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技術鉅額應收賬款來源不明 主業萎靡不振惹人擔憂
記者 | 王宗耀
編輯 | 承承
國民技術雖然在最新問詢函補充回覆中對自己的應收賬款方面問題做了進一步表述,但若結合其年報數據深入分析,可發現其應收賬款方面依然存在很多令人費解之處。
6月10日,國民技術披露了《關於對公司年報問詢函補充回覆》,對其今年5月份的年報問詢函回覆內容進行補充説明,其中主要涉及應收賬款及其他應收款項內容解釋。然而,《紅週刊》記者結合其年報數據對比發現,國民技術的應收賬款仍存在很多令人費解之處,不排除其有虛增應收賬款的可能。
此外,從企業經營層面看,國民技術核心業務大多虧損嚴重,未來想要扭虧壓力巨大。若進一步梳理國民技術以往經歷,其可謂是“劣跡斑斑”,此前不但遭到中國證監會立案調查,公司及高管也被公開譴責,而監管機構的行政監管、責令改正等處罰也時有發生。
鉅額應收賬款來源不明
根據國民技術年報披露,2019年應收賬款賬面餘額高達9.74億元,但由於大客户破產清算等諸多原因,當年國民技術對應收賬款計提的壞賬準備金額就高達7.43億元,截至2019年期末,應收賬款賬面價值僅剩下2.30億元。正因其大額計提應收賬款壞賬損失等原因,使得當年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後歸屬母公司股東淨利潤大幅虧損5.98億元,最終不得不依靠非經常性損益來扭虧為盈。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其當年鉅額的應收賬款到底從何而來?
年報顯示,2019年國民技術實現營業收入3.95億元,同比下滑34.44%。營業收入算上增值税部分,合計不超過4.55億元(計算方法參看上期文章),顯然,該金額不足9.74億元的應收賬款賬面餘額的一半,這就意味着公司鉅額應收賬款可能是來自於期初結轉金額,可事實是否真的如此呢?
年報顯示,2019年期初,國民技術的應收賬款金額為4.88億元,金額並不算少,可即便是其2019年4.55億元的含税營業收入一分錢也沒有收回來,全部形成應收賬款,算上期初結轉金額,期末應收賬款合計金額也不過9.43億元,與公司公佈的9.74億元的應收賬款賬面餘額是並不相等的。
更何況,其2019年的營業收入也並非沒有現金入賬,根據現金流量表數據,2019年其“銷售商品、提供勞務收到的現金”為5.06億元,即使剔除預收款項變化等因素的影響,屬於當年銷售產品的現金流入金額也為數不少(計算詳情請參考上期文章),如此推算,其當年存在鉅額應收賬款來源不明情況。
實際上,如此可疑情況並非只在2019年“上演”,2018年情況更甚!
根據財報披露,2018年期末,國民技術應收賬款賬面餘額高達13.32億元,然而其當年計提的壞賬準備就高達8.43億元,其中僅對第一大客户沃特瑪就計提6.4億元壞賬準備,計提完畢後的應收賬款賬面價值僅剩4.88億元。鉅額應收賬款的計提,再加上其他因素,導致其當年業績大幅虧損17.86億元。
2018年年報顯示,公司期初應收賬款結轉餘額為3.65億元,理論上,公司當年新增的應收賬款賬面餘額高達9.67億元。可問題在於,2018年國民技術的營業收入僅有6.02億元(含税營收在6.9億元左右),“銷售商品、提供勞務收到的現金”為6.63億元,僅從財務勾稽角度看,無法出現9.67億元的應收賬款賬面餘額的新增。
應收賬款大客户存疑
實際上,若從6月10日國民技術發佈的《關於對公司年報問詢函補充回覆》披露的大客户數據來看,公司應收賬款情況更顯得可疑。
在問詢函補充回覆中,國民技術對其應收賬款期末餘額在500萬元以上的共計20名客户的應收詳情進行了披露。其中,在過去三年,其客户一對國民技術的銷售金額合計達6.66億元,截至2019年期末,對該客户的應收賬款餘額還有5.65億元。
客户一早在2018年之前就與公司有交易往來,2018年該客户出現償債風險,資金鍊緊張,2019年進入破產清算程序,預計應收賬款無法回收,國民技術便對其5.65億元應收賬款全額計提了壞賬損失。問題在於,客户一5.65億元應收賬款的來源是十分蹊蹺的。
根據2018年年報披露,第一名應收賬款客户欠款金額高達8.05億元,從其披露的單項金額重大壞賬計提的客户名稱來看,該客户為沃特瑪,當年公司對該客户計提了6.4億元壞賬準備,也就是説該客户2018年期末的應收賬款賬面價值僅剩下1.65億元。
如果沃特瑪是其2019年的問詢函補充回覆中提及的客户一,則意味着2019年公司對沃特瑪的銷售金額應該超過4億元,否則不應該產生5.65億元應收賬款。可問題在於,2019年國民技術全部的營業收入僅有3.95億元,其又如何向沃特瑪銷售超過4億元的商品?更何況,2018年沃特瑪就已經出現資金危機了,公司已經對該客户計提了大量應收賬款壞賬準備,又怎麼會繼續對該客户大額賒銷呢?
倘若其問詢函補充回覆中提及的客户一不是沃特瑪,應該便是2018年期末剔除壞賬準備後,剩餘的應收賬款價值最高的第二大應收賬款客户。當年對該客户的應收餘額為9277萬元,計提4328萬元壞賬準備後,期末該客户還剩下4949萬元的應收賬款。
然而,如果客户一是該客户,則從5.65億元應收賬款中減去4949萬元期初轉結金額,則理論上當年對該客户實現的營業收入將超過5億元,而這又遠遠超過國民技術2019年的合併報表的營業收入,這顯然也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從年報披露的信息來看,其2019年也不存在僅向一家公司大額銷售的情況,因為從其披露的前五名銷售客户名單來看,2019年向第一大客户銷售金額僅有2234萬元,根本沒有更大額的銷售客户,那麼其2019年對客户一的這5.65億元應收賬款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應收賬款風險依舊巨大
根據問詢函補充回覆中披露的500萬元以上應收賬款客户明細,其對客户四在過去三年銷售產品的收入為46萬元,然而,截至2019年末,對該客户的應收賬款期末餘額卻高達2268萬元,因預計該客户款項無法回收,當年全額計提壞賬準備;其對客户九在過去三年中銷售產品實現的收入為97萬元,不過截至2019年末,對該客户的應收賬款期末餘額高達1220萬元,當年其對該客户的應收賬款也全額計提壞賬準備。
以上兩家客户的應收賬款均遠遠超過了過去三年的銷售金額,這意味着這兩家客户早在三年前就已經形成了大額的應收賬款,只是遲遲無法回收,每年在不斷按比例計提壞賬準備。從上市公司披露的信息來看,其客户四在2017年就出現商業承兑匯票到期未兑付的情況;而客户九的母公司上海柯斯也早已進入破產重整程序,國民技術在2019年1月份就已經申請仲裁。
另外,在其20家500萬元以上應收賬款客户中,有6家客户的應收賬款預計無法回收,2019年全額計提了壞賬準備,這些情況説明上市公司應收賬款風險是十分嚴峻的。
對此,上市公司也曾在年報中表示,“因市場競爭激烈,公司採取適度賒銷、延長賬期等營銷策略促進市場發展及銷售,相應的應收票據及應收賬款餘額一直保持較高的水平,使得壞賬損失的發生概率較高”。
然而,其意識到是一回事,可實際行動又是另一回事。近年來,國民技術賒銷情況仍然十分嚴重,在其共計20家500萬元以上應收賬款客户中,有7家應收賬款餘額超過了其三年以來的合計的營業收入,這是否意味着其賒銷依舊在大幅進行呢?此外,如果不是大肆賒銷,2018年和2019年也就不會出現鉅額的應收賬款賬面的增加了。
大量賒銷雖然能在短期內可能讓企業的收入變得“豐碩”起來,然而過多的賒銷不過是飲鴆止渴,後續的應收賬款的回收將成為更大的問題,賬款收不回來,資金被下游客户大量佔用,企業流動性也將受到影響。按理説,國民收入已經嚐到了應收賬款壞賬損失帶來的苦果,可其為何仍然不斷大肆賒銷呢?到底是其有別的難言之隱,還是説其應收賬款本就來源不明?
主業萎靡不振,惹人擔憂
2017年以來,國民技術的經營情況越來越差,其營業收入不斷下滑:其中2017年至2019年,分別下滑了1.58%、13.37%和34.44%,而今年一季度也同比下滑了7.78%;淨利潤2017年和2018年連續兩年出現鉅額虧損,合計虧損金額超過22億元。然而在2019年,在收入大幅下滑下,公司卻依靠對併購公司交易對價的下調而神奇扭虧為盈,實現利潤4291萬元。若從扣非後的歸母淨利潤表現看,公司實際上已經連續3年虧損。
5月15日,在國民技術披露的年報問詢函答覆中,公司將主營業務虧損歸咎為“偶發事件影響”,認為公司的持續經營能力不存在重大不確定性。然而從其主營產品來看,情況似乎並未像公司反饋的那樣樂觀。
國民技術收入主要來源安全芯片類產品和負極材料類產品,近年這兩項產品的收入佔到營業收入的七成以上。此外,其還有貿易業務和技術服務業務,2019年還新增了石墨化加工收入。
從公司產品創收情況來看,其中最核心的安全芯片類產品自2017年以來創收情況越來越差,其中,2017年和2018年創造的收入分別同比下滑28.85%和50.18%。而另外一項核心產品——負極材料類產品,2019年實現的營收也同比2018年下滑了41.47%。
石墨化加工屬於2019年新增業務,與其貿易業務及技術服務業務一樣,收入貢獻都相當小。其貿易業務2019年雖然相比2018年有所增長,但是與2017年比起來,仍然處於“半死不活”狀態。而其技術服務業務不但收入不高,毛利率也出現了大幅下滑。
在給交易所的問詢函答覆中,上市公司表示,過去幾年公司銷售的產品安全類芯片,市場容量相對較小,產品已處於市場成熟期,市場增量滯漲或下降,價格不斷下降,收入持續降低。經過兩年左右面向物聯網MCU芯片產品的研發,正逐步達到量產階段,公司新的產品結構已經形成。然而,從實際情況來看,MCU芯片新產品仍然未能為其創造收入,而其未來能否得到市場的廣泛認可是存在很大未知性的。
雖然此前花費重金收購的華夏芯在投入大量研發資金後,於2019年6月30日前有一款SoC產品通過了測試,已達到可銷售水平,但在2019年華夏芯僅實現銷售收入35.26萬元,2019年的財務指標和運營指標均未完成。
其另一項核心業務負極材料產品主要依靠此前高價收購70%股權的斯諾實業來實現。國民技術在問詢函答覆中表示,前期因屬於試產階段,生產工藝進行調試,產量較少,後期產能逐步釋放,2019年石墨化出爐量累計已超5000噸。自2019年9月起,石墨化加工逐步滿負荷生產,產能利用率達到100%,現有產能已無法完全滿足公司及市場需求。
然而,斯諾實業在承諾期內連續兩年業績均大幅虧損,並未能業績達標,此前因大客户沃特瑪資金鍊出現問題,斯諾實業連累上市公司業績大幅虧損,説明其大客户依賴現象相當嚴重。如今,在失去大客户後,斯諾實業未來業績將如何表現存在懸念。況且,2019年國民技術對斯諾實業的收購對價曾大幅下調,這意味着該公司盈利能力嚴重不及預期,如此情況下,其負極材料產品未來收入如何,同樣令人擔憂。
存在諸多違規違法行為,屢遭處罰
從國民技術過往歷史來看,該公司因違規違也屢屢遭到監管部門的公開譴責、行政監管、通報批評等處罰,可謂是“劣跡斑斑”。
2019年1月30日,國民技術披露了《2018年年度業績預告》,預計2018年度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盈利0.20億元至0.25億元。消息一出,從2019年2月1日開始,股價從7.20元的開盤價一路上漲,至同年3月13日,漲幅高達58.5%。
然而到了2019年2月28日,其又發佈業績快報及預告修正公告稱,預計2018年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修正為虧損4.63億元。同年4月26日,正式披露的《2018年年度報告》顯示,經審計淨利潤虧損12.66億元。然而,這還不是最終結果,同年12月19日,公司進一步發佈更新後的2018年年報,其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實際虧損金額高達16.14億元。
其一再修改業績數據,股票價格也“應聲而動”。2019年11月,股票價格已經跌至5.76元,相比當年11.38億元的最高價,股價跌幅接近50%,這讓二級市場的諸多投資者損失慘重。
由於國民技術的業績預告、業績快報與年度報告存在較大差異且修正不及時,且存在重大會計差錯更正,深交所對國民技術及其董事長兼總經理孫迎彤,財務總監徐輝均給予公開譴責的處分,並記入上市公司誠信檔案。
此外,對於國民技術收購斯諾實業的事項中(此前《國民技術靠秀財技“保殼”業績補償款確認令人質疑》的文章中也有詳細分析),國民技術2018年度對斯諾實業與商譽相關的經營性資產組的可回收價值進行評估時,資產組的劃分與營運資金預測前後標準不一致,導致資產組的可回收金額與其賬面價值的確定基礎不一致;未考慮資產減值損失對資產組現金流量的影響;未按相關信息披露要求充分披露商譽減值測試的關鍵參數及其確定依據等信息,也未披露前述信息與形成商譽時的信息存在的差異及其原因。於是2019年11月29日,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深圳監管局對其下發了行政監管措施決定書,責令其改正。
此後,2020年4月份,深圳證券交易所認為其上述行為存在前期會計差錯,屬於違規行為,因此,對國民技術及其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孫迎彤、財務總監徐輝給予通報批評的處分,並記入上市公司誠信檔案。
另外,在此前發表的文章中我們曾提到,國民技術曾因合作設立投資基金髮生失聯事件遭立案偵查,並被行政處罰。
根據相關司法解釋,在2015年11月27日-2017年12月14日前買入國民技術,並在2017年12月15日之後賣出或仍持有並曾產生一定浮虧(無論是否解套)的投資者,可通過法律途徑進行維權。符合上述條件的投資者也可將姓名、聯繫方式與股票交易記錄(建議為Excel文件)發送至郵箱:weiquan@hongzhoukan.com,參與《紅週刊》“民間維權”欄目組組織的索賠徵集活動。本次索賠徵集可主張的範圍包括投資差額、佣金、印花税損失等,最終的獲賠條件與獲賠金額將以法院認定為準。投資者在未獲得賠償前,無需支付任何律師費用。
本文已刊發於46期《紅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