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時代週報 作者：馬歡
多年來，日本政府想盡辦法鼓勵國民生育，奈何成效有限。然而，一家日本企業似乎找到了解決之道。
據彭博社報道，日本公司伊藤忠商事為了提高工作效率，自2010年來就禁止員工晚上加班。沒想到，這一做法不僅沒影響公司業績，還帶來了意外的效果——女員工生育率飆升。
伊藤忠商事表示，禁止加班的政策推行以後，這十多年來，公司的工作效率有了顯著提升，數據顯示，2010-2021年，平均每位員工為公司帶來的利潤增長了5倍多。
日本公司伊藤忠商事（圖源：公司官網）
同時，越來越多女性員工願意生育。截至2022年4月，伊藤忠公司公佈的女性員工的生育率已經上升到1.97，幾乎相當於每個女員工都生了兩個孩子，這也遠高於日本目前1.3的全國生育率。
伊藤忠商事的副社長小林文彥感慨道：“我們一開始真的只是為了提高生產率才這麼做的，沒想到還有這種效果。”
專心工作安心帶娃
在伊藤忠商事工作是怎樣的一種體驗？
今井裕美在伊藤忠商事生鮮部門工作，她與丈夫育有一個6歲的女兒。
又是一個平常的工作日，今井裕美下午3點就提前下班了。今天，她要帶女兒去購買學習用品，因為孩子馬上就要上小學了。
由於提前下班，她這天有了很多時間陪伴家人，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飯後一起玩耍、學習，過得很是愜意。
這並不意味着今井裕美工作“擺爛”，事實上，她當天早上7點就來公司上班了，而且提前完成了這一天的工作任務。
今井裕美之所以工作時間如此靈活，還得歸功於伊藤忠商事的改革——員工晚上不需要加班，如果家裏有事的話，早點來上班即可，來得早還可以享用公司的免費早餐。
伊藤忠商事的官網介紹，有育兒需要的員工，除了能享受相應的產假、育兒假、護理休假外，還可以提前選擇一週的工作日，若是遇到通勤困難的情況，還可以居家辦公。
此外，伊藤忠商事2010年就在公司附近開設了員工託兒所“I-Kids”，幫助女性員工和雙職工家庭解決育兒問題。
圖源：社交媒體
這種改革不僅惠及了女性，也幫助了有孩子的男性們。
小關亮太2010年就入職伊藤忠商事了，他的妻子是一名高中教師，兩人育有一個2歲的女兒。
每天一大早，小關亮太就會帶着女兒一起上班，把女兒送到公司的託兒所後，他就安心在公司工作，下班的時候，再帶女兒一起回家。
如果遇到孩子身體不適，小關亮太會提前下班照顧女兒，這樣也給妻子減輕了很多育兒負擔。
“若是下班後能多一些時間照顧孩子、陪伴家人、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上班也會更有幹勁。”小關亮太説。
8點後回家吧
在過去的日本，提到大企業大公司的員工，不少人會想到穿着西裝的男性精英，而女員工的典型形象則是為男性打下手，然後早早地結婚辭職迴歸家庭。
前伊藤忠公司外部董事木村厚子表示，她認識到有太多女性為“生、不生、不能生”等問題煩惱了。
“一直以來，女員工只要懷孕了，就會向上司道歉説‘對不起，我懷孕了，給您添麻煩了’。”木村厚子説，“這種企業文化太根深蒂固。”
她還透露，伊藤忠商事其實很早就希望推進女性錄用和女性晉升管理職位，但這項工作並非一帆風順，因為不管招多少女性，她們最終還是會選擇辭職，迴歸家庭。
2010年，岡藤雅宏就任伊藤忠商事首席執行官，為了提高員工工作效率，在他任下，公司開始實施一項制度：禁止員工晚上8點後在公司加班。
為了切實落實這一改革，每到晚上8點後，都會有保安巡查伊藤忠商事在東京的辦公樓。如果遇到堅持要加班的員工，保安們會勸説他們早點回去休息，第二天早起回來上班，否則不會拿到加班費。
這一制度起到了特別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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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木厚子表示：“早起工作提高了工作效率，大大縮短了加班時間。員工不論男女，只要確定了下班時間，就可以早早規劃和執行當日工作計劃。”
今井裕美回憶起公司改革前後的變化：“我剛進這家公司的時候，加班被看作是理所當然，要加班到晚上10點左右。如果按照公司當時的情況，生孩子是別想了。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們都抱着早點來上班早點完成任務，然後早點下班的心態。大家漸漸習慣了這種工作方式，沒覺得有什麼特別，提早下班也不會覺得內疚。”
令公司管理層滿意的是，這項政策切實提升了公司效益。報告顯示，從2010年到2021年，伊藤忠商事平均每名員工為公司帶來的利潤增長了5倍多。
而更讓他們驚訝的是，此舉也提高了員工結婚和生育的意願。更多的女員工願意生孩子、休產假、然後重返工作崗位。
數據對比很明顯：在2005年，日本全國平均生育率為1.26，伊藤忠商事員工的生育率僅為0.60；2010年，日本全國平均生育率為1.39，伊藤忠商事的生育率為0.94。到了2021年以後，日本全國平均生育率下降為1.30，而伊藤忠商事的生育率猛增至1.97。
這意味着，伊藤忠商事女員工的生育率，近15年來翻了3倍。
村木厚子表示，還有一個變化就是，公司內部結婚的員工增多，而且男性員工家庭內部也出現了很多雙職工，2000年男性員工家庭雙職工的比例為9%，到2021年增至43%。從年齡段來看，20至30歲男性員工中這一比例高達90%，30至40歲男性員工中這一比例達63%。
可以看出，該公司年輕員工的勞動方式和意識，都發生了很大變化。
“這證明改革是有效的，我很欣慰。很多女員工表示，現在能夠更好兼顧工作與育兒了，因生孩子而辭職的員工也變少了。”村木厚子説。
岡藤雅宏表示：“女性懷孕生子並不代表職業生涯終結了，我們公司有很多女員工生完孩子後，都能陸續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上。我們也願意提供託兒所等便利，讓她們安心兼顧工作與孩子。”
其它公司：仍然悲觀
伊藤忠商事的模式在日本引發了廣泛討論。日本媒體表示：“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關注員工的工作和生活品質，就能提高工作效率，還能同時激發員工生育的意願。”
但也有觀點對此不以為然。
富山大學的兼職講師齊藤雅就譴責了該公司公佈生育率的做法。“這種做法，實際上疏遠了一些不孕不育的員工和特殊羣體，相當於公司單方面地把‘生孩子是件好事’的價值觀強加給員工。”
日本網友評價也兩極分化，一部分年輕人表示“這應該成為優秀企業的標準”，另外一部分網友則對此表示擔心，認為這是公司過多地干涉員工的個人生活。
而在木村厚子看來，公佈生育率是必要的。“這樣一來，女員工也不會對生育這件事感到羞恥，她們可以大大方方生育，安心工作，不需要有其他顧慮，因為公司支持你們。這麼做也等於向社會傳達積極的信號。”
儘管伊藤忠商事的例子令人鼓舞，但是在當下的日本，大部分企業仍然對生育感到十分悲觀。
圖源：社交媒體
日本官方數據顯示，日本人口減少大勢不可逆轉，2022年的出生率減少5.9%，首次跌破80萬，比原先的預測提早8年。
對此，特斯拉創始人馬斯克還在社交媒體上表示，若這種情況未能逆轉，“日本終將不復存在”。
還有調查顯示，超過九成的日本公司表明，感受到日本生育率快速下降帶來的危機感，僅少數企業對現任政府能阻止人口下降抱有希望。
為扭轉生育率下滑的趨勢，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承諾將採取一系列措施，包括擴大育兒津貼、增加帶薪育兒假，以及在受孕治療方面提供津貼等。
對伊藤忠商事的員工來説，能夠提早工作不加班，還能照顧家庭，滿足個人需求，確實是很多打工人追求的理想生活。但對日本來説，僅有一家伊藤忠商事，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