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潘巧雲在水滸傳中也許沒有另外一位她的本家潘金蓮出名,但同樣做為水性楊花的代表人物,號稱風韻寡婦的她,原是一屠夫之女,曾嫁與本府王押司為妻,王押司去世後,改嫁與楊雄。兩年來,楊雄因公務繁忙,經常在衙門當值,疏冷了潘巧雲。不想潘巧雲水性楊花,耐不住寂寞,終與海闍黎裴如海勾搭成奸。後來,被石秀髮覺,卻又不思悔改,乃進讒言與楊雄,教楊雄趕走石秀。石秀不忍楊雄受矇騙,乃暗中設計殺害裴如海,並與楊雄將潘巧雲騙上翠屏山。楊雄得知真相,怒殺潘巧雲。
由於《水滸傳》講,潘巧雲在河北薊州翠屏山被殺,使翠屏山也沾了些淫蕩之氣。翠屏山,據清道光《薊州志》卷二《盤勝》説,此山在城西北,又稱翠屏峯,屬於盤山風景區。“翠屏峯在天成寺後,古木幹章,悉從石罅中進出,層層鱗砌,春夏之交,綠翠參天,霜黃碧葉紛遍地,乃山之曲室,殆非人間”。但也有人稱翠屏山在山東梁山縣壽張集或平陰縣西25裏的玫瑰莊,系水泊梁山附近的一座小山。並説北宋時,翠屏山玉帶河畔有潘巧兒、楊大牛訂為娃娃親,後潘巧兒為翠屏山和尚海能姦污霸佔,楊大牛因此大鬧翠屏山,殺死海能和巧兒,投奔梁山。近人冒廣生《小三吾亭詩集》也有《翠屏山》五古一詩,有注説:“舞鶴樓,在薊州城內大街,相傳即潘氏妝樓。”以上諸説紛紜,不過是小説家言,固未足信。至於與潘巧雲竄同作奸的貼身丫頭迎兒,宋元筆記和話本多以丫頭命名為“迎兒”者,如宋話本《簡帖和尚》説,皇甫松家13歲丫頭名喚迎兒;《三現身包龍圖斷冤》也有丫頭迎兒。迎兒作為丫頭例名,只是一種符號,宋元多采用,被《水滸傳》順手撿來而已。
潘巧雲的姦夫、薊州報恩寺和尚海闍黎,俗家名裴如海,出家法名海公。闍黎,是“阿闍黎”的簡稱,梵語意譯為“軌範師”,大概是佛家寺院的職事之一。海闍黎看來有些音樂細胞,唱經好嗓音。按,海闍黎唱經,乃是正宗和尚借用民間通俗樂曲講解經文,採用為佛事儀式製作的法曲,結合梵唱以及演奏佛曲的樂器,並摻進中國傳統器樂和道教音樂。在海闍黎生活的兩宋時期,法樂更加系統而完整,且形成了南峨眉、北五台兩大流派。其中北五台派又分為東西兩路:東路以太行山東(今河北)為區域,以演奏鐃鈸為著;西路以太行山西(今山西)為區域,以曲調演唱華麗見長,所以《水滸傳》中海闍黎唱的音樂當屬於東路。俗語云:聲色犬馬,可見導致人性的墮落,美聲猶在美色之上。海闍黎和楊太太吊膀子,因性丟命,罪有應得,本不足惜,可半個世紀前,竟有人將海和尚改編為原是絨線店小老闆,與潘小姐青梅竹馬,後潘為王押司強娶,故海出家當和尚云云。其實那海和尚那廝唱的一口好梵音,無異今日之流行音樂,人生寂寞如潘小姐,就算不曾與老海青梅竹馬過,一聽此靡靡之音,嬌軀上下,恐怕早已酥麻半邊矣。
再説潘巧雲的本夫楊雄,其綽號在《宣和遺事》和元雜劇《誠齋樂府》中,本作“賽關索”。龔聖與《宋江三十六人贊》也作“賽關索”。兩宋時武人,多喜用“關索”為己之別號,或相互指稱,如小關索(《過庭錄》)、袁關索(《林泉野記》)、賈關索(《金陀粹編》)、張關索(《金史·突合速傳》)、朱關索(《浪語集》);又《三朝北盟會編》記有岳飛部將“賽關索”李寶、鎮壓方臘義軍的宋將“病關索”郭師中(《武林舊事》)。據稱此“關索”,即三國關羽之子,但查《三國志》和裴松之注,均無有此記載。元代至治《全相三國志平話》、明代弘治《三國志通俗演義》也未記有其人其事,而民間傳説則甚多。西南地區多有取地名為關索嶺、關索廟。“雲貴間有關索嶺,有祠廟極靈”(《池北偶談》),“關索嶺在州城西三十里,上有漢關索廟。舊志:索,漢壽亭侯子,從武侯南征有功,土人祀之”(見《古今圖書集成·職方典·安順府永寧州》)。也有認為“關索”非人名,“西南夷人謂爺為索(關索即關老爺),訛傳為蜀漢勇將姓名,宋人遂紛紛取以為號”。近人餘嘉錫則稱,“宋人之以關索為名號者,凡十餘人,不唯有男而且有女矣。
其不可考者,尚當有之。蓋凡綽號皆取之街談巷語,此必宋時民間盛傳關索之武勇,為武夫健兒所欽慕,故紛紛取以為號。龔聖與作贊,即就其綽號立意,此乃文章家擒題之法,何足以證古來真有關索其人哉?”(《宋江三十六人考實》)。楊雄在薊州從事兩院押獄兼職業劊子手,當是小説家言,因為此時薊州(今天津薊縣)為遼的轄區,或已由遼轉隸為金的轄地,其間在宋宣和四年(1122),金曾一度以薊州歸還於宋,但時間極短,旋因金兵南下仍為其所轄。且為北宋管轄期間,名廣川郡,也不叫薊州。清道光《薊州志》説,“漢唐明尤為重鎮”,即指此。《水滸》作者是南人,於北方人文地理概念,往往一塌糊塗,其混亂於此可見一斑。楊雄綽號“病關索”,始見於《水滸》。餘嘉錫認為《水滸》搞錯:“觀宋人多名賽關索,知《水滸傳》作病關索者,非也”。楊雄(或王雄)從“賽關索”降格為“病關索”,豈非人格侮辱?楊雄何病之有?性無能乎?舉而不堅乎?若如此,則電視連續劇《水滸傳》中,潘巧雲臨被殺前,當眾表白她自嫁與楊雄做老婆後,一向無甚性趣之説,當得到科學上的完滿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