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這門傳統民間曲藝從無到有,已走過160餘年歷史。在漫長的歲月中,歷代相聲藝人將民間流傳的小笑話加工整理成了相聲段子;將評書“八大棍”融入包袱笑料,使之演化為獨立成篇的中長篇單口相聲;更有大批相聲藝人和曲藝作家源源不斷地給相聲門裏置下新產業,這些都可以歸結為兩個字——創新。
在中國相聲發展史上,但凡是功成名就的藝人,無一例外都有獨具代表性的新作品。比如提到馬三立先生,絕大多數觀眾最先想到的相聲不是登峯造極的《黃鶴樓》,也不是被推崇為“無與倫比”版的《扒馬褂》,而是《買猴》《十點鐘開始》《家傳秘方》《逗你玩》。正是這些作品和表演的不斷探索創新,推動着相聲行業向前發展。但也有少數創新,或是從問世之初就遭到強烈質疑,或是在經過舞台和觀眾檢驗後不了了之。
三年前的夏天,“公式相聲”引發的輿論爭議至今仍未平息。無論是普通觀眾還是曲藝愛好者幾乎一邊倒地對此持反對意見,甚至認為李宏燁的創新違背了相聲創作的規律,説到底其本質不是相聲。其實像“公式相聲”的所謂創新在相聲界早有先例,十多年前馮鞏的兩位愛徒也提出過類似標新立異的概念。
這第一位就是早已轉型成為喜劇演員的賈玲。2003年的北京相聲小品邀請賽上,她和搭檔王彤以一段創編相聲《怎麼了》力壓郭德綱、于謙的《北京你好》,從此一戰成名。緊接着迎來藝術上升期的賈玲,和白凱南結成捧逗搭檔。兩人的合作以表演子母哏的新相聲居多,也正是在那時,賈玲給自己的相聲貼上了一個嶄新的標籤——“酷口相聲”。這個概念一出,隨即受到了媒體的廣泛關注。
當時,賈玲對此的解釋是“酷口相聲更注重表演,更活躍,更搞笑。它和傳統相聲或者將傳統相聲翻新、改革都不一樣,而是融入很多符合時代潮流的東西,將各種合理的手段融入到相聲當中為相聲服務,而其本質仍然是相聲!”
客觀來説,賈玲提出的“酷口相聲”其本質確實是相聲。在她的作品裏同樣有鋪有墊,同樣運用了傳統相聲組織包袱的手法,只是更多地融入了時尚潮流的新元素。然而,這樣的創新卻沒能得到大多數觀眾的認可,更沒能成為廣為流傳的作品。無論是她和白凱南合作的《大話捧逗》還是《愛拼才會贏》,其演出平台都無可挑剔,但和當初參賽時的《怎麼了》相比,又都顯得生命力不夠旺盛。
相聲推陳出新是必然之舉,但創新算不算成功,還得經過觀眾和時間的檢驗。隨着賈玲演藝生涯的轉型,當年的“酷口相聲”已經銷聲匿跡,那些表演過的酷口新作品也隨着時間的推移,被觀眾們逐漸淡忘。
再來看馮鞏的另外一位愛徒李鳴宇,也曾語出驚人地提出過“先鋒相聲”的概念。當時在面對記者採訪時,李鳴宇公開表示:“先鋒相聲”是一種態度,既代表了作品內容緊跟潮流,也代表了相聲創作的速度遠超別人。
在他看來,用三五年甚至更長時間去打磨一段新相聲完全不符合現代媒體的要求。為此,李鳴宇還給自己定下了“十五段的底線”,即一年之內要出五個能在網絡廣泛傳播的作品,五個能上電視錄像的作品,五個備戰大型晚會的作品。
把創作相聲當成製造快消品,李鳴宇的確做到了“十五段的底線”。然而,説了十多年相聲,能讓觀眾記得住、笑得真、包袱響、有回味的創編相聲又有幾段呢?作為觀眾,除了記住了他那張英俊的臉和頗為勵志的從藝奮鬥經歷外,對他的相聲作品幾乎毫無印象。也許在李鳴宇眼中“先鋒相聲”被廣大觀眾接受需要經歷一個漫長的過程,但正如當年他參加相聲大賽時,作為點評嘉賓的石富寬所説的,“你這個不一定非叫相聲,叫脱口秀也挺好!”
説到底不管相聲從業者、觀眾、還是曲藝理論家,當面對相聲被各種形式創新時,沒必要急於否定它。若干年後,這種新的表演形式能得到更多觀眾的認可,新的相聲作品能被更多觀眾津津樂道,那它就是成功的。反之,即便沒有負面輿論的批評質疑,也會悄無聲息地被歷史淘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