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都被她演哭,張子楓該為00後拿下第一個影后了
整個影院都在落淚,張子楓和《我的姐姐》同時打動全場。
從點映開始,影片就被許多人期待着,而當影片正式首映,也沒有令期待它的人們失望。
作為一部關注女性命運、切入中國式親情肌理的劇情片,該片首日就擠下了同檔期的了好萊塢大片,拿下了單日票房冠軍,這其實是從另一個側面證實了,觀眾真的被影片打動。
人們紛紛表示這片子太好哭了,又驚歎於“張子楓演技炸裂”、説“該她這個00後拿影后了”。
在這個承載家庭、女性、親情等厚重主題的姐弟故事中,張子楓剪了利落短髮,學了四川方言,第一次拍吻戲,也第一次如此完整地塑造一個複雜的成人角色。
她的表演依舊那麼動人,但又不僅僅像當年的《唐山大地震》那樣讓觀眾哭成趵突泉,
而是透過表演,去碰觸了一些更深層的東西,那片中國式家庭中最隱秘的痛處:在所有的中國式家庭裏,女性,或者説,姐姐,好像都是理所當然被犧牲的那個,問題是:憑什麼?
在憑《相愛相親》斬獲金像獎最佳編劇的遊曉穎寫下這個故事後,一個女導演,一個女編劇,一個女演員聯起手來,共同完成了這麼一部聚焦女性現實困境的影片,最後又讓現場那麼多女性流下了感同身受的眼淚。
這場面真是動人。
我之前曾經提出過一個問題:張子楓能不能成為下一個周迅?
而在看完《我的姐姐》後,我也終於可以確信,張子楓不是將要,而是已經把中國電影00花的未來,扛在肩上。
但她不必成為另一個周迅。
姐姐憑什麼?整部電影,圍繞的就是"姐姐"的這個兩難選擇展開。講的是一個20出頭、剛踏入社會、就要被迫選擇是否撫養親弟弟的女孩的故事。
電影原本的片名叫《踢皮球》,在父母出事之前,姐姐是被踢的皮球。
爸爸媽媽為了多要一個兒子,曾經讓她裝瘸子,以騙取計生指標。
她上大學的志願,被父母改了護理專業。
一路被壓榨夢想的女孩,靠自己打工掙下四年的大學費用,正要逃離父母,去北京考研,繼續自己做一名醫生的夢想。還在跟相處5年的男友談婚論嫁。
但就在她24歲的一天,父母遭遇車禍,雙雙去世,留下個弟弟,然後所有親戚都在跟她説“這弟弟,你得養”。
張子楓飾演的姐姐,其實面臨一個和當年的《唐山大地震》類似的兩難選擇,只是當年她是等待被選擇的那個,這一次是主動選擇的那個:弟弟還是姐姐?
是選擇繼續考學,送養弟弟,奔赴自己的前程?還是盡一個姐姐的“義務”,撫養弟弟,放棄自己的夢想?
在故事的開始,所有人都在讓她忘掉自我,成為他們口中的“合格姐姐”。
姑媽(朱媛媛 飾)是家族裏上一代的“姐姐”,年輕時不斷為弟弟犧牲,人到中年自己的日子已然十分窘迫:丈夫卧病在牀,兩個兒女並不成器,就算想收養這個小侄子都有心無力。
在安然面前,她即使忍不住地心疼侄女,也幾乎出出自本能地説出那句話:你是姐姐,首要任務就是把弟弟養大。
後來知她要給弟弟找領養家庭後,又罵她丟人現眼,罵她是在“賣弟弟”。
舅舅(肖央 飾)人到中年吊兒郎當,是個被寵大卻長不大的巨嬰,日子過得一塌糊塗。
他在事件中要的,只是錢,關心的是房產證寫了誰的名字,房產如何處置,車禍能不能得到賠償…
看起來,如果不送養,被犧牲的,就只能是安然這個姐姐。
導演殷若昕説,自己和編劇遊曉穎都是1986年出生的獨生女,但她們身邊有很多“姐姐們”,而這些人好像總是在扮演成全者和犧牲者的角色。
影片特意塑造了兩代“姐姐”,安然和她的姑媽。正是要透過她們不同的人生處境和抉擇,去呈現這個龐大的被忽視的羣體——姐姐。
上一代的姐姐一開始就認命了。這一代的姐姐不想認命。
所以安然找上父母車禍時的肇事司機,向他討説法。
要的不是錢,而是求證——“悲劇的發生,錯不在她”,不是因為爸爸一直給她打了十幾個電話打不通,才突發心臟病導致車禍。
她憤怒地衝着肇事司機吼——“所有人都覺得他是我的責任明明做錯事情的不是我”。
發現這個故事哪裏不對勁沒?
所有人都把安然視作理所當然的奉獻者,卻根本沒有人問她,自己想要什麼樣的人生。
憑什麼她明明想當醫生,父母卻要篡改她的志願,讓她就近學護理?
憑什麼弟弟得到那麼多的疼愛,她卻求而不得?
憑什麼她都已經找到一個出口,可以向父母乃至全世界證明,弟弟可以做到的,她一樣可以,甚至做到更好,卻被一場車禍逼回來,去走上一代姐姐的路?
生活中有太多這樣的“憑什麼”,被姐姐們憋着,被習以為常着,而電影透過安然這個姐姐的命運,把一切喊了出來。
用她自己的話説,“一個從小不在父母身邊長大的女孩子,被人欺負了,她打得贏要打,打不贏也要打。”
中國式親情但電影最動人的地方在於:並沒有把中國式家庭的困境,變成一場仗。
而是選擇了一個更温柔的視角,去揭開了問題的兩面性。
姐姐,首先是一個人,但姐姐也是親人。
戰鬥,是安然證明和保護自己的方式。但她的敵人其實並不是自己的親人。
這正是整個故事最矛盾和具有張力的地方,導演不僅要讓張子楓演的安然變成一隻刺蝟,更要讓她詮釋出中國式家庭親情的複雜與張力之後,和原本陌生、疏離、甚至帶着怨氣的弟弟,重新建立起相依為命的情感羈絆。
怎麼可能呢?
弟是在甜水裏泡大的,是曾經的小皇帝,在姐姐家裏,卻對姐姐説“家裏東西都是我的,你必須聽我的話”。
姐姐越對她冷淡,他越是搞事情。
吃不到肉包子,就把好好的麪包撕爛丟掉。
氣急敗壞了,直接衝安然臉上吐口水。
水火不容?但又血脈相連。
後來安然在一次爭執中,也向別人吐了口水,一個動作,不自覺透露出一個信息:他們終究是一家人。
安然也動過丟掉弟弟的念頭,倆人去坐地鐵,安然趁弟弟去衞生間,躲起來。
但弟弟發現姐姐不見,哭着在站台跑來跑去。
那一刻姐姐才意識到——弟弟是無辜的。他也只是一個失去了父母、無人可依靠的孩子罷了,所有的霸道,恰恰是弟弟為了向姐姐找尋自己的存在感。
他甚至會主動討好姐姐,有次安然揹他回家,他在姐姐肩膀上説,「你身上有媽媽的味道」。
但令人矛盾的又不僅是弟弟。
還有第一個把弟弟這個包袱甩向她的姑姑——上一代的姐姐。
姑媽原本成績出色,擅長俄語,長得漂亮。90年代經濟浪潮來的時候,她想要去俄羅斯做生意,可是家裏一個電話,説你弟弟生了一個女兒,你得回來帶,她就又選擇回去。
後來丈夫生病,她常年操勞,自己的人生也慢慢地被消耗掉了。
朱媛媛真是一個好演員,這個角色這麼粗獷,卻又那麼細膩。朱媛媛自己説,這個故事太貼近她自己了,太像是她看到過的身邊女性的命運了。
幾場姑侄兩代女性的對手戲,成為全片最大的淚點。
有場戲是,認命的姑媽對安然笑着説:“我是姐姐,從生下來那天就是,一直都是。”
電影裏好像她對安然不夠好,但有個場景真是動人,就是姑媽和侄女安然,坐在一起吃西瓜。
姑媽把西瓜切開之後,先用勺子把甜的部分挖出來,端給安然吃,然後自己再把剩下的部分切給自己吃。
下一個鏡頭,就是張子楓憋着眼淚,拼命吃西瓜。
就像朱媛媛説的,你看到張子楓這樣的小姑娘的戲,怎麼能不哭呢?
但她自己的表演明明也那麼動人。
一個轉身甩淚的鏡頭真的把我看哭了,姑姑説:“套娃也不是非要裝進同一個套子裏面”。
兩代姐姐的命運在這裏相遇、碰撞、共鳴,安然終於理解了姑姑的不易。
不得不説,兩代優秀的女性演員的對手戲太好了,她們都不是把戲演出來,而是在觀眾心裏鑽一個口子,流出來的不是血,是淚。
另一個驚喜,是肖央演的舅舅。
一開場,像個混蛋。
靈堂戲,姑媽在忙着招待親友,他坐在一邊搓麻將嗑瓜子。
他濫賭,貪財,對家庭不負責任,連親女兒都討厭他,還偷偷揹着安然去找肇事司機要了兩萬塊錢,甚至攛掇弟弟故意去搞垮安然的戀情,好讓安然照顧他。
但就是這麼個混蛋,卻是家裏唯一會跟安然平等對話的人,也是唯一理解她對夢想的嚮往的人。
肖央絕對演活了這個討嫌的角色,因為舅舅也有過北漂演員的夢想,但失敗的夢想沒啥用,用他自己的話來説,就是「像我這樣的兒子,屁用都沒有」。
他的人生一團糟,變成孤家寡人,但到最後,用實際行動鼓勵安然去追逐自己夢想的,也是這個不爭氣的舅舅。
而這也是《我的姐姐》難能可貴的一面:創作者看到了家庭生活最複雜、最矛盾的一面,又試圖用剋制、幽微手法,去把一個最真實的中國式家庭背後的撕扯和羈絆,矛盾和共情,都展現在大銀幕上。
到最後,姐姐終究開始理解和接受弟弟。
有場戲特別有趣,弟弟問姐姐,你男朋友為什麼要跟你分手?安然説,因為他想一直吃麻辣燙,而我想到大海里去衝浪。
弟弟:就不能先吃麻辣燙,再去衝浪嗎?
小朋友聽不懂姐姐的幽默背後的無奈,但在情感上卻奇妙地理解了姐姐。
而他泡薑茶、學系鞋帶這些笨拙又美好的時刻,也讓這個其實一直都對親情求而不得的角色,開始理解親情是珍貴的。到最後,弟弟甚至自己去找領養家庭成全姐姐去北京。
但真到弟弟這麼做的時候,也早就不是當初衝姐姐吐口水的討嫌的弟弟了,姐姐還放得下弟弟嗎?
這就是中國式親情,矛盾又糾結,中國人,個人夢想與親情之間的張力是永恆的難題,對女性更是。
如何不辜負自己,同時也不放棄對親人的責任?兩個字——平衡。
可是現實擺在眼前,怎麼平衡,還是説平衡就意味着犧牲?面對中國式親情,到底怎麼選擇,才是對的?
張子楓的未來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我內心想到的兩個字,就是勇敢。
只有女性主創才敢於選擇這麼現實又難以表達的議題,也只有足夠勇敢又足夠用心,才能如此準確地命中女性的痛點。
電影並沒有一味去呈現女性的痛苦和不易,而是冷靜又剋制地把最真實的現實像剖西瓜一樣,剖開給人看。
雖然姐姐的選擇是最大的懸念,但其實到結局時,養還是不養弟弟,甚至已經不是重點。真正重要的,是女性在自我與親情之間,那種永恆的的矛盾和撕扯。
事實上導演最終留下的也是一個開放式結局,
身為女性的導演和編劇,並沒有為“姐姐”做出選擇。羈絆未必全部是痛苦,人性是複雜的。姐姐會走出自己的路。
引發思考,本身也比給出答案更有意義。
而能夠引發如此的思考,一個重要原因,當然是張子楓。
作為整部電影核心主演的她,只要有一點泄勁,整部戲都會垮下來,這是整部電影的一個基本點。
因為只有觀眾對安然共情,才會進入這個故事,才會代入姐姐的選擇:如果我是安然,我該怎麼選?
好在張子楓成了。成了,張子楓也就不再是國民妹妹,而是國民姐姐。
張子楓當然是好。她的表演依然充滿着,《唐人街探案》那詭魅一笑的靈氣和感染力。
導演殷若昕形容她有一種超越同齡人的“通透”,能完完全全浸入角色。
“舅舅”肖央説,她對演員的理解,一直都是超出她的年紀,是天生的演員。
吃西瓜那場戲,在場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泣不成聲,男攝像師邊拍邊狂擦眼淚。
她也依然那麼投入,有一場廚房的戲,張子楓剁菜時切到手指,血直流,但她還在繼續演,直到導演喊停,她才下意識用四川話説了句“我切…我切到手咯”。
一切都在印證着當年巖井俊二那句誇獎,張子楓一入戲,一秒變周迅。
説張子楓會成為周迅第二,當然有道理。
中國新一代女演員中,只有張子楓,具有周迅那種天生演員的共情力。
就説本片,一開始,姐姐是憤怒的又冷漠的姐姐,好像一點就着的炮仗。
但這是她給自己披上的鎧甲,鎧甲背後,姐姐也是渴望被愛,需要被愛的。
直到一場戲,姐姐忙完護士工作,看到弟弟睡着了,她坐下去看着弟弟,導演對張子楓説,你一會去碰碰弟弟五官上的任何一個部分,感受一下跟親人觸碰是什麼感覺。
張子楓演的時候,去摸了摸弟弟的眉毛,然後又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導演坐在監視器前立馬就哭了,因為覺得那一刻她就是安然。
堅強與脆弱,兩種極端的情緒,完美地融合在一個角色的身體裏。
但看完整部電影,我又覺得張子楓和周迅不同。
周迅是在個人經歷中,不斷地去愛和感受,一旦遇到一個感同身受的角色,就徹底燃燒自己,讓自己成為角色。
而張子楓卻是乖乖的,笑眯眯的,一點點去代入角色的命運,感受角色的命運,去真正懂得角色的憤怒、委屈、隱忍、無奈和無助,最後,讓角色成為自己。
正是因為張子楓的演繹,觀眾雖然難過卻看到希望,因為即使是這場突如其來的家庭變故,也並沒有摧毀安然,而是讓她變成了更勇敢、更好的人。
她依然不願再被「姐姐」這層身份綁架,不想認命,想把命運攥緊在自己手裏。但擺脱命運未必是反抗,可能是尋找到另一條命運的出口。
波濤再激烈也打不上岸,奮力一躍立刻就被現實反手一巴掌拍回去,但若是細水長流,卻能一步步令桑田變滄海。
這部電影能擁有這樣的張子楓,真是幸運,但張子楓也幸運,因為在轉型的關鍵時刻,遇到了這部電影。
這個角色必定為她掙得一個影后提名,至於能否拿到影后,不急。
這個20歲的小姑娘,有的是無窮的未來。
就像我們看着當年的周公子,但周迅身上,好像有一股燃燒自己的不滅的火焰,而張子楓卻像水,細膩又綿長,讓人期待着,總有一天,她能夠順着洋流,進入海洋,成為海洋。
人生是沒有標準答案的,就像這部電影,觀眾的思考和答案,才是電影的真正結尾。
在好片稀缺的當下,有好主題,又有好故事很好地演繹這個主題,有好故事,又有一羣這麼好的演員演出這個故事,真是難得。
這部電影,真的值得人們走進電影院,去觀看 “姐姐”們的命運,在思考自己的命運。
而就像影片中的安然一樣,張子楓也不必要成為誰,哪怕是周迅。
當國民妹妹變成國民姐姐,她可以成為張子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