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清朝田文鏡為何可以成為雍正寵臣
田文鏡在電視劇《雍正王朝》中被刻畫成忠君愛民的實幹家形象,而其幕下的紹興師爺鄔思道也被説得神乎其神。這一情節倒也不是憑空構撰,其線索主要來自清人筆記《春冰室野乘》,不過故事與電視劇中稍有差別,其中説:鄔先生被田文鏡收羅門下後,經常為之代寫奏摺,表現甚佳,田對其極為信任。某日,鄔先生對田文鏡説:“大人是想做天下名督呢,還是做尋常之督?”田説:“這還用説,當然是想做名督撫啦。”鄔先生説:“要做名督撫也不難,只要您這幾天不干涉我,必然事成。”田文鏡問他要做什麼,鄔先生説要寫一折子上奏,不過摺子內容不能給他看,只要最後署田文鏡的名字就可以了。田文鏡心想,平時摺子也是你寫,我有時看、有時不看,應該問題不大,便滿口答應。
揭秘清朝田文鏡為何可以成為雍正寵臣
數日後,鄔先生拿出一道奏摺給田文鏡,請其簽押上報。事後,田文鏡出於好奇而問鄔先生裏面究竟寫的什麼,鄔先生從容答道:“彈劾隆科多。”田文鏡聽後,嚇得眼睛都快掉到地上,當下就跺腳連説“壞事了,壞事了!”要知道,隆科多乃皇上的舅舅,雍正初期“四大臣”之一,功勳赫赫,位尊權重,一般人誰敢得罪?如此貿然彈劾,豈不是雞蛋碰石頭——找死嗎?可是,摺子已經上去,急也沒用,田文鏡只能在惶恐中靜候消息了。
令人又驚又喜的是,沒多久竟傳來隆科多獲罪下獄的消息,啓動調查的正是田文鏡的這個彈劾,後者由此因禍得福,立下頭功!原來,鄔先生看透雍正的心思,因隆科多恃功不法,驕橫異常,雍正一直想找機會對他下手,但礙於情面而不好親自動手,而臣下們見隆科多勢力太大,也無人敢去摸這個老虎屁股。就算是田文鏡,他要知道鄔先生摺子裏彈劾的是隆科多的話,恐怕也不敢上奏了!
正因為看到這點,鄔先生才不告訴田文鏡摺子內容,結果反成此大功,田文鏡也因此更被雍正信任與恩寵。但是,田文鏡此後恃寵而驕,開始與鄔先生漸生嫌隙,對鄔先生的態度也遠不如前。後者是個明白人,隨後即憤然離去。孰料,鄔先生這一走,田文鏡的摺子總不達上意,經常被雍正斥責。沒辦法,田文鏡只好派人多方尋訪,好言好語地將鄔先生重金請回。鄔先生最初不肯回,後捱不過,就説每天要50兩銀子才肯辦公,田文鏡只好答應。鄔先生回來後,不像其他幕僚一樣住在督撫衙門,而是每日上午進撫衙辦事,見桌上有紋銀50兩便欣然命筆,要哪天沒放銀子,他就翩然離去,田文鏡也不敢怪他。後來,鄔先生的名氣越來越大,連雍正都知道田文鏡幕中有個鄔先生,也知道摺子是鄔先生所寫。有次,田文鏡的請安帖到,雍正在上面批道:“朕安好,鄔先生可好?”後來,田文鏡死了,其他督撫爭相重金聘請鄔先生,但後者卻突然不知所終。也有人説,鄔先生已經進宮,為皇上服務去了……
野史故事挺精彩,不過與史實有較大出入,如彈劾隆科多一節,即與田文鏡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不過,雍正倒還真知道鄔思道這個人,因為在前次“科甲案”中,李紱即在奏摺中揭發張球為市井無賴,因為給田文鏡推薦了幕僚鄔思道才得以成為心腹。為此,雍正還特意問過田文鏡,後者回奏説,自己與鄔思道素來相識,並非張球推薦。由此可知,鄔思道是真有其人。
當然,田文鏡決不是靠鄔先生而是靠自己的本事並抓住稍縱即逝的機遇升上去的,雍正對此説得很清楚,在其繼位之前,他根本不知道田文鏡其人,後因為山西荒歉,田文鏡以告祭之員路經山西,“閭閻疾苦,非伊責任”,而“目擊民瘼,直言無隱”,“若非忠國愛民之人,何能如此”。由是,雍正對田文鏡青眼有加,後者也就老來得志,一升再升。
田文鏡的得寵並不奇怪,因為按照雍正的用人標準,如“忠心、盡心、能幹、清廉、勇於任事、敢於負責”等,田文鏡基本都能扯上邊,而在執行雍正的新政方面,田文鏡也確實做得不賴,如追討積欠、清查虧空而使倉庫充盈,彈劾貪官、整肅吏治而使官場風氣為之一新;再如推行耗羨歸公,實行官紳一體當差,強化社會治安,推行墾荒,攤丁入畝,等等,田文鏡都不折不扣地執行了雍正的意圖,各州縣稍有怠慢,即立遭彈劾,這與雍正前期的嚴苛之風相為表裏,由此成為後者一再表彰的“模範官員”,也就是應有之義了。
當然,光有皇上的寵幸是遠遠不夠的,打鐵還得自身硬,手裏沒有金剛鑽,那也幹不了那瓷器活。話説田文鏡到河南不久,即遇上了封丘考生“罷考”事件。科舉涉及國家取士選官,關係道德人心,這事在當時屬於嚴重的政治事件,就像當年“金聖嘆哭廟案”一樣,弄不好就得有人腦袋搬家,而童生們罷考的原因,又與田文鏡的操切有着莫大關係。
原來,康熙末年後,黃河開封段經常氾濫,而當地因為資金缺乏,前任官員往往只用草袋、木料加固河堤,如此聊應工事,小水小災尚能應付,一碰到大水準要出事。田文鏡上任時,正值一場大洪水過後,滿地瘡痍之下,災民滿坑滿谷,目睹此景的田文鏡暗下決心,一定要在任上解決這一問題。
治理河道、整固堤防一向是大工程,可河南藩庫這時根本沒錢,錢都被各級官員們以各種理由虧空拖欠掉了,田文鏡可不管那麼多,其勒令相關官員一律按期彌補,否則必遭彈劾去官。一時間,河南通省官員被逼得哭爹喊娘,有跪地求饒的、有撒潑耍賴的、有硬是抗旨不準的,而田文鏡是板起面孔,公事公辦,一個也不寬恕,一個也不通融。幾個月後,那些虧欠中飽的官員大多被治得服服帖帖,河南藩庫也由此逐漸充盈了起來。
有了修堤的錢,還得有修堤的人。按田文鏡的新政,工銀由官府支給,人夫則由各州縣分遣,“按照百姓地畝,或頃半或二頃出夫一名”,“紳衿里民,一例當差。”這下可就捅了馬蜂窩了。古代政令不下縣,縣以下實為士紳自治,這些有田頃半、二頃(一頃即100畝)的不是地主就是紳衿,不應工役一向是他們的特權,地方官府通常也不會去招惹他們,但田文鏡不是科舉出身,他不吃這一套——怎麼着?讀書有錢人家就可以啥事不管,坐享其成?沒門!
對於田文鏡的操切,雍正也有些擔心,説“小民矇昧無知”,凡事還是要“逐一分析示諭,皆令曉然知悉,則此等怨聲自止息矣。”可是,未等硃批送達,“罷考”事件即已爆發。雍正二年五月二十日,開封府封邱縣紳衿、武生等赴巡撫衙門具控,反對一律當差完糧並主張維護儒户、宦户等特權,隨後又赴學臣衙門投遞匿名呈狀,控告知縣。最後,諸生員們發起罷考,封邱一邑,文武生童僅23人應試。
雍正得報後大為震怒,隨即下令嚴肅處理。事後,田文鏡施展鐵腕手段,將首犯生員王遜、武生範瑚捉拿處斬,未考者嚴令補考,各處堤防照常上工,事態終被平息。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河南官員對田文鏡的作為大多不以為然,有些人甚至暗中站在考生與縉紳的一邊,有意阻擾其新政。如河南學政張廷璐,平素“遇劣衿抗糧生事,每多庇護”,這次事件也是“無一言嚴飭”,只管把事情推給河南開歸道陳時夏,“令代為勸諭考試。”陳時夏也不想多事,其請“諸生傳至內衙書堂”,口稱為“年兄”,“央其赴考”。罷考事件爆發後,按察使張保也不肯去蹚這趟渾水,其推脱説:“我只管人命盜案,餘事非我職掌。”就連奉命前去查辦的欽差大臣、吏部右侍郎沈近思,最初也是有意瞻循,意在寬縱。雍正得報後,氣得大罵這些科甲官員是“儒生輩慣作如是愚呆舉動,將以此妄博虛名。”
事後,陳時夏被革職留任,張廷璐被革職查辦。反觀田文鏡的被褒獎,一些科甲官員們暗地裏憤憤不平但又敢怒而不敢言,後來李紱、謝濟世參劾田文鏡,大概也有其“民意基礎”的成分。更值一提的是,這次被革職的河南學政張廷璐乃康熙朝文華殿大學士張英之子、户部尚書張廷玉的弟弟,而終雍正一朝,後者都是雍正寵臣。這次的事件,毫無疑問也把張廷玉給得罪下了。
不久,江南因水災荒歉,江蘇巡撫何天培請求從山東、河南運送糧食前往南方平糴,田文鏡上奏説南方人不吃小米、宜送小麥為妥,孰料大學士朱軾及張廷玉卻説,送小米也無不可,未必就要小麥,雍正聽後也就同意了。結果,小米送到南方後無人問津,賑濟效果大為失色。雍正得報後很是生氣,説“田文鏡辦理盡心,朱軾、張廷玉不過因張廷璐之事歸怨田文鏡,欲使所奏不行耳”,於是下令嘉獎田文鏡。後者回奏謝恩,説“臣實愚昧無知,並不識如此料理方免貽誤”,在我不過是“一得之愚”,孰料卻因此“仰邀曠典”,皇上如此明察秋毫,真是令人受寵若驚。雍正接報後也是動了感情,由此有了如下名批:
“朕就是這樣漢子,就是這樣秉性,就是這樣皇帝。爾等大臣若不負朕,朕再不負爾等也。勉之!”
“臣若不負朕,朕必不負你。”以雍正與田文鏡的關係而言,也確實夠簡單純粹。二年十二月,田文鏡發出“嚴禁夤緣鑽刺、以肅法紀”的告示,其中自詡為官40年,“從未曳裾於顯要之門”,至於師生朋比,“平日痛惡於心”。如此姿態,當然容易引起他人非議與攻擊,畢竟官員還是科甲出身的為多。也正因為田文鏡毫無黨援,形同“孤臣”,雍正這才對他百般維護、為其撐腰,“憑誰動你一毫毛,朕無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