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投資淘汰賽正在進行:壓注150個科學家團隊,七個月回報近400%
作者丨高貴萍
編輯丨及軼嶸
題圖丨攝圖網
再次見到沈超羣,他正忙一隻科技基金的募集。
沈超羣是一家天使投資機構合夥人。一年前,他談得較多的是,投的消費類項目的估值如何“咔咔地衝上天”。如今科技創新成為國家戰略,在LP提出投科技的建議後,他決定順勢而為,加大對科技企業的投資力度。
沈超羣所在的機構之前也投科技,只不過投得少。現在將其列為主賽道之一,“我們相當於多加了一輛馬車。”在市場化的天使投資機構中,沈超羣自認為是發展比較好的。他解釋説,2014年成立的那波天使,有不少已經在市場上消失了,有的做了VC,還有的下一期基金募資都成問題。
天使投資領域確實在發生變化。
據睿獸分析數據顯示,2016年,天使輪投資案例多達7131起,投資總金額為368億元。之後一路下行,在2019年降至冰點,投資案例數腰斬至3011個,投資金額降至200億元;2020年和2021年,天使投資回暖,投資案例數分別上升至4083起和3929起,投資金額增加至380億元和250億元。
狂熱,冰點,回春,形成一條U形曲線。
穿越過冰點,如今仍活躍在這條曲線上,繼續堅守早期,且做得好的機構,幾乎都有着對市場變化敏鋭的觸覺,和順勢而為的進化能力。
創業邦採訪了市場上活躍的頭部天使投資人,希望能夠通過他們對市場的觀察、沉澱,給行業提供借鑑和思考。
進化才能生存“天使和VC形成共識的時間變短了。”這是英諾天使基金創始合夥人李竹感受到的最明顯的變化,以往英諾投完的項目會在1年或1年半後得到VC投資,現在這個時間縮至6個月左右。
這意味着VC的觸角在往前延伸。這種現象在汪洋那裏得到驗證。
汪洋是一家頭部機構負責人,以前該機構投的A輪案子最多,但從2021年開始,他發現很多A輪案子很難擠進去了。他對創業邦表示,IPO政策的變化也增加了一些特定領域的案子退出的不確定性。
為了搶到優質項目,實現預期回報,汪洋所在機構決定將投資階段前移至天使輪,甚至種子階段。
這只是一個縮影。紅杉、IDG等多家一線機構在不斷出手,將投資半徑擴大。騰訊、小米等產業資本也都卯足勁兒投產業鏈上的早期企業。各地政府引導基金紛紛加大對天使投資的扶持力度。
環境在變化,促使天使機構走向升級和進化。
跡象從一年前就顯露出來。彼時,主打硬科技投資的中科創星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一個頂級的投資機構需要具備偏後端的抓手能力。在堅持早期的同時,也需要通過後期加註來提高整體規模與回報率。“我們的投資還是早期為主,通過加註跑出來的龍頭企業來加強回報。”
擴大規模,投資加註,成為中科創星及部分天使機構的進化之路。如今,這一做法正在開花結果。
以2021年數據為例,中科創星投資的天使輪項目佔比為39.6%,Pre-A輪和Pre-A+輪項目佔比為12%。B輪和C輪項目佔比分別為6.9%和1.7%,同時Pre-Ipo佔比為3.4%。
在中科創星於2021年的58筆投資中,後續加註佔比高達24.13%。其中,中儲國能、深信生物、馭勢科技、果慄科技、中科銀河芯、恩力動力、四象愛數、魯汶儀器、比科奇微電子、納飛衞星、傳世生物、立德紅外等12個項目為早期項目的持續加註。在深信生物、恩力動力、馭勢科技等項目上,中科創星持續加註了三輪。
再看英諾天使。
“我們現在重投,重管。”李竹告訴創業邦,以最近兩期基金為例,上一期基金2020年4月份開始投資,規模是3.6個億,共投了38個項目。最新一期基金規模10個億,計劃投資約40個項目。
新基金規模擴大,對單個項目的投資額增加。被投企業拿到A輪的比例,從之前的70%升至80%~90%。“和之前比,現在項目的質量有所提高,估值也高了。我們之所以決定重投、重管,在於押注確定性。”
李竹將升級後的打法總結為一句話:用VC的策略做天使,即採用自頂向下的分析方法,尋找每一行業產業鏈上的創新點。在這些創新點上尋找最好的團隊,在天使、Pre-A輪給予資金支持。
在資金分配上,英諾改變了以往將85%以上的資金都投早期的模式,目前在用70%左右的資金投早期,30%左右的資金投成長期。“早期項目帶來的回報率高,成長期項目也叫壓艙石項目,便於快速回籠資金”。
這種資金投向配比的改變,帶來的成效顯著。
從基金回報上看,英諾三期基金投資3年後的回報為3倍。而最近的四期基金在投資7個月後的賬面回報近4倍。“這是追求阿爾法(超額回報)的大環境帶來的,在過去是難以想象的。”李竹稱。
將60分企業補到80分“與其説天使機構的春天來了,不如説是,投科技的天使機構的春天來了。”中科創星創始合夥人李浩稱。在“投早,投小,投科技”成為政策鼓勵的方向後,中科創星受到市場越來越多的關注。
很多項目在沒有受到市場關注的時候,中科創星就率先進入。
中科創星堅持“三不變”投資原則和“不掙快錢”的投資理念——投最前沿、最硬核的,投別人看不到、看不懂的,投國家和社會最需要的。在項目選擇上,投擁有對整個產業、行業有幫助的關鍵核心技術的公司。
因和中科院有着背景淵源,中科創星的核心項目源有:中科院的科研院所,優秀CEO推薦,在研究中發現的產業鏈上的關鍵節點等。由於科學家在融資、資源對接、產業對接等方面有很多共同需求和內在要求,中科創星對此能夠精準把握。
中科創星是很多項目的單獨投資人,或第一輪的唯一投資人。對此,李浩詮釋,有的項目不是十全十美的項目,中科創星盡力賦能,在經過一系列資金及服務的加持後使其成為市場上極具競爭力的項目。“如果企業從成立起只有60分,我們就為其補短板,讓他們成長為70分、80分。”
根據每家企業的發展需求點,中科創星會提供細顆粒度的投後服務,比如,某企業創始人剛從國外回來,對國內公司的註冊流程不熟悉。中科創星協助其註冊公司,辦理營業執照,申請政策支持等。
不僅解決了“投出去”的問題,中科創星也得到了“投得好”的結果。
從成立至今,中科創星共投資了350家硬科技企業,150個知名科學家團隊,在其賦能下,不少企業入圍“專精特新”,其中不乏航天民芯、馭勢科技、中科聞歌等“國家級專精特新小巨人”。
“未來,投後賦能將會佔據投資機構,尤其是早期投資機構50%以上的實力,這是投資機構差異化競爭的重要一環,也將是自身核心競爭力的重要展現。投資機構不僅需要為企業提供資金,更需幫助企業不斷成長。”李浩告訴創業邦。
中科創星的硬科技創業生態以“研究機構+天使投資+創業平台+孵化服務”為一體,融匯了來自於政府、資本、產業、合作伙伴的多方力量。“我們致力於使孵化出的硬科技企業形成聚集效應,構建硬科技創新雨林生態,吸引越來越多的人才聚集在一起。”中科創星表示。
找到“水下”項目每年春節前後,是英諾天使最忙碌的時候。
英諾有一個傳統,在春節前一週大量見創業者,當場會決定給不給TS(投資意向書)。英諾團隊做過調研分析,發現在這個時間點找投資的人羣主要是三類:與導師做科技成果轉化的大學畢業生,大企業出來準備創業的,從國外回來探親的。
“這個節點大家都很容易談,當場決定相當於給了他一個確定性。”李竹稱,很多創始人在和英諾籤TS的時候,公司還沒有成立。英諾敢於投資的底氣源於什麼?
“對行業的認知,人脈的積累。這實際上就是我們的價值,做價值發現和價值創造者。”李竹對此回應。
價值發現者,即找到“水下”項目。李竹認為,這類非共識項目很可能就是顛覆式創新的來源。作為一個天使機構,要想長期生存,提高命中率,認知一定要在一線VC的前面。此外,還要有足夠人脈。“當認知和人脈疊加發揮效用,天使就有了立身之本。”
從實際情況看,英諾在春節前投的企業絕大多數都發展得很好,比如,推想科技已申報了港交所上市;按3000萬人民幣估值投的阿丘科技,現在估值將近6億美金;清華電機系的雲儲,按2億元估值投了10%,新一輪估值是8.5億元......
從價值創造者的角度,這些企業的發展離不開英諾實打實地賦能。
2021年12月份的一個早上,有一家VC問李竹,“西湖未來智造這樣的公司,如果不是你們投了,別的機構投了會怎麼樣?”李竹想了想回答,“可能成長得沒那麼快吧。”
2020年第4季度,英諾以1.1億元的估值投資了精密3D打印項目西湖未來智造。幾個月後,企業估值飆升至11億元。成長快的原因之一,不得不提英諾LP京東方給了西湖智造產業鏈上的助力,大訂單助推了企業成長。一年時間左右,英諾在該項目後續融資中出讓了1個多點的股權份額,拿回了所有的投資本金。
價值創造離不開天使機構的生態構建。
在英諾天使的生態中,包括佈局於全國的30萬平米的創業空間,清華、中科院、上海交大等國內外大學院所,英諾被投企業創始人的推薦,戰略合作VC,產業資本。這五大角色互相支撐、彼此賦能。
創業空間為投資服務,也是投後服務的一個基地;京東方、北方華創、電子城等上市公司作為英諾LP,提供一些場景給到被投企業;英諾和清華大學合作開的創業課已經行至第10個學期......
“時代對投資團隊提出了更高要求。”在李竹看來,早期機構要有自己的生態圈,有穩定項目源,還要結合產業資源。另外,投資團隊必須是學習型團隊,願意去看到前沿科技發生的變化。只有這樣,才能跟得上時代的節奏。
天使機構淘汰賽2021年,TigerGlobal Managementl投資初創企業逾300起。2022年1月20日,Andreessen Horowitz(a16z)傳來募資新消息,將為專注於數字資產初創企業種子投資的獨立基金籌集約10 億美元;同日,Tiny VC 投資了虛擬銷售教練研發商Twain的種子輪......
這只是天使投資中的滄海一粟。投資早期化已不僅僅是中國獨有的現象。但每個地區又各有烙印。
“現在,硅谷也呈現投資早期化。但中美投資體系目前存在最大差異的地方,也是在早期投資領域。”沈超羣對海外投資有所研究。
先看從業人數。以天使投資人為例,美國個人天使在30萬左右,而中國天使投資人約2萬人。除了歷史背景等因素外,在沈超羣看來,這和税務系統有一定關係。
“美國個人天使賺的錢不用交税,中國要收20%左右的税。”不過,沈超羣也觀察到,隨着經濟發展,科創板造富效應等,個人天使逐漸增加已成為國內創投界的一波新潮流。
投資人基數的不同使得投資生態環境存在差異。
李浩解釋稱,硅谷具有創新型科技創業生態,技術會在資本助力下進行接力式轉化。中國目前還沒有形成完善的科技創新平台,科學家的研究成果大概率會以技術轉讓或科技成果轉化的方式進行。
包括李浩、李竹在內的多名投資人表示,中國天使投資要想追趕硅谷,需要時間的過渡。
而在這個過渡期,天使投資機構已然拉開了淘汰賽的序幕。1%的天使拿走了近90%的回報,90%的天使在縫隙中求生存。這使得LP的投資熱情越來越聚焦到頭部天使機構。中尾部天使機構生存空間日益逼仄。
但這也並非代表所有的頭部天使都受到LP青睞。
不少地方的天使母基金有相關政策扶持,但多數是拿着權威媒體的排行榜名單來篩GP。但名單上的前30家裏有不少機構是主投消費的。某政府引導基金人員毫不客氣地表示,“我們支持投科技的,投消費的就別來找我們募資了。”
如多位投資人所説,科技投資的春天轟然到來。而把目光放長遠,中國真正的科技創新創業才剛剛開始。
(應採訪者要求,沈超羣、汪洋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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