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機構數量眾多、資質良莠不齊的收單外包市場再迎進一步整改規範。
5月22日，中國支付清算協會（以下簡稱“協會”）一紙《關於加強收單外包服務市場規範管理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引發行業高度關注。而自查的第一個重要時間節點，定在了一個月後的6月底。把好准入、強化登記、推進備案、加強風險控制……顯然，留給收單機構們自查整改的時間不多了。
市場側的最新動態是，收單機構一刻也不停歇，並定好了自查整改計劃。5月23日，就有多家支付機構告訴北京商報記者，正在積極、持續落實服務商的登記、備案及相關管理工作。不過也有機構道出了難言之隱，在收單市場高度依賴外包的背景下，龐大的機構數量和市場亂象，也為管理和查證添了不少難度。
但難也要改，有公司甚至作出了“斷臂求生”式的整改舉措，即剔除所有虛假商户，儘管業務量會受到不小影響，但也要將安全閾值拉到100%。
有機構開啓“斷臂式整改”
接下來的一個月，“自查整改”將是大部分收單機構要重點推進的一個任務項。
正如中國支付清算協會發布的《意見》中強調，收單機構要把好外包機構准入標準，選擇符合監管規定和自律規範要求的外包機構開展合作，不得采取“註冊即合作”等不加審核的自助合作模式；合作外包機構不超過1000家的，收單機構應在2023年6月30日前將全量合作外包機構信息登記至協會系統。
且收單機構應通過監控檢查等手段強化對外包機構推薦商户的風險管控，不得將商户資質審核、收單結算賬户設置與變更等服務委託外包機構辦理；不得支持外包機構代特約商户向收單機構發起提現或資金結算的交易指令。
自查整改時間也已敲定：2023年6月底前，外包機構完成自查整改，收單機構完成自查並制定整改方案。那麼，最後通牒已下，機構準備如何？
北京商報記者5月23日採訪了十餘家收單機構，儘管部分對此三緘其口，但仍有半數機構告訴記者已在按照《意見》要求開啓整改；有機構在謹慎選擇外包服務機構，收緊了准入把控；甚至有機構稱採取了更為徹底的自查，凡是涉及到虛假商户和違規操作的外包商，一律歸入“一刀切”的剔除模式。
例如，包括支付寶、新國都、銀盛支付等多家機構回覆北京商報記者，將在人民銀行及協會的指導下，積極、持續落實服務商的登記、備案及相關管理工作。
另外，一華南地區支付公司也表態，“已經在針對性地制定相應的獎懲制度，對檢查發現的違規收單外包服務機構實行懲戒，規範化管理收單外包機構開展業務”。
一上市系收單機構也稱，正在從事前准入、動態管理、企業內控三個主要方面構建和完善外包機構管理體系。首先對外包機構採用嚴格的准入限制，強化對合作機構的資質審核，同時建立多部門聯動的全面審查機制，嚴格執行備案要求，加強對業務人員的培訓與考核；其次對合作外包機構實行動態管理，按日監控服務商展業風險，按月落實服務商檢查及續約工作，按季開展服務商業務評級，及時處罰及清退不合規的外包機構。
“公司確實已經在抓緊自查了，求穩是第一位，首先要保證能活下去，該清理的清理，該整改的整改。”一華東地區支付機構人員同樣説道，該公司的工作方向是，確保商户信息的真實性，加強商户資質審核等。另外，他向北京商報記者透露，目前有收單機構通過外包服務商拓展的虛假商户佔比高至90%，而經過這一自查整改，無疑是“斷臂求生”。
外包服務管控難在哪？
斷臂，只為謀生，而這只是眾多收單機構中的一個縮影。
線下收單市場中，支付機構和外包服務商一直被業內稱為“利益共生體”。一方面，外包商賣力為支付機構推銷產品，為後者業務發展“獻力獻策”；另一方面，也有外包商為追求利潤劍走偏鋒，讓不少支付機構“連吃罰單”。
“不想再給‘監管罰單’打工了！”一收單機構資深人士戲謔道，所以整改，勢在必行。
但整改並非易事。首先要打破的一大難題就是，隨着收單市場迅猛擴張，收單外包服務機構行業快速發展，由於一般情況下外包機構合作的模式相對簡單，准入門檻較低，大量收單外包機構入局，導致一些收單外包機構服務質量參差不齊。
正如一支付公司從業人員透露，目前業內大部分收單機構都依靠外包公司展業，收單費率低成為了困擾部分企業盈利的重要因素，繼而導致套碼、虛假外包等現象愈發猖狂。然而，對於外包服務商的監管難度尤其大，有時其提交的信息很難驗證真偽。在對外包公司高度依賴的背景下，龐大的數量為管理、查證增添了巨大難度。
“例如部分外包機構在商户回佣的刺激下不惜鋌而走險，誤入歧途，為套碼、套現等違規交易接入收單網絡牽線搭橋，個別外包機構甚至為詐騙平台、網絡賭博等黑灰產業提供便利，這一系列急功近利的行為，也將自己陷入到風險之中。”前述支付公司從業人員直言。
前述收單機構資深人士同樣驗證了這一情況，“確實會有部分外包機構涉嫌推薦虛假商户或違法違規商户，或為商户提供結算賬户設置和修改服務甚至提現服務的情況”。
博通諮詢金融行業資深研究員王蓬博告訴北京商報記者，在已披露的過往案例中，部分收單機構確實會存在過度依賴外包機構的情況，收單機構不會對外包機構的相關商户進行檢查監測，甚至將核心系統也都委託給外包機構來開展業務。這可能會導致外包機構出現套現等違規操作，推廣時出現機具詐騙等行為，亦可能存在一些外包機構或平台做起了“二次清算”等違規操作，讓客户的資金安全受到影響。
近年來，套碼套現仍是盤踞在收單行業的一大痼疾。部分第三方支付機構利用不同類別商户手續費率不同，通過後台技術變造，從商户處以標準費率收取費用，在向清算機構報送時，則享受某些優惠費率以從中賺取差價。日前，拉卡拉、翠微股份相繼自曝支付收單業務“跳碼”問題，收單行業“合規風暴”再度升級。
對此，《意見》同樣對外包服務機構提出要求，強調“業務真實合法，嚴禁從事套碼套現等違法違規行為”；應“維護客户資金安全，不得向商户提供收單結算賬户設置修改、向收單機構發起提現或資金結算的交易指令等涉及資金的服務，防範業務風險”。
在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數字經濟研究院高級研究員金天看來，這充分體現着對於此類違規行為監管力度的再一次加強。
金天表示，打擊套現套碼需要兩方面共同發力，一是加大對商户資質的審核，二是加大對異常交易的識別和阻斷。就前一方面來説，有賴於市場各方、特別是收單機構和外包機構的共同努力。相對而言，外包機構短期激勵高、風控水平低，是最有動機也最有可能將不合規商户拓展進入的，因此打擊套碼套現需要首先要求外包機構做好自查整改、約束不合規的商户拓展行為。
《意見》披露，截至2023年3月，在協會完成備案並公示的外包機構已超過1.6萬家。在如此龐大的數量背景下，對於收單外包的整改難度仍然不小，部分支付機構也“心有餘而力不足”。王蓬博説道，“整改難點在於服務商掌握着大量的真實商户，從利潤的角度來看，很多收單機構無法做到真正嚴格要求對方，所以會出現很多行業亂象”。
金天同樣稱，收單外包服務市場集中度不高，從業人員魚龍混雜，在業務競爭中以免費、低費率等營銷噱頭引導商户，特別是不符合資質的商户入網，入網後不能滿足前期承諾，以及誘導或縱容套碼套現、涉黃賭毒等地下經濟等“騷操作”層出不窮，對市場整頓帶來了一定難度。
自查整改將更加常態化
《意見》中明確提出，2023年6月底前，各外包機構按照意見完成自查整改，並將自查整改報告發送全體合作收單機構；2023年6月底前，各收單機構應按照意見完成自查，制定整改方案確保按期落實意見要求，並形成自查整改報告存檔備查。
僅剩一個月的時間，留給機構們自查的時間不多了。
基於長期存在的“盈利與安全”考量，收單外包亂象的整頓絕非一日之功。“收單外包服務整頓是行業合規的必經之路，在肅清亂象的同時，給予合規機構以更大的成長空間，也有助於收單機構進一步提升合規水平，減少因外包機構等影響而收到的監管罰單。” 易觀分析金融行業高級諮詢顧問蘇筱芮説道。
可以預見的是，在此次《意見》規範和整頓下，大部分收單機構也加速了自查動作，正如前述收單機構資深從業人員表態，在《意見》指導下，企業自查動作將更加徹底，以可持續為發展理念，堅持合規經營，將虛假商户剔除。“雖然可能會使業務量受到一定影響，但仍要在自身完全合規合法的前提之下開展業務，將安全閾值拉到100%。”
上述上市系收單機構同樣提出，為構建收單行業健康生態，公司會積極推動行業自律與互助，一方面積極配合協會開展外包服務機構共享機制的搭建工作，另一方面，主動開展收單外包方從業人員實名制展業、素質考核，從收單基礎知識、收單外包規範、行業監管、法律法規等方面進行考核，同時建立從業人員黑名單庫，與收單機構及收單外包服務機構共享。
金天指出，“預計市場上各從業機構的自查整改將更加常態化，此外在收單機構加強內控管理和風險監測方面，也可能出現與數字化技術應用相關的新的市場機會”。
此次《意見》也提到，除了自查整改階段， 2023年7月也將開始自律檢查階段，檢查工作結束後還將進入持續鞏固階段。協會將通過明確後續工作安排，引導收單機構和外包機構等市場主體的預期，壓實落實《意見》的主體責任，促進有效落實。
北京商報記者 劉四紅 實習記者 董晗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