敢這樣去做,書記、區長安排的事都不是自家的事,都是為了峯峯礦區發展來辦事了。幹部們都會窮盡一切手段、想盡一切辦法,圍繞着幹成,甚至必要的時候讓他們做一些擔當,他們都會在所不辭。
現在這種工作勁頭,如果真的破解不了這個觸紅線、觸底線的事,這些幹部都會在私下找到我們,説哪一條如果做了會怎樣。難道我們這些受黨教育多年的幹部就願意去觸犯黨紀國法、觸紅線嗎?我們也不會幹那個活,所以這樣,這個事先放一放,待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我們在繼續,但他們絕對不會上來就説不行。
澎湃新聞:峯峯礦區屬於老工礦區,環保壓力大嗎?你是通過什麼方式去轉型發展的呢?
牛穎建:我們一直在做生態修復,最近我提了個説法是“全域拆違,全域修復”。全域拆違,我們這老工礦區私搭亂建問題比較嚴重,工礦企業的違法佔地等都要拆出來,今年拆了約300多萬平方米。全域修復是指,我們靠着一條響堂山,兩側被幾十家採石企業挖的千瘡百孔,我們現在利用各種方式挨個給“傷疤”進行修復。採煤沉陷區我們也搞了個600畝的公園,很漂亮。我們爭跑下來的滏陽河源頭國家級濕地公園也正在建設。綠化方面,我們每年都是4、5萬畝的綠化量,峯峯礦區現在路乾淨了,綠量也上來了。
打個比方,2013年我剛來的時候,省領導來峯峯礦區調研,我們打掃衞生打掃了8天,最後領導走的時候卻説,峯峯礦區哪裏都好,就是有點髒。現在,不管哪一級領導來,我們不會再突擊上路打掃衞生了。因為該拆的拆了,該修復的修復了。該綠化的綠化了。
澎湃新聞:你平常加班時間多嗎?身體能夠承受得住嗎?
牛穎建:多。一般情況下,只要是第二天市裏沒有會,原則上我都住在單位。晚上一般11點以後睡,這幾年一直都是這樣,這是個常態。今年邯鄲市委領導到我們這來後,一看我怎麼那麼黑啊,見了幾個工地上的負責人,都曬得很黑,因為旅發大會工程量大、工期緊,我開玩笑地跟他説,黑不要緊,這是一種健康黑,我們曬黑了,峯峯老百姓就幸福了。我血壓高,有的時候不得不逼自己放慢速度,但一旦緩過來了該乾的事還得幹。
講個真實的事,邯鄲市人大一位領導幹部今年到峯峯礦區來了三趟,前兩次來只是感到很驚訝,但啥也沒説,最後一趟來的時候,他在跟我交流的時候説了三句話,換屆之後的年初他第一次來,聽我們彙報的工作謀劃,他聽了以後感到很振奮,6、7月份來的時候各項工程如火如荼的場面,他又用了個詞叫震撼,8月底9月初來的時候,一看這些事短短的時間都幹成了,他又用了個詞叫震驚。
澎湃新聞:你自去年12月份擔任區委書記一職也快一年了,總結一下?
牛穎建:這一年很充實,充實來源於幹了很多多年想幹沒幹成的事。例如,5月6日,啓動拆遷南響堂山腳下的西紙坊村,拆了百十户,截止到今天,一座建築面積7000平方米的風格很古樸典雅的響堂石窟藝術博物館拔地而起;響堂水鎮用時200天,就把沿河的幾條老舊村街,打造成了一條以“吃”文化為主題的“古街、水街、美食街”,開業第一天就吸引近5萬遊客,解決了600餘人的就業問題,昔日的臭水溝真正變成了創收的“聚寶盆”。經過我們的不懈努力,北部新區框架起來了,經濟開發區實現了“九通一平”,城鄉環境有了大變化……9月24日,我區將承辦第二屆邯鄲市旅遊產業發展大會,轉型發展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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