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ST羣興28家子公司多數為空殼“高大上”概念一度撐起60億市值

由 問成風 發佈於 財經

近日,因實控人王叁壽非經營性佔用上市公司資金2.8873億元,羣興玩具(002575,SZ;昨日收盤價4.42元)被實施退市風險警示,公司股票簡稱變為“ST羣興”。同時,王叁壽也因其擔任法定代表人的一家諮詢公司的税務問題,在北京市公安局西城分局協助調查,並於2月13日取保候審。

因ST羣興未能在第一時間披露上述重大事項,4月24日,公司收到廣東證監局責令改正的決定書。ST羣興股東深圳星河數據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深圳星河)以及北京九連環數據服務中心(有限合夥)(以下簡稱九連環)也因違規事項收到警示函。

事情發生後,《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第一時間嘗試聯繫王叁壽,按照其要求發送採訪函後,未收到回覆。隨後,4月23日,記者相繼走訪ST羣興位於北京、廣州、成都、深圳的多家子公司及股東公司工商註冊地,然而記者並未看到相關工作人員在此辦公。

王叁壽入主ST羣興一年多來,為上市公司打造了各種靚麗名片:區塊鏈、大數據、孵化平台……依靠這些不具實體的子公司,ST羣興市值一度超過60億元。而近期“爆雷”後,公司股價連續4個交易日“一字”跌停(跌幅5%),市值跌至27.3億元,縮水過半。

北京7家子公司究竟在哪

4月20日晚間,ST羣興連發6份公告。ST羣興公告稱,此前媒體所報道的,ST羣興實控人王叁壽被帶走調查並處於取保候審狀態屬實,且王叁壽及其關聯方還存在佔用上市公司2.89億元的情形。基於實控人非經營性資金佔用,ST羣興一夜之間被“戴帽”,股票觸及其他風險警示。

在ST羣興4月20日“官宣”前,還鬧了一場信披烏龍。4月14日,中國網財經接到九次方高管報料稱:“上市公司羣興玩具實控人、九次方董事長王叁壽於2020年1月15日被公安機關帶走調查;2月14日補繳了大額的税款;此後辦理了取保候審手續。目前,王叁壽所涉及的案件還在調查過程中。”

ST羣興董秘胡明珠對此卻予以否認。她表示,王叁壽當時並不是在取保候審階段,其本人處於自由狀態。而在深交所下發關注函介入後,ST羣興才正式公佈上述事項。

實際上,王叁壽在2018年11月入主ST羣興後,不斷將名下企業注入上市公司,同時也另外設立了數家子公司,ST羣興由此前的玩具老牌企業一躍成為新興行業弄潮兒,旗下子公司涉及的行業涵蓋跨境電商、產業鏈孵化平台、大數據、區塊鏈以及國際科技創新服務等。

根據ST羣興2019年半年報及工商資料,截至目前,公司共有28家子公司,其中有4家子公司是在王叁壽入主前成立的。換句話説,王叁壽成為ST羣興實控人的一年半時間內,增加了24家子公司。而這些子公司的註冊資本大多為幾千萬元,註冊地址多為北京、廣州、東莞、成都等地。

財報顯示,王叁壽入主ST羣興後增加的24家子公司中,虧損最多的北京科創夢工場科技有限公司2019年上半年虧損12.8萬元,盈利最多的北京漢鼎科創信息諮詢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漢鼎科創)同期淨利潤也僅為77.13萬元。

這些子公司為何擁有千萬級註冊資本卻幾乎沒有經營業績?4月23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來到ST羣興7家北京子公司的同一註冊地址,北京市通州區新華北路55號院2幢樓內。意外的是,這裏並不是一棟商務寫字樓,而是政府機構。

商資料顯示,ST羣興北京的7家子公司均註冊於2019年3~7月,但負責新華北路55號院安保的工作人員表示,至少近幾年此地都為鎮政府的辦公地,院內沒有企業入駐。

“這裏不分幾號樓。”上述工作人員表示,新華北路55號院內共有3棟建築,分別是通州區税務局永順税務所、鎮政府辦公樓以及食堂,但並無上述7家子公司的註冊地址中顯示的“2幢”編號。該工作人員還透露,今年春節前曾有建築工人尋着類似的地址來找尋院內公司,也是無果而終。

企業緣何註冊在政府機關大樓內?接近通州市場監督管理局登記註冊科方面的人士介紹,正常情況下,企業應當註冊在商業或辦公的地址。

前述盈利最高的漢鼎科創,其官網上的北京地區辦公地址與王叁壽旗下的九次方大數據信息集團有限公司在同一棟樓內,即北京市海淀區永泰莊北路1號的中關村東昇國際創業園6號樓。4月24日上午,記者前往該園區,但受到防疫要求及園區管理政策的限制,未能入內,園區安保工作人員介紹,上午還有媒體記者希望入內尋找九次方大數據,但未能獲准。

2家子公司不見辦公人員

記者在廣州尋找ST羣興子公司時,也同樣撲了個空。工商資料顯示,ST羣興子公司廣州進博彙跨境電商有限公司及廣州數字星河產業發展有限公司的註冊地,均為廣州市花都區迎賓大道95號交通局大樓。當記者於4月23日上午探訪時,大樓保安稱,這兩家公司平時都沒人,就是掛了個牌子,過年後就沒見人來過。

ST羣興2019年收購的成都中環生態大數據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環生態)則完全是“虛”的。2019年,ST羣興從關聯公司四川數之星河數據處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數之星河)手中收購了中環生態,當時,坊間便質疑不斷。

中環生態於2018年開始組建獨立的研發、技術與市場營銷團隊,號稱在生態環境中實行大數據決策。中環生態被包裝上“大數據”概念,但當時卻未開展業務。截至2019年6月30日,中環生態的資產總額為1001萬元,全部是貨幣資金。當年上半年,中環生態營業收入為0,淨利潤虧損15.6萬元。對於這樣一家公司,ST羣興卻甘願支付1000萬元交易作價。

特別需要指出的是,ST羣興去年7月24日披露公告時,中環生態號稱有多項軟件著作權證書。但《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查詢啓信寶發現,中環生態的16個軟件著作權證登記批准日期較為集中。生態環境大數據融合共享交換平台等5個軟件著作權證書均是在當年7月3日登記批准,其餘的則是在收購後的10~12月完成。

有意思的是,中環生態的註冊地址和ST羣興控股股東成都數字星河科技有限公司的註冊地址一樣——均在青羊區貝森北路1號。4月23日,記者來到該地,這是知名的西村大院,包括商業街、寫字樓、體育場館等綜合性的產業園區。西村大院共有1~5號樓。記者挨個查訪,均沒有找到中環生態和羣興玩具控股股東成都數字星河科技有限公司的辦公地址。

“我們這裏已經不允許註冊地在這裏,辦公地在外面的行為。”西村大院物業中心有關工作人員把這種行為形容為“虛擬孵化器”,從去年開始,為了方便管理,西村已經不允許企業這樣操作,“我們和企業簽了合同之後,才允許去提交資料作註冊地址。”另一名工作人員表示,這裏沒有中環生態和成都數字星河科技有限公司。

“中環生態沒有辦公地,辦公地點是‘虛’的。而成都數字星河科技有限公司的人員已經回北京了。”一知情人士表示。

據他了解,中環生態是掛靠殼公司,沒有開展業務。但《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查詢納税系統發現,中環生態的納税人狀態正常。

王叁壽資本運作謎團待解

2018年10月19日,ST羣興盤中股價達到近年來最低點,2.85元/股,原有的玩具主業經營已一落千丈,後續也無其他業務支撐,ST羣興彼時最大價值即是公司的上市地位。11月初,王叁壽帶着他一眾大數據公司來了,短短几天內,王叁壽耗資7億元成功入主上市公司。其中,王叁壽旗下的深圳星河數據科技有限公司、成都數字星河科技有限公司以及北京九連環數據服務中心(有限合夥)合計持有20%股份,ST羣興原控股股東羣興投資將其持有的9.85%股份投票權委託給成都星河行使。資本市場對此反響熱烈,ST羣興股價在一個月內由低點2.85元/股漲至最高點9.22元/股。

王叁壽正式開始打造全新的ST羣興。在2018年年報中,ST羣興表示,將持續不斷地推進四大科創戰略:科創橋頭堡戰略 科創領航鯨戰略 科創孵化投資併購基金 星河夢工場,這四個名詞背後分別是指孵化平台、出海服務、孵化投資以及孵化基地四個方向。

一年之後,ST羣興在當時定下的四大戰略並無第二步,反倒是在2019年通過子公司黑匣子數據科技(江蘇)有限公司成為區塊鏈概念股,2019年成立的中環生態也將ST羣興引入大數據行業。

在眾多熱門行業標籤、炒作噱頭背後,ST羣興並未產出實際商業價值。在今年2月上市公司披露的未經審計的2019年業績快報中,ST羣興營業收入增長271.7%,實現7079.39萬元,但歸屬淨利潤卻由正轉負,虧損4464.32萬元。ST羣興表示,淨利潤大幅下滑的原因之一是公司交易性金融資產產生投資損失。

在上市公司業績表現不佳的同時,王叁壽與其投資夥伴也出現了分歧。3月13日,ST羣興宣佈,深圳星河與李玥簽署了股份轉讓協議,擬將持有的上市公司5.43%股份轉讓給後者,但此事並未得到深圳星河股東武漢三新、葛堅的支持。

4月23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致電武漢三新,其工作人員表示將會轉述採訪請求,但截至發稿,未獲回覆。隨後,記者於24日來到位於深圳市龍崗區龍城街道的正中時代廣場1808-Y,這是深圳星河的工商註冊地址。然而,在正中時代廣場的A、B兩棟大樓上,記者均未尋找到深圳星河的辦公地。記者率先進入的B棟樓中,1808號辦公室是一家供應鏈公司,裏面的員工告訴記者,從未聽説過有深圳星河這家公司,或許是在隔壁的A棟。而記者來到A棟18樓之後,才發現沒有A棟沒有1808這一門牌。

在樓道間工作的保潔人員告訴記者:“這一層樓沒有1808號辦公室,你説的深圳星河公司也不是在我們這層樓裏,好像8樓有傢什麼數據公司,你可以去大堂看看,下面有牌子可以找公司。”

不過,在正中時代廣場A、B棟的一樓大堂樓層索引牌中,深圳星河這一公司名稱也無處可尋,前台工作人員稱:“今天也有人來找過這家公司,但我沒有聽説過樓裏有深圳星河,建議你給他打電話諮詢。”

記者此前就在工商資料中找到深圳星河電話並嘗試聯繫,而公開的兩個手機號碼中一個是空號,另一個正是王叁壽本人的手機號碼。4月22日,記者撥通了王叁壽的電話,面對記者採訪的問題,王叁壽一直表示以公告為準,後因記者不斷詢問,其同意記者將採訪函通過手機短信發送。但截至發稿,記者再未能聯繫上王叁壽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