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一個下雨天》劇照
王小魯
前些日子一家媒體讓我推薦影片，我推薦了《紐約一個下雨天》。這部影片在放鬆心情、學習知識、感受異域風情方面是很好的選擇，當然它的價值比這要豐富得多。
越老越拍年輕人
這部片子的導演是伍迪·艾倫，紐約布魯克林人。此片是他的第48部作品了，我覺得這部作品和他之前的很多作品一樣，是專門寫給紐約的情書，它的一個潛在的主角是紐約這座城市。作品對紐約這個城市有自己微妙的評價，還有真情流露。而且這一切不是生硬的“直給”，是放在一個曼妙的青春故事裏的。
伍迪·艾倫生於1935年，今年都85歲了。這真是太了不起了。他似乎越來越喜歡拍年輕人的故事和愛情。在前幾天，我看到韓國電影院開放（4月29日）後的第二週，《紐約一個下雨天》就成了票房冠軍，雖然只收入了40萬美金，但可以從中看到它受歡迎的程度。
但對我們來説，伍迪·艾倫以往的電影接受起來還是有難度的。他的電影特點是台詞密集，還喜歡錶達知識分子生活，而且電影故事經常與紐約的文化地理形成緊密關係——當他提到上東、布魯克林或者哈萊姆區，這些地方都是有其獨特的內涵的。對於外國人來説，這可能是一種不可解讀的密語。當然，事情也沒有那麼可怕，如果不瞭解這些信息，你並非就徹底不能理解他的作品。
另外他的電影看起來是很隨和的，鏡頭語言並沒有特別強烈的創新之處，但其實他的電影形式還是獨樹一幟的。只是他的創新不在視聽語言。相比於其他伍迪·艾倫的電影來説，《紐約一個下雨天》的鏡頭語言很普通，觀賞門檻也相對較低。
一對情侶各自的週末冒險
電影的男一號是喜茶（蒂莫西·柴勒梅德，扮演蓋茨比），導演選擇他不知道是不是由於他也出生在紐約，能有天然的紐約口音——他出生在曼哈頓的“地獄廚房”。當然我們也許可以説這部影片體現了導演的“紐約驕傲”。富二代蓋茨比在紐約北部的亞德里學院讀書，他的女朋友艾什莉要在週末去曼哈頓為校報採訪一個著名導演，所以兩人歡天喜地去曼哈頓度週末。蓋茨比的家就在曼哈頓富人區上東，他在離家略遠的地方訂了一個豪華套房。但艾什莉採訪中出現了小波折，本來一個小時的採訪變成了導演邀請她看樣片，這個過程中導演因和製片人發生衝突而離席，艾什莉和製片人一起尋找導演，誰知道中途遇到了一個著名的男明星。男明星對艾什莉很感興趣，艾什莉則為此興奮不已。
與此同時，蓋茨比着急地給艾什莉打電話詢問情況。艾什莉的行蹤顯然已經失去了控制。他的週末美好計劃泡湯了。他在街上遇到了幾位高中同學，其中一位在紐大學電影，正在街上拍作業，蓋茨比被邀請做特約演員，在車裏和人演吻戲，對手竟然是蓋茨比前女友的妹妹晨。由於沒事可做，他和晨同行，還去了晨的家，也就是他前女友的家，這必然勾起往日回憶。而晨對蓋茨比了如指掌，因為當年她姐姐和蓋茨比談戀愛的時候，姐姐告訴了她關於他的一切，包括接吻的技術以及其他重要時刻的表現。顯然，蓋茨比一直是晨的暗戀對象。
蓋茨比此行有一個苦衷，就是要避開自己的母親。他母親是曼哈頓一個著名文藝沙龍的女主人，週末正好有個聚會需要他出席，而他對母親那一套規矩和高雅派對煩透了。但很不幸，他還是在逛博物館的時候遇到母親的熟人，看來不去不行。而他的女朋友此時卻不在身邊，無法陪他前往。
這部電影的敍事結構清晰，兩條線索平行開展，又在往前推進的過程中有着緊密的關係。艾什莉來到曼哈頓採訪名導，是為了給自己加學分，這個小目標很快就不重要了，因為她迅速在電影界最高層展開了社交，而且和大明星一起上了他的豪車，這個過程被圍在攝影棚邊上的狗仔隊拍了下來。
沮喪的蓋茨比失蹤的女朋友在電視畫面中出現，她被視為男明星的新歡。蓋茨比在酒吧遇到了一個風塵女郎，決定讓她代替艾什莉赴母親的聚會。誰知道被母親一眼識破。母親問兒子為什麼要來出她的洋相。兒子説他反感母親這一套高雅的規矩，生活一直按照上流社會的標配：名校、派對。“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反骨。”母親説，你的反骨是從我這裏繼承來的。她決定把自己的前史告訴兒子，她其實之前也是風塵女郎，她和蓋茨比的父親就是通過這種交易相識並結婚，蓋茨比的父親也是拿着她的錢開了公司，過上了美好的生活。
“我用自己賺來的錢上了大學，以便我未來的兒子能嘲笑我的虛偽做作。如果説我熱衷於追求華麗的事物和精心維護的形象，如果我這麼做讓你不舒服，那是因為我是來自於中西部的‘職業騙子’，我試圖抹去過往那麼多酒店房間裏殘存的噩夢記憶。如果你還是不能明白，你是從哪裏繼承來的想和風塵女子廝混的衝動，那是因為你有我的基因。”
這無疑讓蓋茨比十分震撼，但卻是好的震撼。他感覺和母親親近多了。紐約“上流社會”的榮耀和緊張下面，其實潛藏這樣接地氣的逆襲故事。這一點似乎緩解了蓋茨比的壓力。他忽然放鬆了起來，並決定留在紐約。他讓艾什莉一個人回學校，自己則留下來，在一個“老地方”心有靈犀地邂逅了渴慕他的紐約老鄉晨。
對於紐約的再認識和肯定
我覺得伍迪·艾倫其實用這個故事闡釋了他的家鄉紐約的內涵——刺激、離奇和勢利下面潛藏着温暖的人性。伍迪·艾倫的熱愛和偏袒之情毫無掩飾，之前他一再以曼哈頓和布魯克林為自己的故事發生地，以前對紐約也許有諷刺，但現在更多是柔情蜜意。在這裏，他讓艾什莉出局，隱約可見他的“排外和地域歧視”。晨對蓋茨比説，你和你女友是不是天天聊亞利桑那的仙人掌？電影中的艾什莉是銀行家的女兒，她的故鄉則被設定為美國西南部的亞利桑那州，電影用晨的台詞對這個地區進行了挖苦。
但是伍迪·艾倫用筆沒有閒墨，他用艾什莉這個人物飽滿地表達了紐約的另外一面——這裏充滿了機會，令一個來自西南部的小女生驚奇不斷。扮演艾什莉的艾麗·範寧表現很好，她把一個浮躁又充滿野心的女孩進入大都會的興奮、虛榮和莽撞都表達了出來。蓋茨比説他熱愛紐約的陰鬱天氣，而艾什莉並不能領會。她的心完全不在蓋茨比的身邊，她對於紐約的霧氣和下雨天完全無動於衷——於是蓋茨比來到晨的身邊就理所當然了。
所以我説這是一部有點“紐約驕傲”的影片。它對於紐約的刻畫使用的是速寫方式，電影故事時間是一個週末，兩天，它迅速地描畫了兩個年輕人物，也出色刻畫出了紐約的一個輪廓。這裏有冒險氣息、刺激，裘德洛在這裏扮演了一個製片人，艾什莉認識他不足兩個小時，就和他一起見證了他前妻在酒店出軌的事件。這就是紐約的特徵嗎？我們姑且這麼相信吧。
伍迪·艾倫説他喜歡拍哲學電影——關於人生荒誕的來源，世界為什麼是這樣的，我為什麼在這裏，事情為什麼發展得這麼糟糕，如此等等。但是這部《紐約一個下雨天》裏面，我看到的是他對於紐約這座城市的再認識和肯定，是一封寫給紐約的情書。我看過他很多拍紐約的電影，比如《曼哈頓》（1979）， 2017年他的《摩天輪》是在布魯克林康尼島上的故事，這個半島是伍迪·艾倫小時候居住的地方。當然他最著名的《安妮·霍爾》（1977），故事也主要是在紐約布魯克林和曼哈頓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