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經濟離實質性衰退有多遠——上半年全球經濟掃描⑧
顧客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米爾佈雷一家超市購物。李建國攝（新華社發）
2022年一二季度，美國實際國內生產總值按年率計算分別下降1.6%和0.9%，出現技術性衰退。但在經濟走弱的同時，美國失業率7月份卻創出3.5%的2020年2月份以來新低，就業表現強勁。
美國上半年經濟發展可用“三高一低”概括：高通脹、高利率、高債務、低增長。6月份美國CPI高達9.1%，創40多年來新高，迫使美聯儲不到半年快速加息225個基點，並將減持規模提高到每月950億美元。當美國推出的財政政策，疊加40多年不遇的激進加息和減持國債等政策，其經濟前景是增長還是衰退需要深入分析，可能引發的債務危機甚至金融危機走向有待跟進觀察。
辯證看待就業數據
一方面，美國經濟已陷入技術性衰退，另一方面，7月份美國失業率降至3.5%，新增非農就業37.2萬人，就業數據向好。就業數據不錯，一是後疫情時期，需求的拉昇帶動了就業，二是無限量化寬鬆貨幣政策及數萬億美元財政政策持續刺激就業增長，家庭計劃、就業計劃等讓家庭負債表現尚可。
但對美國就業數據所表現出的韌性要辯證看待。首先，就業具有慣性增長特徵。前期超寬鬆貨幣政策和超積極財政政策對就業增長的刺激作用尚在持續。其次，就業數據通常具有滯後性。在經濟衰退之初，就業數據往往反應滯後，此前多輪經濟衰退之初就業數據也在增長。再次，美國勞動參與率低，不僅整體處於40多年來的相對低位水平，也未達到疫情前的水平，而且從3月份的62.4%高點還在持續走低。最後，美國就業統計口徑寬泛，只要是就業，無論是臨時就業還是兼職都算，這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就業數據並不能及時準確地反映經濟形勢。
通脹飆升今年難解
今年以來，美國通脹連續多月創下40多年來新高。上半年，美國通脹直接跨越三個整數關口，一季度美國CPI就從7.5%、7.9%直接升到3月份的8.5%，經過短暫回調後又繼續快速上行，4、5月份CPI分別上漲8.3%、8.6%，6月份直接飆升至9.1%，上半年美國核心CPI基本都維持在6%以上。
為了控制不斷高企的通脹，美聯儲一改“暫時性通脹”的表態，開啓激進加息進程，不到半年累計加息225個基點。而前一個加息週期用了3年才達到這一水平。美聯儲議息聲明表明，引發通脹的因素包括疫情衝擊、糧食能源價格上漲及供需失衡等，同時也不忘把通脹包袱甩鍋給俄烏衝突。
實際上，美國通脹高企既有需求拉昇又有供給衝擊，既有疫情衝擊產業鏈、供應鏈帶來的持續供給不足，也有前期為應對疫情救市超發貨幣所帶來的需求高企因素，更有對俄製裁遭到的反噬和反制裁所引發的能源和糧食價格上漲，這些因素帶來的供需失衡導致通脹持續走高。
債務高企引發外溢風險
債務高企加上各國不斷拋售美債，令美國債務問題凸顯。不僅美聯儲9萬億美元的資產負債表不可持續，令其騎虎難下，加息之外還在加速縮表，6月份美聯儲減持國債和資產抵押證券的規模從此前每月475億美元擴至950億美元，由被動減持改為主動減持。而美國創紀錄的30多萬億美元的負債也成為“堰塞湖”，更加劇了對發生債務危機的擔憂。這些在加息基礎上進一步加劇了美國經濟衰退的風險。
美聯儲加息帶動全球加息潮，給他國帶來負面溢出效應，不僅引發年初的土耳其股債匯三殺，還導致斯里蘭卡政府破產，甚至作為發達國家的意大利也面臨債務危機。因此，當前要防控的不僅是美國的債券市場、金融市場風險，還要防控其他國家的風險，特別是在疊加了地緣政治、遭制裁反噬和反制裁風險的情況下，要防止外儲少外債多的單一經濟體發生風險，如政府債務率超過150%的意大利、希臘等。
恐難逃實質性衰退
激進加息抑制損害經濟。回顧歷史，美聯儲上一次如此激進的加息還是在1980年，當時美聯儲主席沃爾克開啓了執政以來最激進的加息週期，並付出經濟衰退的代價。美國的此輪通脹控制可能也會如此。即使如此大幅度的頻繁加息，也未能立即控制高企的通脹。加息的危害不僅會降低投資、限制出口，還會增加消費成本，侵蝕百姓荷包，抑制消費這一主引擎，進而導致美國經濟步入衰退。
從1949年以來的10次美國經濟技術性衰退，最後無一例外都陷入實質性經濟衰退。
從先導指標來看，反映美國經濟景氣的PMI指數，除1、2、6月份勉強維持在50的榮枯線，3、4、5月份均位於50榮枯線以下，4月份僅為47.4，7月份為49。而代表美經濟增長前景的新訂單指數除個別月份外，幾乎都在榮枯線以下，4月份美國新訂單指數更創下了42.6的低位，僅次於2020年2月份新冠肺炎疫情和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期間。再者，美國長短期國債收益率多次倒掛，不斷警示美國經濟硬着陸的風險。從需求側的“三駕馬車”來看，一季度經濟負增長主要源於淨出口減弱，二季度主要源於私人投資減弱，伴隨美聯儲持續不斷地加息，必然會抑制消費。如果需求側的投資、消費、出口均掉頭向下，美國經濟的衰退將成為必然。
儘管經濟陷入實質性衰退與否，要由美國國家經濟研究局（NBER）根據6項主觀指標從全面（全國）、長期（多月）、久期綜合來定義。但是，無論怎樣辯解或是精算，美國在通脹高企下全年加息毫無懸念，在內生動力不足、外圍遭制裁反噬和反制裁壓力持續作用之下，增速放緩、債務高企的美國經濟還能維持多久？美國經濟陷入實質性衰退恐怕只是時間問題。
（作者劉 英 系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院務委員兼合作研究部主任、研究員 來源：經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