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曾在網上看到過這樣一個有趣段子:當年《偽裝者》剛剛播出之時,不少網友拍案叫絕,驚歎這等環環相扣、懸念迭出的諜戰神劇竟然出自一位女編劇之手。
但越往後播,便有越多不禁推敲、難以自圓其説的情節硬傷暴露出來(到現在還沒明白在合圍如鐵桶的日本領事館,藏身在屋頂上的明台和程錦雲到底是如何平安脱險的,求解),便有個網友調侃説:終究還是出自女編劇之手啊!
《偽裝者》編劇兼作者張勇,成都人,曾是工人半路轉行
我相信這只是個善意玩笑,並無性別歧視之意。那位網友的真實意圖應該是,女編劇對於諜報戰爭之類的題材把控處理終究是短板,而展現人性、探究心理的情感倫理題材對她們來説顯然更為見長。
而今夏的爆款劇《三十而已》,也真的讓我們見識到了女性編劇在處理都市情感婚戀劇目的得心應手與遊刃有餘。
耐人尋味的經典台詞,發人深省的共鳴效應,一波波持續不斷製造熱搜,激發廣泛探討,甚至還由此出現了一個新詞“顧學”—探討如何像顧佳一樣品貌俱佳雙商在線,進可開茶廠,退能做蛋糕,馭夫育娃遊刃有餘,拳打刁婦舌戰闊太智勇雙全。
一部電視劇能夠引發如此強烈的社會效應,創作者功力着實了得,尤其當我得知編劇張英姬不過是一名85後的年輕女編劇,照片看上去非常年輕,甚至略顯稚嫩,我對她的滿腔敬仰之情真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三十而已》編劇張英姬
可是不幸的是,劇集播出20集之後,情節開始捉襟見肘,天馬行空般完全不接地氣的諸多細節讓我笑到發出豬叫聲。
槽點一:把小縣城寫“大”了當奢品店金牌櫃姐王漫妮衝冠一怒為自尊,當場脱衣卸鐲,隨後還車還物(這個情節讓我想起八十年代文藝作品中的一個熟悉橋段:始亂終棄的渣男為表歉疚奉上支票一張,隨即便被大義凜然的女主當場撕碎拋入風中),最終情、物兩清之後,她離開物慾橫流的大上海,迴歸生養自己的衢州老家療愈情傷。
關鍵是,即便如王漫妮這般在大上海終日周旋於高淨值人羣中的資深金牌銷售,在户籍所在地的登記信息也只不過為“外出務工人員”,而像她這樣最終選擇“返鄉創業”的打工者,其實在現實中根本不可能得到劇中處處笑臉相迎的待遇。
生活在小縣城的居民並沒有編劇單方面認為的那麼孤陋寡聞,他們心裏明鏡似的,如王漫妮這樣的人分明就是在大都市裏混不如意甚至混不下去才不得不打道回府的失意者。
所以,劇中所展現的漫妮回鄉享受到的頂級待遇不但可疑,而且可笑。所到之處,皆是親切招呼熱情問候,簡直應接不暇。更令人大開眼界的是,家鄉父老還為終於迴歸的遊子辦了盛況空前的長桌宴流水席,打扮得一團喜氣的壽星端坐C位,含笑同手舉紅包爭相前來賀壽的鄰里一一合影。
如果不説這是王漫妮,我還以為是為國爭光的鄧亞萍榮歸故里或者修路架橋造福故里的女企業家回鄉省親。
有意思的是,一位在北京做到央企副處級的網友評論説,回鄉吃飯坐C位,想多了吧?我回去時就是和平輩坐一桌也得按年齡大小排序,如果不識相硬要坐C位,那你以後就不用再回來了!
還有一個985名校的博士説,還C位,我回老家還得給初中畢業的同歲卻高我兩輩的“舅爺”端茶倒水呢!
我從來沒有在小縣城生活的經歷,妄加評論只能顯得信口雌黃,但為數不少有過縣城生活經歷、當前就在縣城生活,甚至就在衢州下屬縣城居家過日子的網友該有發言權吧,他們怎麼評價呢,就兩個字,瞎編!
首先,現在的縣城根本就沒有編劇想得那麼“小”,劇中古意悠然的那些小街小巷在現實中若非僻為景區,便是已被保護起來的歷史建築。那種幾家混住合用一個廚房共使一個水龍頭的大雜院熱鬧景象早已難以尋覓,以至於不少縣城觀眾觀劇時都產生出一種不知今夕何夕的年代錯位之感。
其次,即便一個如同江疏影般驚豔的三十未嫁“返鄉人員”,非但不會受到如此熱烈隆重的歡迎,還會遭到猜忌與輕視:一把年齡,跑到上海混了八年,如今一沒成家,二沒發財,一無所有灰不溜丟回到原點,這些年她在外頭究竟都幹了些什麼,又是因為什麼原因被“打回原形”?
最後,幾乎是百分百的壓倒性意見是,如果真有一位如同小張主任那般體健貌端、前程無量的小城政壇新星(其實小張主任在縣城呼風喚雨、人人趨奉的展現也有些誇大),即便漫妮貌美如花,也絕難入小張主任法眼。因為如他這般人才,即便能在圍追堵截之下獨善其身到35歲,也必定更為中意同在體制內青春妙齡,品貌端淑的教師、醫生之類的公務人員,而且最好父母還有一定的政商背景,有助於今後自己的仕途發展。
至於像王漫妮這樣從大城市回來的女性,年過而立,一無所有,不明底細,真的沒有編劇寫得那般人人誇,個個愛,香餑餑一個。
即便她是個大美人。
一句話,編劇完全不瞭解縣城生態,純屬閉門造車,編造情節與當今現實嚴重不符。
在年輕編劇隨心所欲的妙筆之下,王漫妮哪裏是回到了縣城故鄉,分明是穿越到一個夜不閉户路不拾遺童叟無欺的桃花源,一個在現實中無從尋覓的“理想國”。
難怪有網友評論説:“這就是年輕無閲歷編劇坐在大城市的辦公室裏仰望天花板想象出來的情節”。
也有網友分析説,這大概是類似廣告軟插的地方旅遊發展戰略。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覺得這樣做並不高明,就像前些年一心向往“香格里拉”而來到雲南卻遭遇惡導黑導的遊客一樣,越是美如幻境不染塵俗,人事皆非的現實反倒令人加倍失望。
不説了,我這純屬是替人瞎操心了。
槽點二:又把大都市寫“小”了如果説漫妮回鄉這段,編劇把自己不熟悉的小縣城寫得過於高大上了,但在鍾曉芹被人肉網暴的這段情節設置中,卻又把她熟悉的大都市給寫得忒“小”了。
首先,鍾曉芹不是物業部門嗎,她有什麼必要又有什麼權力參與到一個專賣櫃枱的質量糾紛的處理中呢?再者,質量糾紛的解決需要一個流程,而且需要提供鑑定證據,這是常識,當然也不排除就有失去理智的顧客幾句話就迫不及待地上演全武行。但即便是被誤會甚至蓄意歪曲,就這麼一個“商場售賣假鞋還打人”的新聞居然就能轟動上海灘?
即便如杭州來女士這般驚世駭俗的大案必定也會有人不知道,而這樣一件並不具備多大社會傳播效應的普通糾紛居然人盡皆知到坐個公交車都能被認出來,甚至被“人肉搜索”搞得家無寧日甚至殃及父母的地步。信息時代,每天不知有多少稀奇古怪殺人越貨的信息狂轟濫炸應接不暇,像上海這般規模的城市,如果能夠達到這樣的新聞熱度,應該半個中國的人都知道了吧?
我真想提醒一下編劇,這是兩千萬人口的國際大都市,不是兩千人口的一個行政自然村啊!
當然,我知道編劇的意圖是想通過這起非常事件來“患難見人心”,讓鍾曉芹身邊的兩個男人,一個挺身而出仗義執言為此丟了工作,一個排除萬難沉冤昭雪弄得胳膊斷掉,以至於讓女主感動之餘,更加無從取捨,也更因此增加劇中的矛盾衝突性。
但最起碼設置一個看上去比較可信的情節就那麼難嗎?
前二十集閃亮登場,後20集便有些強弩之末,編劇終究還年輕,但藝術創作這個行當,還真不是閲歷不足想象來湊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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