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在「忘不了」的舊時光裏與焦慮和解

由 端木泰華 發佈於 財經

2020年以來,好像「焦慮」這個詞彙在被反覆提及。焦慮這個詞從一個小眾的難以啓齒的概念,變成了一個社會共性的狀態。

不知道幸運還是碰巧,每次焦慮潮我都正好趕上,甚至在大家已經脱離這種情緒之後,還陷在其中。

年初,突如其來的疫情讓人處於緊繃的狀態,每天一打開社交軟件就是各種上漲的數字求救的消息,很多時候我試圖盡一份力又覺得自己的力量實在太渺小,所以焦慮。

好不容易疫情好轉,又迎來了失業高峯,作為一個有經驗的職場人因為疫情遺留下來的這樣那樣的原因被離職,沒房沒車沒存款,拿着不足以cover生活的補償金,還要和剛離開學校的學生一起競爭工作崗位,我自己想想都覺得好笑,所以焦慮。

前一段時間,兩個女性題材電視劇熱播,所有人都在討論“太太圈”,35萬的包成為了社交網站炫富標配,隨便看個街採,被採訪的路人身上都是幾萬的衣服配飾,評論裏也沒人覺得詫異,而我自己穿着Zara買來的衣服不敢説話,這種感覺就像,所有人都從疫情之後的經濟危機緩過來了,只有我還沒有,所以焦慮。

曾經自以為的體面慢慢崩塌,這還不是最讓人難過的,我最焦慮的不是現在的困境,而是看不到未來,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有盡頭,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被肯定,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少成長空間,這種不安全不確定的感覺讓我害怕,我更焦慮了,甚至為了這些事情輾轉難眠。

我開始尋求一種自己對自己的解脱,人一焦慮就愛回憶從前,做點能讓自己平靜下來的事情,所以我看起了老電影,也去找一些經典老歌,似乎只有這些“舊”的東西才能讓我慢慢捋順雜亂無章的生活。

在這些與自我和解的時刻裏,我正好聽了陳楚生的EP《忘不了》,很有意思的是,這個EP是這段時間剛出的新EP,但收錄的都是他翻唱的老歌,一共五首歌:《忘不了》,《吻別》,《棋子》,《冷雨夜》,《來生緣》,每一個都是我曾經很喜歡的作品。

這是陳楚生致敬寶麗金五十週年出的作品。

上個世紀七八九十年代,好多我們喜歡的歌手,都出自寶麗金這個音樂品牌,比如鄧麗君、張國榮、張學友、劉德華、王菲、Beyond、童安格,寶麗金曾引領一段光輝歲月,那是華語音樂最鼎盛的時代。

説到陳楚生,他給我的感覺,莫名的有一種安寧感,我想大概是因為他本就是一個相對佛系又看得開的人,他的經歷不算順風順水,用現在的話説,是個有故事的人。

但現在的他卻看起來很從容。

年輕時候的年少輕狂和現在經歷過事情所形成對生活的坦然的態度在他身上先後出現,卻不違和,有種自然成熟的味道。他唱歌也有這樣的感覺,沉靜而內斂,就那麼淡淡的、慢慢的撩撥你的心,把聽者帶入到他用自己的聲音營造的氛圍中。

我不知道是不是陳楚生有意為之,《忘不了》這張翻唱EP幾首歌串聯在一起,就好像一個對生活已經平靜不惑的人對過去的回望、對現在的從容面對和對未來的擁抱,對於當下正處在焦慮的我,像是一次恰到好處的撫慰。

為何一轉眼,時光飛逝如電

《忘不了》這首歌像是對過去的一次重溯,在陳楚生温柔細膩的聲線裏,我好像看到了一個加了黃色老照片濾鏡的畫面。

我的童年沒有像現在有這麼多娛樂活動,但想起來還是覺得很快樂,每天放學之後我媽會來接我去超市買小零食,我會邊牽着她的手邊和她講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回到家裏,姥爺在看股評節目,姥姥在做飯,家裏的吸油煙機不太好使,油煙的味道會飄到卧室,我就邊寫作業邊聞這個味道,現在想想那個味道,就是“人間煙火氣”吧?

現在我自己一個人住,為了方便都是點外賣很少開火,也很難再在自己家裏聞到那個煙火味道了,但是想起那個場景,還是覺得好温馨。

雖然時光飛逝,曾經的夥伴家人來來去去,甚至有些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但是記憶不會消散,陳楚生把歌曲其中的故事感很好地詮釋,稀釋了原曲中的哀傷感,倒有種温情的意味。

我和你吻別,在無人的街,讓風痴笑我不能拒絕

小時候覺得“畢業就分手”這種事情非常荒謬,長大了才發現人生就是有這麼多無可奈何。

我發小就是在畢業季分手,理由非常簡單,她來北京工作生活了,而她男朋友留在老家考研。

一個是要走向社會的人,一個心態還停留在學生時代,説出來很難相信,我聽過他們聊得最多的話題,不是生活和愛情,而是國際新聞。

我當時問她為什麼會聊這些,她説因為沒有話題了,只能順着對方的思路來。我問為什麼不聊點彼此的生活,她説沒有共同經歷,根本不能感同身受,講出來也沒什麼意思。

他們的關係就這麼苦苦維持,最終還是慢慢淡了。

我相信他們對彼此還是有愛的,但是始終還是更愛自己,不想為對方改變自己最舒服的生活狀態,所以分別也就成了必然,可能多年以後想起,會惋惜,會感嘆,但不會後悔。

比起張學友原曲的澎湃,陳楚生的版本多了一份淡然。

聽到陳楚生詮釋的《吻別》,沒有覺得太傷情,反倒像是時過境遷,偶然想起當年的經歷,重新來了一場儀式性的告別。

我不是你眼中唯一將領,卻是不起眼的

我有個朋友,文學素養極高,寫出來的文字真的會讓人感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靈的人,但她也因為自己太文藝,會把這個世界想象得特別理想主義,她喜歡的男生,無一例外都是酷酷的,沉默的,有點藝術家氣息的那種人,這種男生氣質真的很迷人,但是他們的性格其實不適合生活,他們的相處模式讓我常常感覺她被PUA,那種自我奉獻的感動,被打亂生活節奏還心甘情願投入,都讓她非常受傷,但她每次滿身傷痕終於離開,下一次還會義無反顧喜歡上同一類型的男生。

我不覺得她真的不知道她愛的人是什麼樣的人,她太知道但她沒有辦法不被吸引。

自以為遊刃有餘地自我保護,卻還是無可避免地落入愛情遊戲之中,是真的沒有辦法逃離嗎?不是的,只是心裏還有一點點希冀,所以還願意被他網住。

《棋子》這首歌,陳楚生加入了電子元素,有一份夢幻的綺麗感,像是夢中的喃喃自語。原作看起來是小心翼翼的小女孩在慌亂試探,但是這個版本的演繹中,對抗的力量在翻騰,更多的是發覺遊戲本質之後,無奈的自嘲。

冷雨夜我不想歸家,怕望你背影,只苦笑望雨人生常常要面對各種抉擇,或許是事業,或許是家庭。

去年爸爸身體不好,去醫院做一個手術,簽下手術同意書的時候,我才發現我長大了,不是年齡上的長大,而是心智上的。

我才發現離開家鄉的這幾年裏,我和我爸爸的交流有多少,明明是世界上最熟悉的人,我還沒有我爸同事瞭解他的喜好和生活。

可我感覺這個問題是無解的,我有我的生活,他有他的,如果我拋去我現在的一切,首先是不現實,其次是也對他的生活造成了打擾,所以只能儘可量的多溝通。

《冷雨夜》手鼓元素讓我好驚喜,返璞歸真,正是我們需要給生活做減法的體現。我想這首歌最適合播放的場景,應該是下着雨的夜裏,忘記一切疲憊的我們,坐在某個靜吧的沙發上,閉着眼睛喝着調製好的雞尾酒,給自己來一場內心的沉澱和梳理。

Beyond原曲的滄桑與凌冽在這裏變成了一種柔順的緩流。陳楚生聲線經過失真處理呈現出彼此對話、和聲的效果,更有一種抉擇的艱難感。

只好等在來生裏 再踏上彼此故事的開始

我失去過一個很好的朋友,她的離開很突然,當時我聽到她的消息,腦袋真的是一篇空白,我試圖想起我們曾經一起做過的事情,才發現根本沒有留下什麼,儀式上我見到我們共同的朋友,彼此相對哭過一場之後,決定要帶着她的記憶活下去,因為只有我們還記得她,她來過這個世界的痕跡就還會在,她的離開我們無法改變,但我們有這個義務延長她的存在。

活到這個歲數,過去的日子都已經不可追,未來卻還有很多故事等待書寫,雖然焦慮,但也是為了尋求更好的生活,只要自己還有自己給的指望,當下的困境就不足為慮。

《來生緣》這首歌加了吉他、鋼琴小調,氣息流動自然,就好像貼着我的耳朵娓娓道來。我願意把這首歌當做是陳楚生唱給未來的,這是我和我自己的一場和解。

整張EP聽下來,我好像在回溯我自己的人生,我像一個旁觀者在看我當下經歷的一切,然後慢慢放開了緊繃的自己,在一遍又一遍的專輯循環之中,找到了那種心靈上的共鳴感。

匆匆忙忙的生活裏,好像很難有這種留給自己、對話曾經的空檔。謝謝陳楚生的這張EP給我的思考,更謝謝我自己願意與我自己的焦慮和解。

我突然明白,只有我自己敢去正視我自己的生活,我的焦慮才會被慢慢化解,然後成為虛無,在更遠的未來回看,發現不過如此,就像現在回看從前一樣。

我想我大概找到了和焦慮相處的法則,那就是:直面它,感受它,笑着和它説,你好呀。

忘不了 陳楚生 吻別 冷雨夜 張學友

【來源:思想聚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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