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3月笑林老師去世,年紀還不到60歲。當時《京華時報》約我寫了一篇小文章,文章標題是《這次節目播送完了》。觀眾熟悉的“笑林廣播電台”,從那時起永遠停止了播音。
笑林老師長期的搭檔李國盛老師,是他相聲藝術道路上的關鍵人物,作為富有經驗的前輩給過他很多幫助。而發揮笑林演唱的優勢迅速脱穎而出,也得益於李老師的動議。
李國盛老師現在已經80多歲,但給人的感覺還是精氣神十足。採訪約在他家附近的茶館,快到時間我們在門外等,遠遠就看到李老師穿着運動鞋,挺胸抬頭腰板一點不彎地走過來,一臉招牌式的和藹笑容。
李老師的經歷非常豐富,與劉寶瑞和郭啓儒先生有師生之情,尤其文革之後和侯寶林先生合作數年,侯先生對他的評價是,連眼睛都會翻包袱兒。不僅是台上,和我交談過程中提到一些有趣的細節,李老師臉上的表情非常豐富,眼睛真像會説話似的。
就在採訪結束後不到一個月,老當益壯的李老師創立了李國盛相聲工作室,繼續提攜後輩為推動相聲事業發展發揮餘熱。又過幾個月,2019年5月嘻哈包袱鋪舉行“老先生與小先生”相聲演出,李老師作為老先生之一參加演出。在後台又見到李老師,得知他當天要給一位年輕演員捧一段《大保鏢》,我問他上次説這個段子是什麼時候,李老師稍一沉吟而後説,哎呦,都快50年了。
幾個小時後,李國盛老師精神抖擻地走上民族宮大劇院的舞台,台下觀眾立即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去年以來,我又在多個演出舞台上見到李老師的身影。
李國盛接受採訪中。楊明拍攝
李國盛訪談錄
李國盛:1939年生,北京人。1950年代參加中央廣播説唱團相聲訓練班,受到劉寶瑞和郭啓儒的指導。後拜羅榮壽為師。1963年加入河北省曲藝隊任相聲演員,後特招入伍進成都軍區戰旗文工團任相聲演員兼樂手。文革期間轉業,工作之餘仍堅持相聲演出。文革結束後曾為侯寶林捧哏,得到侯寶林的認可。1979年調入北京市曲藝團,1980年與笑林結為搭檔,開創“笑林廣播電台”。代表作品包括,《學播音》、《超級足球賽》、《怪聲獨唱》、《如此典禮》、《只要你過得比我好》等。
李國盛接受採訪中。楊明拍攝
“劉寶瑞老師説,你要做到既能逗又會捧”
問:50年代的時候,您曾經參加過中央廣播説唱團辦的相聲輔導班,是嗎?
李國盛:是,它叫相聲訓練班。廣播説唱團要出去巡迴演出,那時的巡迴演出,一出去就要幾個月。郭啓儒老師當時歲數大了,劉寶瑞老師病了,所以他們倆就沒有參加那次巡迴演出。如果在家待着,大家就覺得什麼地方不太合適似的,於是在王決老師的組織之下,就辦了一個相聲訓練班,郭老和劉老兩個人主教。説是北京市全市招生,其實來的是全國的,只要知道消息的,有條件的都來了。
問:當時要經過一個選拔嗎?
李國盛:是啊,考試。王決老親自考啊。
問:還記得當時都考了什麼嗎?就是看嘴皮子嗎?
李國盛:不,王決老不考你相聲段子,進去之後就跟你聊天兒。姓什麼叫什麼?多大了?上班沒有?還是在上學?在哪兒上班?家裏都有什麼人?你有表演搭檔沒有?正好我有一個搭檔跟我一起去的。他順便又問了問那個搭檔,説好吧,你來吧。
問:就這麼簡單?
李國盛:對,但是我那個搭檔沒有通過,當時就刷下去了。
問:您當時也就十幾二十歲對吧?
李國盛:20啦。19週歲。
問:當時您是在幹嘛?
李國盛:我剛剛到煤氣熱力公司,但當時我就已經是總調度了。我是學習完之後在清華培訓,然後當技術員。
問:就是喜歡相聲?
李國盛:對,喜歡,但是沒有接觸過專業的。特別是這兩位老師,就是我心中的……按現在的話説就是偶像。我非常崇拜這兩位老師。就這樣,我就去考去了。
問:那就等於考試非常順利。那要教課的話,是劉老和郭老他們都教是嗎?
李國盛:開始教我的是郭老,他教我一個相聲段子就是《改行》。在同學裏找了一個人讓我給他捧哏,教着教着差不多了,郭老説你們倆換過來吧。
問:就讓您去逗哏啦?
李國盛:對,就讓我逗,他給我捧。到最後結業有一次彙報,彙報的時候我就變成逗哏的了。正好那些演員巡迴演出也回來了,侯老師就坐在台下看我們彙報。
問:那就是説您開始學的是捧,後來又開始逗。
李國盛:對,因為那個同學比我大三歲。
問:開始是讓他幫您託着點兒。
李國盛:不是,他越學越緊張。他的聲音比我高點兒,所以郭老開始先安排他逗。到後來學習《改行》裏邊的京劇叫賣,他越學離得越遠。後來郭老説你來試試,結果我一張嘴,郭老説你們倆換過來吧。這個節目學完以後,其他的同學就分散走了。劉老師就問我,你想學嗎?我説想學。願意多學嗎?我説願意多學。他説那你就別走了,只要我在家,你每天有空就過來,我教你。
中央廣播説唱團相聲演員合影。前排左起依次為郭全寶、郭啓儒、劉寶瑞,後排左起依次為李文華、馬季、侯寶林、於世猷、郝愛民
問:原來是去家裏學。
李國盛:對。
問:當時跟劉先生學過《連升三級》和《糊塗縣官》?
李國盛:當然我沒有完全學到手了,我差得很遠。但是劉老師50年代末流行的幾段單口相聲,都教給我了。
問:真是太難得了。這兩位先生現在都不在了,他們兩位留給您什麼印象?
李國盛:印象非常深。先説劉老師吧,因為我跟他時間長,我跟郭老師時間短,他後來身體不好,我就沒上他家總去麻煩他。按我們的説法,劉老師肚子裏非常寬敞。相聲不是講基本功嗎?劉老師那是非常紮實,而且他掌握一個段子駕輕就熟。在南京相聲大會他單口攢底,對段子反覆磨練,所以他個人的技術非常高超。作為學生,我學到的不多,但我記住了兩句對我來説刻骨銘心的話,到後來都實踐過,我沾了光了。他問我,想説相聲嗎?我説想説。他問,想説好嗎?我説當然願意,誰不願意説好呢?他説第一,要做到既能逗又會捧。捧和逗你都要掌握,這樣才行,所以上一個新段子的時候從一起步,你就要做到兩面詞兒。讓你捧哏,逗哏的詞你要會,讓你逗哏,捧哏的詞你也要會。這樣你才能把一個段子説好。另外一句話,想把相聲説好,想又能逗又能捧,你必須把單口説好。記住了這兩句話,後來我確實佔了一個大便宜。郭老師雖然教我的時間比較短,但有一點我印象特別深。郭老捧哏時,在台上就是一個憨厚淳樸的老頭兒,教我的時候學唱尤其是那段京韻大鼓,就是劉寶全賣粥那段兒,我那位同學為什麼緊張呢?他老是唱不好,郭老説你應該這麼唱,然後郭老唱了一遍就打動我了。我一聽,人家在舞台上一輩子,人家不露,但是唱出來韻味十足,“吊爐燒餅扁又圓吶。”(唱)那個尾音兒要這樣,味兒就出來了。所以郭老能成為捧哏大家,人家有人家的基礎,廣積薄收。
侯寶林、郭啓儒表演相聲
“你是唯一的帶藝投師”
問:您跟着這兩位老先生學習,但是您後來拜師拜的是羅榮壽羅先生,為什麼沒有想過拜這兩位先生?
李國盛:這是陰錯陽差。50年代末60年代初不像今天這樣提倡拜師,都叫老師。但是如果老師喜歡學生,你也願意更進一步,就要談到拜師。
問:當時你們在那兒學習,算不算廣播説唱團的人?
李國盛:不算。
問:該工作還工作呀?
李國盛:對,該工作還工作。但是廣播説唱團的老師也好,領導也好,業務骨幹也好,對這幫孩子都非常重視。
問:哦,您接着説剛才拜師的事情。
李國盛:當時到一定時候,大家都想,是不是該拜個師呢?這時候正好劉寶瑞老師上哈爾濱去出書,出他的單口相聲選。他身體不太好,不知道整理多長時間才能夠出版。他對我説小子,你呀,該拜師啦,我還照樣教你,你拜羅榮壽。有什麼好處呢?他腿子活見長,我沒有。
相聲名家羅榮壽
問:劉老師很少唱。
李國盛:他所説的“沒有”,是他不演。他説,你拜了他之後他再教你,你活路子就寬了。對於羅老師我也是從小就聽,所以就這樣拜了他,我的活路子就寬了一大塊。
問:現在能聽到羅先生的錄音不太多,我聽説他很有藝術個性,比如説《賣布頭》,別人都唱洋白麪,他唱高白麪,他還出過一本怎樣説好相聲的書。
李國盛:叫《相聲藝術淺談》,一個小冊子。不過對於我師父來説,能出這本小冊子非常不容易,因為他沒上過學,都是自己一點一點積累起來的。出這本書很難,他寫了將近兩年。寫的時候我跟他説,師父這樣好不好,您説我給您記錄,我先把底稿寫好,您再拿去改。他説小子,用不着,那樣的話我印象不深。師父跟我説過,在我門裏你是唯一的“帶藝投師”。這是老師對我的肯定,其實我那些師哥也都上過台也都説過幾段相聲,羅先生認為他們的都不算我這個算,因為我是劉寶瑞教的。
1979年,李國盛與羅榮壽等人合影
問:起點高。您拜羅先生之後才成為專業相聲演員,是這樣嗎?
李國盛:對。當時大家不都願意搞專業嗎?正好那時候唐傑忠到北京來,一是跟劉老師學習,二是想帶一對合適的演員回去。這樣他就看上我還有李國英,我的第一個搭檔,我們都是跟劉老師學的。唐傑忠就想讓我們去當兵,結果一政審,李國英政審沒通過。這時正好河北省曲藝隊招人,我就去河北省曲藝隊待了半年。回來之後,成都軍區要相聲演員,我們就去考試,通過了。在那之前,廣州軍區也調過我,但是單位不讓去,成都這次還是不讓去。我不是在煤氣熱力公司嗎?我當時要離開熱力公司,還引起一些爭議,因為我當時已經是總調度,公司要現找一個總調度沒那麼容易。後來局長知道了,他説李國盛既然愛好這個,又有這麼個長處,還學習了這麼長時間,又是部隊要他,幹嘛那麼扣着他不讓去呢?我同意了。他一同意,那誰還敢不放呢?就這樣我就順利地當兵了。
問:您在成都軍區是樂手兼相聲演員,對嗎?
李國盛:我是相聲演員兼樂手。我們去的是戰旗文工團,放到軍樂隊。軍樂隊主要管儀仗,每年來北京兩次,一次是“五一”,一次是“十一”。後來我們也下部隊演出,觀眾光聽號沒什麼聽頭,就加幾個唱歌的,再來段相聲,還有快板兒,就這樣把我們招了進去。我到那裏先是捧哏,由於還算是有軍人形象,領導後來安排我逗哏。當時我的搭檔叫李世明。
“你沒發現這小子眼睛都會翻包袱兒嗎?”
問:在成都軍區,您待了多少年?
李國盛:六年吧。
問:我看您回來之後又進工廠了。
李國盛:當時就是轉業。因為當時還在文革期間,誰還不願意當工人呢?工人階級領導一切嘛。
問:還是原來的工廠嗎?
李國盛:不是了,武裝部給我分到一輕局。
問:但您業餘還是在演出是嗎?
李國盛:那就是1973年以後的事了,參加北京市各個局的宣傳隊。
問:當時您是逗哏還是捧哏?
李國盛:是逗哏。
問:之後在全國科技大會的文藝晚會上,您給侯寶林先生碰過哏。這是一種榮譽,當然也是能力的體現,當時侯先生是怎麼選上您的?
李國盛:當時運動結束,侯老要出山。郭啓儒郭老去世了,少郭老郭全寶心肌梗,上不了台。他沒有捧哏的了,找來找去,權衡利弊,想找個新人。曲藝訓練班結業彙報的時候他見過我,在後來的業餘活動當中,我們又接觸過。所以有一次他就問我,國盛,運動結束了,各方面都要恢復正常,馬上就過節,我要演出了,你來給我捧哏,願意不願意?他後面這句話純屬於客氣,我説我當然願意。他説,那你上家來一趟。我上他家去的半道兒,先拐到我師父家。我師父住宣武門,侯先生住南錢串就是什剎海旁邊。騎車到我師父家,師父問我幹嘛來了。我説有事兒想跟您商量一下,侯先生要讓我捧哏,您説我能去嗎?我師父説,你混蛋哪,給他捧哏憑什麼不能去呢?你站在他旁邊,跟站在誰旁邊都不一樣啊。
李國盛與羅榮壽、孫寶才、高鳳山、臧鴻等人合影
問:您當時有固定搭檔嗎?
李國盛:當時有一個固定搭檔,是我們一輕局的。1973年左右,我寫了一段相聲叫《親密無間》,演出之後在市裏影響很大,還獲了一等獎,被業內稱為《夜行記》二本兒。我師父當時就跟我説,一定要去。
問:您當時是不是有一點兒猶豫?平時都是逗哏,但跟侯先生合作就得捧哏了。
李國盛:對。但是有一點,劉老師對我的教育影響太深了。站在侯先生旁邊,我不可能逗哏對不對?觀眾還不把我轟下去啊。但我心裏想,我能給侯先生捧得不要説好,一點兒都不出毛病,那就是我最大的收穫。就這樣,我就和侯先生合作了。
李國盛、侯寶林表演相聲
問:我看侯先生對您曾經有過一個評價,他説您颱風正,樸實,關鍵還有一句,眼睛都會翻包袱兒。
李國盛:我告訴你,這句話怎麼來的。我跟侯先生説,我願意和他一起合作。他就説,一月多少多少號就是春節前,在人民劇場有一場演出,為科學院數學研究所演出。比如説是星期六演出,他説星期五你到家來一趟。到那天我就到他家去了,他説小子,咱們就使《改行》吧。我説好啊。他問,你有嗎?我説我有啊。他問,你是誰的路子?我説,那隻能是您的路子啊。誰教你的?郭老教我的。
問:對上了。
李國盛:侯爺説,那就行了,不用對詞兒了,明天你下午四點鐘到家。我就想怎麼上台之前他也得囑咐我幾句,關鍵的包袱兒怎麼也得提示我幾句。《改行》的詞兒我倒是非常熟,因為我説過不是一場兩場,又是開蒙學的。第二天四點我到他家,閒扯了會兒別的,師孃也跟我聊了會天。劇場離得很近,六點鐘來車把我們接走。那對詞只能到後台再説,我心想我可不能緊張,用我們的話説,我可不能“頂瓜”。一到後台我心想,現在可以對詞了吧,結果到後台還沒坐住,陳景潤來了。他們倆本來就比較熟,運動又剛結束……
問:有的話聊。
李國盛:這倆人太有話聊了,一直聊到開演。
問:你們的節目應該是在後頭。
李國盛:我們是在中間。頭上場我還有點兒打鼓,侯先生説,怎麼啦,準備上場吧,結果沒理我這茬兒。我心想,得虧這個活我熟啊,但是包袱兒掌握還是掌握不住,我也沒底。
問:你們倆畢竟沒有合作過。
李國盛:對啊,確實緊張。表演很順利,侯先生返了兩個小段兒往後台走的時候,他跟我説了一句,行啊小子。我説行什麼呀,頂着瓜呢。他説行,一個字兒不錯。我的心裏才踏實了。第二天到他家裏,王世臣老師也去了。王世臣跟侯先生説,侯哥,這小子您得給他“摘瓜”呀,意思是他得讓我別緊張。侯爺説這不用摘,這得自己摘。王世臣問侯先生,您説他行嗎?侯先生説,世臣,你沒發現這小子眼睛都會翻包袱兒嗎?所以這句話是這麼來的,這是侯先生高興了説的話。
侯寶林(前排居中)、王世臣(前排左一)等人合影
問:侯先生既然這樣説,那説明您的捧哏還是有自己的特色,能不能這麼説?
李國盛:可以這麼説。我的活是郭老師一句一句説給我的,我先學捧哏,然後又逗哏,又拿捧哏的基礎砸了一下我的逗哏,所以這個活我比較瓷實。郭老的特點,我學到一點皮毛。
問:侯先生説過我們是演相聲,我們不是説相聲,這是侯先生説的吧?
李國盛:對,是侯先生説的。
問:他説的這話,應該也可以用來形容您眼睛反包袱兒這件事。
李國盛:對。捧哏要有自己的思維,也要跟着故事情節,根據逗哏的表現你反應出來,這樣才真實。
問:我們沒有機會看到您和侯先生合作的場面,那會兒應該也沒有錄像對吧?
李國盛:沒有錄像。
問:不過從您和笑林老師合作的表演當中,我們還是能夠看出侯先生説的眼睛翻包袱兒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國盛:你剛才説的科技大會的演出,那是一年之後的事情了,當時我們倆已經合作了一年,我上場已經不是問題。那場演出是在工人體育館。漫畫家方成老寫了一段相聲叫《永動機》,他把作品給了侯先生,侯先生很喜歡。他跟我説,小子,這個活咱們得上。我們就開始對詞兒,老老實實地,天天對,對了一個星期。演出當天到後台的時候,侯老突然跟我説,小子,這詞兒我可能拿不下來。我當時腦袋都木了,我説您拿不下來,那怎麼辦呀?
問:當時他是多大年紀?
李國盛:60多了,而且經過運動,記憶力受影響。我當時就蒙了。他特別慎重地説,你逗我捧。我當時嘴張開就合不上了。他叫人把廣播電台管錄音的負責人老田叫來,他跟老田説,今天上場我們倆換換,他逗我捧,返場我逗他捧。我們都知道當天表演不能出錯,到場的都是領導人。老田説,那你們倆對一遍詞兒我聽聽,我們就對了一遍詞,還是不太熟練。催場的人來催我們候場,這時候老田把腳一跺説,上。一上台我就想,我個人生死活該,我攤在這兒沒什麼損失,不能讓侯爺攤在這兒。結果我們比較順利地説完了,然後換過來返場説了兩個小段兒,我們就往下走。走到半路侯爺一扭臉兒説,兔崽子行啊。到後台我問田老師怎麼樣,他説比對詞的時候強多了。他説辛苦,我一脱這演出服,渾身是汗,把鞋一脱,連襪子都濕了。這也是沾了劉老師當年那句話的光,在背詞兒的時候,逗哏的詞我也記了下來,如果到演出臨時再記,我肯定記不下來。
問:您那會兒也是記憶力強的時候。
李國盛:那會兒剛30多歲。
問:設想一下,如果那天沒有換過來,還是侯先生逗您捧,他是有可能忘的是嗎?
李國盛:絕不是小瞧侯先生,運動十年,他負擔太重了。他作出這樣的決定,絕對是考慮得比較周到。
李國盛、侯寶林表演相聲
問:看過侯耀文老師的一次採訪,有一次演出《打燈謎》還是什麼,把兩個胳膊平伸打一個字,本來是“和平”的“平”,結果侯先生説成了“和平”的“和”。他就意識到腦力出現退化,再演出容易出紕漏,從那之後就退出了舞台。
李國盛:後來他説《打燈謎》,就是最老版本的《打燈謎》,也是巧合。我們給交通部演出,交通部長剛換成葉飛,他在福建的時候跟侯先生熟,那會兒侯先生去前線慰問。有一次演出完葉飛到後台説,侯先生晚點兒回去吧,我請你吃個夜宵。我們倆還有李雙江都一起去了,去招待所。侯先生在車上就明白了,説他請咱們來,肯定是慰問食堂。他問我,“四味藥材”你有嗎?我説有啊。“倒叫門兒”呢?我説有啊。他説,你怎麼什麼都有啊?我説這不就是您那版本,“四味藥材”開,“倒叫門兒”是底,中間是“大姑娘她妹妹姿色的姿”啊。他説好,那咱們今晚上就使這個。到那兒李雙江唱完歌,我們倆説這段子,效果特別好。我能明白,侯先生十年沒有露面,這麼大一個腕兒跑食堂慰問,給炊事員服務員演出,所以大家都玩兒命鼓掌。回來的車上侯先生説,今後咱就這活了。在那之前,在不同的場合不同的活,我們都演了一遍。後來在瀋陽萬人體育館,我們倆也使的《打燈謎》,效果也非常好,然後再返場。下來之後到後台,楊振華有點兒不滿意。
問:他那會兒也火。
李國盛:他火呀,正火的時候。楊振華就説,侯先生,就一段兒《打燈謎》就把我們糊弄啦?侯先生反應非常快,他説,振華,你不懂,觀眾現在主要是看我這個人。這話對,那麼多年沒見,演什麼都一樣。你看大家就是大家,你這兒犯葛,還把你給“葛”了。
李國盛接受採訪中。楊明拍攝
“你現在不是愛唱嗎?那咱們就唱”
問:我看您調入北京曲藝團是1979年。
李國盛:七九年。侯老宣佈退出舞台。
問:那您和他搭檔有三四年時間?
李國盛:對,頭和尾加起來是三年。
問:1980年您就開始和笑林老師合作了,對吧?
李國盛:對。
問:你們是怎麼到一起的?
李國盛:侯先生退出舞台,我就沒事兒幹了。唐傑忠就跟我説,你不如和侯爺説一聲,你調廣播説唱團裏來得了。結果侯先生不同意。我再回單位也沒意思,已經出來三年了。這時候李金斗、史文惠介紹我到了北京曲藝團。趙振鐸還問當時的書記老楊,説國盛要來,咱們安排什麼時機驗場啊?老楊是部隊轉業的行政幹部,他説,國盛?哪個國盛啊?趙振鐸説,就那李國盛啊。跟侯爺合作的那個?對,就是他。老楊説人家都和侯寶林合作了,咱還驗什麼場啊?就這樣我就進團了。笑林開始談進團的事兒比我早,他的山東快書門兒師父是劉司昌,但當時密雲不放他,所以實際上進團比我晚,1980年才進來。笑林最早的搭檔是個老演員,倆人合作不合適,團裏怕耽誤了這孩子,幾位領導看笑林是個人才,唱得也不錯,就商量着和誰搭檔。有人就説這孩子要想成功,只有一個人可以救他,李國盛。團裏一聽,就讓我和笑林開始搭檔。我當時還和史文惠一場。於是那段時間我既給史文惠捧,也給笑林捧,團裏又想辦法給史文惠找個捧哏。我就去找團長於真,説我給找一個,這人叫李世明,捧哏比我能耐大。那就要驗場,在西單劇場演了兩場,我幫他捧哏又逗哏,這樣他就進團了。史文惠和他合作也很好。
李國盛、笑林表演相聲
問:你們1981年演的作品叫《小康莊》,這個節目當時在全國曲藝比賽中獲了獎,它反映的應該是農村面貌對吧?
李國盛:沒錯兒。
問:這裏面也有唱對嗎?
李國盛:主要是唱,靠唱表現農民喜悦的心情。
問:也就是説,從你倆合作一開始,就把演唱作為你們的一個特色?
李國盛:我絕對不是自賣自誇,我當時就跟笑林説,你要儘快地出來,就要完整地發揮你的特長,不能有絲毫的隱蔽和保留。你現在不是愛唱嗎?那咱們就唱,當然會引來一些非議,人家會説咱們是“外道天魔”,或者説咱們表演不符合相聲規律,但是你心裏要知道,我心裏要明白,先把你的腕兒揚出去,返回頭來咱們再説,你再説什麼他都承認,因為你有腕兒了。笑林在這一點上聽了我的。
問:事實證明您的判斷是對的。八十年代你們表演的這種相聲被稱為時尚相聲,裏面有很多流行歌曲,所以演出很火爆。現在還能回憶起來當初火爆的演出場面吧?
李國盛:第一,我們的演出形式符合當年觀眾的審美觀念,他們當時就需要開心,需要聽這些歌曲;第二,我們的節目內容基本上都是正能量,沒有離開突出政治這條主線;第三,歌和舞我們兩個搭配得比較合適。儘管我們也演過很多平哏的相聲,比如《超級足球賽》、《改革措施》、《一桶罐頭》、《我是中國人》,再加上一個《學播音》,我們就立住腳了。
問:笑林老師學唱是你們相聲的招牌,作為捧哏演員,您是否考慮過如何讓自己在表演中不成為可有可無的陪襯?合作中注意過哪些問題?比如增加一些您剛才提到的舞蹈?
李國盛:我想過如何配合他的唱,但我不能像有的人似的為了配合逗哏的唱在台上亂動,出怪相兒什麼的,老師教我的不允許我那樣。另外我學習的相聲基礎確實要高於笑林,我學習時間長,而且學的都是平哏作品,我如何用比他豐富一點兒的基礎,去彌補他的不足,這一點我做到了。我們倆人在台上沒有閒人,就是他完整地唱一首歌,我在旁邊也有事兒幹,起碼我能領着觀眾聽。我們之所以被觀眾承認,就是説我們適應了觀眾的需求。
李國盛、笑林表演相聲
問:就是説既讓觀眾欣賞逗哏的演唱,又不覺得捧哏不起任何作用。
李國盛:否則捧哏就沒有起到他應該起的作用。
問:您剛才也説到,你們已經預想到這種表演方式有可能引來爭議。據我所知,對笑林老師表演唱得比較多的特點,他的師父馬季老師提過意見,你們倆服氣嗎?
李國盛:我跟馬季很熟,他沒有直接跟我説過。他很少看我們演出,估計也是聽別人説的。笑林是馬季的徒弟,馬季應該也是一語雙關,一是給他提示讓他警惕,不要上來就唱,只剩下唱;第二,相聲重點還是包袱兒。如果他説過這話的話,我也相信馬季是善意的。確確實實,在笑林我們倆漫長的合作時期,後來我們開始偏重於説,讓作品更充實一些。
“笑林廣播電台,現在開始播音”
問:1987年春晚上,你們表演了您剛才提到的《學播音》。其實這個作品當時主要是為了宣傳夏青、林如……
李國盛:對,那幾位播音員。
李國盛、笑林表演相聲《學播音》
問:這是臨時的主意是嗎?
李國盛:不是臨時的。這是焦乃積的主意,他説咱們要宣傳一下這幾位播音員。創作過程中焦乃積跟我説,咱得想想辦法把這節目弄火了。他説自己騎虎難下,趙連甲都三個節目了,審查都通過了,我這兒還一出沒有呢。當時的文化部長是林如的老公,叫王什麼,不過後來離婚了(經查為王楓,時任廣電部副部長兼中央電視台台長)。
問:這個節目得主推。
李國盛:對呀。而且他們幾個當時確實是最大腕兒,夏青、葛蘭、方明、鐵成、丁然、亞坤、林如,全在啊。焦乃積説,這本子怎麼辦啊?我説我來。我從下午商量完開始琢磨開始寫,第二天中午頭吃飯,我把本子給焦乃積。他一看,兄弟我有一個要求,能不能寫我的名字?我説沒問題。不過表演的時候,中間那兩個片段是在以假亂真,就是笑林學夏青那段兒。
問:能聽出是放了錄音。
李國盛:對。因為笑林怎麼學都學不像。
問:那幾句是想真學來着?
李國盛:對。方明的聲音他能學像,但既然夏青這個需要放錄音,那個也就放了錄音。
問:我最早看到這段兒的時候還小,我那會兒以為是有意這麼安排的。但不管怎麼説,無心插柳,你們學播音的品牌起來了,就是那個“笑林廣播電台”。以這個為品牌你們後來還説了您剛才提到的《超級足球賽》,第二年春晚説《別擠了》,包括現在聽一些你們當時的劇場版錄音,只要説一句“笑林廣播電台現在開始播音”,台下反響就非常強烈。你們當時有意要做成一個系列?
李國盛:也不是有意,就覺得這樣是一個捷徑。我們那時凡是以唱為主的段子,包袱兒都在我這兒,因為什麼?我沒有其他可做的。如果需要伴舞,我伴出舞來也是包袱兒。需要我插科打諢,包袱兒也是我的。而且最早的時候把太多包袱兒壓到笑林身上他還有負擔,怕包袱兒響不透。
問:相比諷刺型作品,正能量題材不容易出包袱兒的,你們當時怎麼解決題材與相聲效果之間的矛盾?
李國盛:有幾個辦法,第一就是用笑林的唱來彌補。
李國盛、笑林表演相聲
問:讓觀眾叫好兒。
李國盛:對,讓觀眾叫好兒。所謂就有“尖兒”了。再有就是用量活的來歪曲,但歪曲要適度,讓觀眾能接受,這樣出包袱兒。再有就是捧哏的裝傻,或者是吹,你能唱我也能唱。就用這些手段,顯得還沒有太露餡兒。在我們之前也有幾段以唱為主的相聲,我就感覺兩個人當中沒有一個是在説相聲,這就不好辦。七十年代有個演員也是愛唱,沒有笑林那麼精,但唱得也不錯,也是從唱上火起來,後來跟我們一個單位,但他就始終沒有轉過來,本來條件不錯,但後來沒有出來。
問:有一個特別好玩兒的作品叫《演出之前》,就是您裝狗熊那次。那是在《曲苑雜壇》是吧?
李國盛:對,《曲苑雜壇》。
問:形式很新穎,但我們能聽出來您不是現場發聲,是事先錄好的對吧?
李國盛:也不是錄好的,是有人在給我配音。
問:那不是您的聲音啊?
李國盛:不是我的聲兒,是那個節目作者的聲兒,他叫王存立。我們年輕時候就在一塊兒。
問:演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兒?
李國盛:他在旁邊兒,他誠心學我。觀眾就以為我是在熊皮裏頭説的。
李國盛、笑林表演相聲
問:你們以説為主而不是以唱為主的段子也不少,比如《攀比》、《如此典禮》,等於是有意在調整。從年齡來看,您和笑林老師的搭檔,有點兒像姜昆早期和李文華老師的搭檔,他們的配合被稱為“頑童戲老叟”,您覺得你們和他們的風格有什麼區別?
李國盛:這是曲藝團調回來的團長於真公開説的。當時有人提出讓我和笑林搭檔,於真説好,就讓國盛上,我們也要來一對兒以老帶新,像李文華和姜昆一樣。
問:與他們這一對兒相比,你們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
李國盛:關鍵是他們趕的腳步,我們沒有趕上。運動剛一結束,他們就推出新作品……
問:《如此照相》。
李國盛:對,我們沒趕上那一撥兒,我們開始表演的時候,觀眾的欣賞心態已經正常了。
“説好相聲,是我一輩子的奮鬥目標”
問:你們兩位從90年代末開始淡出一線舞台,笑林老師去主持電視節目,您這些年都在做些什麼?
李國盛:我那會兒就退休了。
問:從曾經的輝煌到逐漸的淡出,您內心會有落差嗎?因為我現在看您狀態都還這麼好,身體條件和表達都這麼好。您剛退休的時候狀態還是非常好的時候啊。
李國盛:沒有落差。雖然從單位退休了,但實際上我一直沒有休息,我一直在説相聲,有年輕演員需要捧哏我就去幫一下忙,沒人需要幫忙的時候我自己就去了。
2019年5月,李國盛與青年演員表演相聲。本文作者拍攝
問:您還説過單口對吧?
李國盛:對。
問:是説劉寶瑞先生那些段子嗎?
李國盛:對。但後來也説一些故事,就是我學別人的。我還是能做到像老先生們説的,學別人的活可以,千萬別糟蹋人家的活。
問:笑林老師去主持節目之後,你們就不怎麼一起説了對吧?
李國盛:對。
問:非常可惜的是,2015年笑林老師忽然離世,您如何評價笑林老師的業務和為人?最早合作的時候,他也才30歲左右?
李國盛:他比我小17歲,剛開始一起説的時候他才二十四五。笑林這個人很聰明,條件很好,接觸相聲晚點兒,但接觸曲藝很早,他父親是唱山東快書的,他從小就跟着劉司昌,北曲的山東快書演員,那是高元鈞先生的徒弟。笑林的相聲底子稍微差一點兒,但山東快書也需要抖包袱兒,所以他對包袱兒並不生疏。而且他畢竟年輕,腦子裏老有新的想法,他的這些想法有六成我們研究一下都實現了,有四成有的時候我就給攔回去了。所以他能火起來,還是有他的基礎。
相聲演員笑林
問:尤其演唱這方面確實非常突出,聽他的演唱有點兒專業的感覺。
李國盛:對,在業餘宣傳隊他就是男高音獨唱演員,那時他唱山東快書兼唱歌。
問:也是一招鮮。您看您年近八旬現在還登台,是因為對相聲難以割捨嗎?
李國盛:我這一輩子人又笨,別的也不會,有些年輕人願意合作一下,反正也不太累,身體也能頂得住。
問:您剛才走過來我看您腳步非常矯健啊。您收徒弟了嗎?
李國盛:我的徒弟年歲都很大了,比較早收的,收得不多。後來很多人想拜我我就不收了,我的觀點是你拜了我影響你。你不拜我有人看你哪點兒不合適人家可以給你説説,你拜了我就誰也不給你説了,因為礙着這個面子。別人跟我説的時候都跟他們這麼説,你們拜師的想法是對的,但拜我不對,因為我現在輩分太大,相聲又講究這個,你説你二三十歲拜了我,人家四五十歲的還得叫你點兒什麼,像付強還總是師爺師爺地叫着。
問:您説了一輩子相聲,在您心目中相聲是什麼?
李國盛:往高了説,説好相聲就是我一輩子的奮鬥目標;往低了説,相聲就是我的飯碗。
李國盛在演出後台。楊明拍攝
問:您對現在的相聲發展滿意嗎?
李國盛:有兩點。我滿意在於,從業人員多了,這説明喜歡相聲的人多了,也説明需要相聲的人也多了。不過另外來説,相聲這碗飯大家把它看容易了,這裏又好又不好。
問:您和笑林老師學唱的作品比較多,最近有個德雲社的年輕人比較火,叫張雲雷,他也以學唱為主,唱《探清水河》和評劇選段什麼的,您注意到了嗎?
李國盛:我現在跟年輕人接觸得不多,沒有什麼事情我就懶得出門兒。我倒是耳目到了有些人也很愛唱,我總體感覺只是一個相聲的唱,還不是唱相聲。用老先生的話説,相聲的唱可正可反,你唱好了觀眾有驚喜,你唱壞了他們以為你誠心,覺得逗,有“遮羞”這一説。現在年輕演員學唱還都停留在“遮羞”上。
問:功力還不到。
李國盛:你看侯先生也學唱京劇,侯先生學馬連良他曾經當着馬連良的面學過。年輕演員唱觀眾也聽也樂,但讓觀眾對你產生印象那就太難了。
問:需要下功夫。對於相聲的未來您期待嗎?
李國盛:我期待。
2019年底,李國盛表演相聲。楊明拍攝
問:您覺得未來的相聲會是什麼樣子?和現在會有什麼區別?
李國盛:區別是肯定有的,應該有區別。相聲積累的東西已經被其他一些藝術偷走或者説借用了不少,相聲有點兒支離破碎,一些年輕演員心裏就有點兒迷惑,相聲的手法擱在哪兒都行,不叫相聲也行,對相聲來説就像有病吃藥吃錯了似的。我覺得這是一個危險信號,但我覺得相聲肯定還能存在,為什麼?誰都願意高興,現在對老年健康的宣傳都説心態是第一位的,相聲是大家解除心結的良藥。加上現在從業人員也多了,學歷都比過去高,過去我就算高學歷,現在我只能算是文盲。在就業和競爭的壓力下,他肯定要趟出一條路子,發揮自己的積極性,因此相聲還是有希望。現在就看怎麼提高演員的思想水平和藝術水平,我個人覺得將來比現在還要好。
問:現在有一種傾向,就是感覺有些人基本功不是那麼紮實就已經上台了。
李國盛:而且現在還有一種現象,就是他自己還沒學到多少,就已經開始教學,到處都是辦學的學校,到處都有這些老師。當然我不是説人家不能教,他把自己學到的真東西給了小孩兒,那對小孩兒也有好處,就怕……
問:經是歪的。
李國盛:對,就怕念歪了經。只是這件事現在要説太傷人了。
問:包括您在內,八十年代相聲演員羣星燦爛,到如今這個時代,您覺得相聲新人是更容易出來,還是更不容易?
李國盛:更不容易出來,因為客觀因素不如那會兒了。
問:那時候諷刺作品很多,現在基本沒有了,經常就表現為兩個演員互相砸。
李國盛:現在你怎麼諷刺?諷刺老百姓,老百姓能高興嗎?你諷刺大的方面,也行不通,而且就算你説出來在觀眾眼裏也算不了什麼呀。
2020年11月,李國盛、劉洪沂表演相聲《賣布頭》。本文作者拍攝
問:姜昆老師在一次內部座談會上説,以前是相聲演員説老百姓不敢説的話,所以老百姓給你叫好,現在是老百姓敢説咱們不敢説,這問題怎麼解決?
李國盛:這就要求演員下功夫,通過相聲技巧自身找自己的活動範圍。侯先生也是在名家輩出的時候,找到了自己的路子。
問:侯先生淨化了相聲,淨化之後人們聽上去還是樂。
李國盛:對呀。而且那時有個大的背景,解放了,和舊社會比是兩重天,在這時候人家站出來要淨化相聲,成立相聲改進小組。從五十年代後期到文革前,歌頌型相聲興起,現在人們對歌頌型作品不像過去那麼熱衷,但它給相聲創作積累了經驗,也開闢了道路,今後這方面還不能丟。
問:在歌頌型相聲出現之前,人們認為相聲是不適合歌頌的。
李國盛:對,像《好隊長》、《好連長》,後來形成氣候,但現在乾脆都拋開了,歌頌型相聲有歷史功勞,它對相聲的貢獻是擴大了表現範圍。
問:您認為它如今還可以有所作為,就看相聲演員怎麼去做?
李國盛:對。
李國盛接受採訪中。楊明拍攝
注:除特別標註外,文中圖片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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