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買買買的恆大汽車,也沒餘糧了?
1994年,在中達集團擔任辦公室主任的許家印做了一個改變命運的決定,主動請纓做中達集團房地產業務的排頭兵。
當時廣州房地產行業流行的是大户型,許家印卻反其道而行,把珠島花園項目全部改成小户型。最後許家印的大膽為中達集團贏得了2億元的利潤。
不過許家印沒能在中達再創輝煌,在要求漲薪被拒後,他走上了自主創業的道路,成立了日後的恆大。
在為恆大尋找第二條增長曲線時,許家印多次選擇了“大方向”,比如萬億規模的文旅和大健康產業。
當然,習慣做“大”的恆大,不會滿足於做一兩個產業,汽車就是它的下一個“大”。
恆大在經過了一路的“買買買”之後,終於有了實際進展,這個進展依然大氣十足。今年8月,恆大一口氣發佈了六款車,覆蓋了A到D所有級別及轎車、SUV、MPV等乘用車車型。
最近,恆大汽車又宣佈引入了騰訊、雲鋒基金等戰略投資者,獲得了40億港幣投資。
隨後網絡上的聲音出奇的一致,“二馬首次同時投資新造車就選擇了恆大汽車,顯示了對後者的認可”,但事實恐怕並非如此。
且不説二馬在新造車領域已有重倉的標的,一直以來對恆大造車最大質疑都是它的“買買買”模式是否適用於造車,但卻很少有人關注這個模式的核心—資金。
對往日的恆大來説資金並非不可承受之重,不過在住建部、人民銀行公佈“三條紅線”之後,情況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因為按照規定,三條紅線全踩的房企不得增加有息負債規模,而恆大正在此列。
也就是説,今後恆大的房地產業務可以憑藉庫存繼續運轉,但需要大量輸血的恆大汽車卻不得不面對資金收緊的問題。
值得注意的是,就在拿到40億投資的三天後,恆大汽車又有了新的動作—宣佈擬在科創板上市。
造車的“核心優勢”遇到不可抗力的恆大汽車,能完成許老闆的“大”夢想嗎?
足球背後的秘密
論如何把一場比賽的關注度帶偏,恆大絕對是其中的行家。
2013年,在廣州天河體育場亞冠決賽第二回合的賽場上,廣州恆大在主場如願以償摘得了亞冠獎盃,比奪冠更出名的是恆大的球員們球衣上的四個大字“恆大冰泉”。恆大冰泉元素貫穿了場內外,在比賽轉播間隙,時長5秒鐘的“恆大冰泉”廣告循環播放,慶功表演的背景板上印的也是“恆大冰泉”。
就在廣州恆大奪冠的第二天,恆大趁熱打鐵,在廣州總部舉行了恆大冰泉上市發佈會,正式對外宣佈進軍高端礦泉水市場。
這場發佈會的聲調同樣很“大”,不僅有百餘家媒體到場,名帥裏皮、前世界足球先生菲戈親自到場,前西班牙兼皇馬雙料隊長耶羅擔任全球推廣大使。隨後恆大冰泉又簽下韓國頂級藝人金秀賢、全智賢做代言人。
一年後,同樣是在廣州天河體育中心,同樣是廣州恆大勝出,不同的是球衣前的四個字變成了“恆大糧油”。這四個字在“放心糧、放心油”的映襯之下,給上億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恆大糧油一炮而紅。
兩個月後,在與北京國安的比賽中,廣州恆大球員球衣上的名字欄又被換成了“咔哇熊嬰幼奶粉”;一年後,球衣上的“恆大人壽”四個字,霸氣側漏的顯示了恆大對金融行業的野心。
2016年10月,恆大隊胸前的文字內容又變成了“10.18發財節”,這幾個字的背後主體正是恆大旗下的金融額業務板塊“恆大金服”。
可見早在七年前恆大就已開始了多元化的探索,而恆大式營銷就是它的獨門秘籍,不過從成績上來看,恆大的多元化進展依然難言順利。
最早與消費者見面的恆大冰泉,在發佈三年後被恆大將其與旗下的糧油、乳製品業務打包在一起,以27億元的價格出售給了深圳淶淶淶實業有限公司。
恆大人壽、恆大金服的命運則與恆大冰泉相似。
2015年,恆大斥資39.39億元競得中新大東方人壽保險公司50%股權,並將其更名為恆大人壽,模式則是以壽險為核心,集養老、醫療、健康等配套服務為一體的綜合保險供應商。
2019年恆大人壽保險業務的收入為420.23億元,淨利潤16.61億元。綜合償付能力充足率為136.24%。如果是作為集團的一部分,那恆大人壽的成績不算差,問題是恆大人壽是集團轉型的一個方向,在這種情況下它的成績自然是不及格的。作為對比,平安2019年保險業務的營收已接近萬億,達9676.4億元,同期增速也高達21.7%。
恆大金融業務的落腳點則是恆大金服和對外投資。
2016年3月,恆大金服正式上線,旗下擁有保險經紀、保理等相關金融牌照及業務經營資質,提供互聯網支付、基金支付、預付卡、基金銷售等服務。恆大在2018年年中透露的數據是“累計註冊用户近千萬,交易人數37萬”。這不僅頭部平台的上億用户相差甚遠,而且隨着監管收緊,恆大想在這方面繼續擴大規模已經錯過了最佳時間點。
可見雖然恆大多元化佈局較早,甚至早於鬱亮提出“白銀時代”的時間點,但結果卻是一言難盡。
恆大對多元化如此痴迷,以至於屢屢受挫依然堅持,進入了汽車行業,原因也不難理解。
一來房地產行業的增速在放緩,去年全國商品房銷售面積為171558萬平方米,同比下降了0.1%,而恆大已經衝到了全國前三的位置,天花板已清晰可見。
二來,汽車行業規模足夠大,符合恆大的需求。工信部在去年發佈的《新能源汽車產業發展規劃(2021-2035年)》曾提出,2025年我國新能源汽車滲透率將達到25%,與此同時技術發展也會越來越成熟。也就是説,只要抓住新能源汽車的機遇,恆大離轉型也就不再遙遠。
因此,如果説與賈老闆的分手是促使恆大汽車誕生的直接因素,那這兩點才是恆大非造車不可的根本原因。
恆大造車的命門
9月15日,恆大汽車宣佈通過配售新股募資40億港元,用以支持新能源汽車業務發展。投資者包括騰訊、滴滴等互聯網巨頭,以及雲鋒基金、紅杉資本等投資基金。
“利好恆大汽車,看好恆大汽車發展”的論調也由此而來,不過這次融資釋放的信號或許並不是利好,而是恰恰相反。
其實這並不是二馬第一次和恆大產生交集。馬雲在“恆大淘寶”之時就已經與許家印相熟,而在上個月恆大分拆物業板塊上市時,馬雲旗下的雲鋒基金等附屬公司也參與其中,持股1.79%,馬化騰則緊隨其後,以騰訊控股間接持股1.43%。
一般而言,企業間的投資其目的無外乎業務和非業務兩種,恆大汽車這次的融資其實後者的成分佔比更大一些。
首先,騰訊和阿里雖然有相關的技術,但二者都已經有合作伙伴了。阿里與上汽合作成立了斑馬智行並取得了不多的成績,騰訊也和長安、長城達成了合作。換言之,以恆大汽車的現狀,它在二者的這些合作伙伴面前是要排隊的,沒有多少優勢可言。
其次,在卡位上二者也都有了比恆大汽車更好的標的。阿里與小鵬、騰訊與蔚來都深度捆綁在了一起,而且它們的表現都可圈可點。
因此,二馬這次入股的動機與恆大08年上市時拉來鄭裕彤站台其實是一樣的,更像是熟人之間的來往,業務屬性並不強,而且恆大的迫切程度明顯更強。
這在交易價格上對這點也有所印證,本次每股配售股份的價格為22.65港元,與9月14日收盤價比28.3港元/股相比,折讓了約20%。
滴滴和紅杉也未必是看好恆大汽車的發展。前者在未來確實存在對“車”的需求,但它的合作對象也不止恆大汽車一家,而且以恆大的調性來看,恆大汽車的售價必然不低,還未盈利的滴滴是否會與它合作還存疑;後者則投資了多家表現較好的新造車企業,也沒有押寶恆大汽車的動機。
因此恆大汽車的這次融資,所透露出的信號其實另有所指,那就是“缺錢”。
造車費錢已經被無數人用血淚史所證明,前有遠遁美國的賈老闆,後有“最慘的”蔚來創始人李斌。
李斌曾表示“沒有200億人民幣不要談造車”,小鵬汽車創始人何小鵬的看法更激進“200億人民幣遠遠不夠”,即便是倡導精打細算的理想汽車也花費了數十億。目前三家對融資規模已經從有預期,變成了多多益善,而規模早已接近或超過了200億人民幣,且還沒到終點。
深諳槓桿之道且做過車間主任的許家印,對這些自然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由此恆大也開啓了一場以“買買買”為外衣的造車之路。
目前,恆大汽車通過拉清單的方式,完成了從整車研發製造、動力總成、動力電池、智慧充電到汽車銷售的造車全產業鏈佈局。同時在今年亮相了六款車型,但這仍然沒能打破外界的質疑,這個質疑的核心就是“買買買能否造好車”。
其實這個質疑的核心並不只是模式是否合適,還有恆大能否持之以恆的投入巨資,能否在鉅額投入後回報不如預期的情況下繼續支持恆大汽車。
一個已知的事實是,恆大在造車上不僅態度堅決,也已經投入了巨資。
據恆大汽車CFO潘大榮在今年中期業績發佈會上披露,僅在2019年恆大汽車在新能源汽車方面就投入了147億元,而恆大集團預計今年上半年已經投入30億元,下半年將繼續投入27億元,2021年將再投入90億元。,三年累計投資294億元。恆大汽車量產並實現銷售後,恆大集團將不再投入。
按照這個計劃,從今年下半年開始,恆大還需投入117億元。這對此前的恆大來説並不是什麼難事,變量正在於上文中提到過的“三條紅線”。有紅線在,恆大作為全部命中的房企,想發新債是不可能了。同時據半年報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6月末,中國恆大負債總額達到19826.42億元,其資金壓力可見一斑。
這在恆大今年的中期業績發佈會上就有所體現,這場發佈會的主旋律就是如何降負債、如何理解調控政策。
恆大總裁夏海鈞表示“下半年降負債目標在600億元左右,到今年年底預計比3月末力爭減少1000億元。力爭2020年到2022年,公司的有息負債平均每年減少1500億元。”在3月底的2019年業績發佈會上,許家印在給恆大設立2020年的目標時也提到了降負債,“到2022年把總負債降到4000億以下”。
這對在去年虧損了49億,今年上半年虧損了24.6億且不知何時盈利的恆大汽車來説,無異於釜底抽薪。
一個可以説明情況的跡象是,恆大集團在近期祭出了史無前例的“全線7折”促銷手段。
巧的是,據相關人士透露,恆大汽車正在通過各種方式籌備糧草,包括定增、股權融資等方式。而在18日,恆大汽車又官宣了擬在科創板上市的消息。
在這之前,恆大汽車還發布公告稱擬向金碧物業出售兩家附屬公司的全部股權,其中,廣州恆澤對價為4685.67萬元,嘉麗澤旅遊對價為68.44萬元,總對價為4754.11萬元。
從出售資產到融資、上市這一系列的動作,不難看出恆大汽車對資金的強烈需求。
不幸的是,資金正是恆大汽車的“命門”所在,這不是採取“買買買”方式所導致的,而是由汽車行業的屬性所導致的,因為就算是一板一眼的造車也離不開資金的支持。
目前的恆大汽車某種程度上看與2019年時的蔚來相似,區別在於,當時的蔚來已經打開了市場。而對如今的恆大汽車來説,無論是近日的40億融資,還是恆大集團準備投入的117億,都是杯水車薪。
因此,這次的融資不僅不能利好恆大汽車,反而體現了恆大汽車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