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這屆年輕人“躺平”之後,睡不着了

由 慕容亦凝 發佈於 健康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人間像素,作者|唐雲路

這屆年輕人為什麼睡不着?

“也不是我非要熬夜,實在是手機太好玩、夜色太好看。”

“準備考研每天早上六點起牀,但越是要早起,晚上就越睡不着。”

“因為不願結束平庸的今天,也不想開始平庸的明天。”

“下午四點喝了一杯奶茶,晚上十一點異常清醒。”

“當媽媽以後就再也沒有睡過整覺,半夜給娃喂完夜奶、換完尿不濕,就再也無法回到睡夢裏。”

我們都知道睡好覺有多重要。

一個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在睡眠中度過,在睡眠中,人體修復 DNA、恢復體力、自我治癒,如英國科學家馬修·沃克(Matthew Walker)在《我們為什麼要睡覺》一書中所寫道的:“要使大腦和身體健康恢復到最佳狀態,我們唯一能做的也是最有效的事,就是睡覺,它是大自然賜予我們的最佳對抗死亡方法。”

可如今擁有好的睡眠卻變成了越來越奢侈的事。

夜幕像一張網,兜住我們所有的情緒,白日被陽光掩蓋的種種,一下子都無所遁形。

3 月 21 日是世界睡眠日,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發佈的《中國睡眠研究報告(2022)》顯示,全國睡眠超過 8 小時者不超過 8%,57.41%被調查者表示在近一個月有1-7天失眠,另一份由中國睡眠研究會等機構發佈的《2022 中國國民健康睡眠白皮書》顯示,44%的 19 至 25 歲年輕人熬夜至零點以後。不良生活習慣、工作學習壓力導致的心理疾患等正在“偷”走年輕人的睡眠。

睡不着的原因各不相同,人們為了保衞睡眠也想盡了辦法,在今天這篇文章裏,我們不準備回答的問題包括:“睡不着怎麼辦?”“如何才能睡得更好?”“睡得不好有哪些危害?”

我們想通過收集來的這七個有關於睡眠的故事表達的是,生活有太多不容易,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睡不着,你並不孤單。

因為睡不着開始玩毛線,現在趕訂單沒空睡覺

@五角 / 32 歲

輔警、手工愛好者

五角已經記不得最初是因為什麼原因睡不着了。

“可能是因為以前喂夜奶,也可能是因為晚上總要給孩子蓋被子。”她説,“或許是因為白天總是一直忙,到了晚上孩子睡了,終於可以做自己的事,就捨不得睡着了。”

現在五角口中的“自己的事”,是用毛線做手工。

去年,五角發現自己的情緒進入到非常糟糕的狀態,她開始嘗試照着網上的教程做手工。“夏天的時候,一個朋友説想要一個包包,拿照片問我會不會,我説可以試一試,然後就做出來了。”

第一個包難免粗糙,但是終於將材料包做成成品的成就感難以代替。一開始編織一個毛線手包,五角需要花 2-3 天的時間,但沉浸在毛線的世界裏,對她來説是一種治癒。有時候鈎着鈎着,抬頭一看時間,發現已經是夜裏 3 點半了。

「讓五角的作品“出圈”的筆記」

五角的“單機版”手工事業在 12 月的一天迎來了轉折,她隨手發在小紅書上的一張照片獲得了超過 2500 贊,無數私信向她湧來,想要求購一隻同款手工毛線包。

為了不辜負網友的熱情,只能趁下班以後的空餘時間編織的的五角請來了媽媽“救場”,在和媽媽一起編織的時候翻出媽媽早年的作品,她發現,“原來玩毛線的愛好寫在基因裏。”

那隻讓眾多網友認識她的豆豆包,在三個月的時間裏,五角和媽媽一起織了不下 70 只,完成一隻包的時間也從兩天半加快到一天不到。進入春天之後,她又開始研究起新包型的織法。

雖然還是睡不着,但是誰能説,和自己的愛好一起度過的夜,是被辜負的呢?

“我買了一部黑白手機,不將發光的屏幕帶進卧室”

@雅雅 / 30歲

自由編劇

在成為一名自由編劇之後,雅雅的入睡時間就越來越晚,“從1 點到 2 點,再到 4 點。先生會抱怨,好不容易週末想一起出去玩,我卻要睡到 12 點。”

讓她下定決心調整作息,是眼睛開始不舒服。雅雅在兩年前做了近視手術,擺脱了戴了十多年的眼鏡,但最近她又感覺視力有所下降,眼睛也時常感到乾澀,她覺得,這與無休止地使用手機關係很大。

“我決定要做出改變,不然手術就白做了。”她説,“而且,我也不喜歡這麼不自律的自己。”

決定調整作息之後,雅雅發現各種“高質量睡眠指南”都提到了電子屏幕對睡眠的影響。她花五百元買了一部電子墨水屏的二手手機,將日常用的手機放在卧室之外。

睡前,她用這部黑白屏的手機聽書,或是看看電子書,遠離了彩色屏幕在黑暗中帶來的刺激。

與此同時,她也認真想了想常年熬夜的原因。“深層原因可能就是職業焦慮,不想睡醒以後面對第二天寫不出來的自己,就想無限拉長今天。”

可是,早睡晚睡,明天也總是會來。

現在的雅雅,起碼解決了明天到來之時,自己是否精力充沛的問題。

“在抗疫一線,日夜顛倒是常有的事”

@小影 / 33 歲

國企員工

小英並不是主動丟失睡眠的那一類人。

身為國企員工,只要疫情防控需要,小英就會被抽調到一線支援。

經歷了兩輪“封城”,小影已經習慣了身為基層工作人員 24 小時待命的作息。連續做核酸的日子裏,她和同事們基本都是凌晨四點到崗,遇到突發狀況,大半夜打個電話要求到崗,也是“太正常了”。

有好幾次,因為事態緊急,也來不及回到隔離酒店休息,小影都是在車裏過的夜。

「又一個在車裏度過的夜,小影拍下了車窗外的風景」

雖然上午完成核酸檢測任務,下午可以休息,但白天補晚上的覺,並不是那麼容易。更何況現在是最繁忙的第一季度,有時候忙完疫情支援還得遠程處理原單位的工作。“雖然人在社區,但是本職工作也不能丟下。”

如今因為小影所在的城市處理得當,小影已經返崗工作,重新開始從單位到家“兩點一線”的生活,她最大的願望就是疫情不再反覆,不用再擔心從睡夢中被喊起來,過上一夜睡到天亮的安穩日子。

“裸辭一個月,我睡不着了”

@M魚 / 25歲

品牌諮詢

在業界知名的“黃埔軍校”離職之後的一個月,M 魚的心態漸漸一路向下走,到達崩潰的邊緣。

“裸辭”是 M 魚沒有預料到的,原先她的計劃是休息幾天,調整一下狀態,就去新東家入職。但是這個春天的求職市場變數太多,説好的新工作沒了蹤影,她不得不陷入了不斷投簡歷、等通知、準備面試的循環之中。

自然而然地,M 魚失眠了。

“我知道焦慮沒有用,但就是控制不住。”她每天 2 點才躺下,刷着手機想幫助入眠,可手機就像真的有“竊聽功能”,“它給我推的文章就是各種裸辭啊,找不到工作啊,疫情影響就業啊,我就更睡不着。”

這一個月裏,她的睡眠比原先因為加班導致不足七小時,驟減到了三個多小時。“每天大概 5 點左右睡着,8 點醒,有的時候 3 點睡、6 點醒。”

在掛掉 dream offer 公司的最後一輪面試之後,M 魚的焦慮到達了頂峯。“我現在才知道,工作對於我這種人來講,哪怕它累,或者找不到意義,但是工作本身,就是生活的一種奔頭。”

工作沒有着落的日子,M 魚的生活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M 魚為 dream offer 做了很多準備」

消沉了數日, M魚的“自救”,是搬去和好友同住,將自己的生活排滿——投遞簡歷、自學數據分析課程、運動、實在睡不着的時候,爬起來和朋友聊天,而不是獨自胡思亂想。

到現在,M 魚已經習慣與焦慮共存。她開始將這段經歷視作老天給她的機會。“讓我磨鍊自己的心性,和接受不確定性的能力。”

“就是雖然我現在很煎熬,但是我並不後悔離開前公司,也不後悔拒絕那家諮詢公司的 offer。”她説,“只是如果有重來的機會,我會希望我做得更圓滑、圓潤些。”

“常年失眠,我決定把失眠寫成小説”

@負二 / 40 歲

作家、文學編輯

作家似乎少有作息正常的。

負二並不例外。

每天 3 點之前睡着就算順利入睡,來過週末的女兒常常抱怨他起得太晚、不給準備早餐。“我只能午飯帶着她去吃點好的。”

負二的失眠史有十五六年,最初是因為要趕稿,發現夜裏寫稿效率高,不會被打擾,但是到了後來不趕稿也會失眠的時候,睡眠就漸漸離開了他。

到最近幾年,他睡得越來越晚,一多半是因為白天太多時間泡在社交媒體上了,夜裏需要獨處一會兒來恢復下思考能力,看點東西。

夜裏的想法和白天不太一樣,失眠的人往往都是一個人思考。失眠症的患者總是孤獨的,但負二覺得,失眠不算什麼大病,只是讓白天精力不太夠、效率不高,顯得“24 小時不夠用”,也就沒有必要太過“悽風苦雨”。

他開了新的創作系列,專欄起名叫“失眠症候羣”,想寫一系列失眠人的故事。最開始,他想借《螺絲在擰緊》那樣的形式,一羣失眠人圍坐在一起聊自己為啥失眠,結果寫着寫着還是回到了他擅長的創作形式——有點喪,又有點荒誕。

如今的負二,躺下發現睡不着,會爬起來整理房間、打掃衞生,或是吃點東西。”總之不能躺在那裏,輾轉反側。”

“失眠其實是身體對自己的警醒”

@米蘭達 / 29 歲

採購分析師

米蘭達的失眠症狀不是晚睡,而是早醒。“最嚴重的時候凌晨一點睡,一覺醒來發現才三點多,再睡就睡不着了。”

最初失眠是為了賭一口氣。

在國外讀書時換了個專業,從傳播學專業轉去讀經濟管理。“這樣就可能拿不到學位,但我跟學院講好考試都過了就能拿,所以拼命學,連着很多天覆習準備直接去考試,當中基本沒睡覺,後來就落下了毛病。”

每個人對抗失眠的方法不同,米蘭達這些年來嘗試了不少,最有用的是三種:吃酸棗仁、運動和早睡。

「早起運動拍下的風景」

運動起到的作用是讓人“忘我”。“當你物我兩忘的時候,一些被你忽略的聲音開始變得明顯,比如呼吸,比如心跳。當你呼吸慢慢從急促變得平和規律,身體在其中也會開始找回健康的節律。”而戰勝失眠之後的她,與過去最大的區別還是入睡的時間。“10 點半就睡,早上 6 點半-7 點起牀,起牀以後出門運動半小時,一天都精神飽滿。”

失眠其實是身體對自己的警醒,提醒自己不要靠犧牲睡眠時間來補足自己本沒做好的功課。米蘭達對身體的承諾是從早睡開始的,運動和中藥都是輔助。剛開始嘗試早睡時,依然會很早醒來,但她堅持七點一定要起牀,並且堅持起牀後鍛鍊幫助提神。

一段時間之後,她從隔三差五能睡整覺到後來幾乎忘了自己曾有失眠的問題,對她來説,這幾乎是“新生命的開始”。

往深層去探究,米蘭達覺得是“慎獨”二字幫了她。“我過去曾認為只要給其他人呈現的內容是完美的就行,自己熬個夜偷個懶無傷大雅,但其實假如成年累月地熬夜、追趕 deadline、偷懶不做家務,別人不一定知道,你的身體絕對知道。

“做投資都要經歷神經鈍化的過程,還好我早就完成了”

@陳豐本 / 35 歲

行業研究

“我可能是你這篇稿子的反面素材。”

在這個諸多個人投資者輾轉反側、因為收益暴跌而失眠的春天,陳豐本是那種少有的保持早睡早起、規律作息的。

“我的睡眠一直不算好,但因為虧錢睡不着,那倒沒有。”

身邊有許多 2020 年下半年左右入市的“基民”,對市場的抱怨情緒在近日到達了頂峯。但是對於 2016 年開始接觸股市的陳豐本來説,這些都是似曾相識的故事。

“投資和所有的賭博一樣,一定會有一個過程,從對盈虧很在意而且也很難控制自己不在意的階段,到神經慢慢鈍化。”陳豐本完成這個過程,經歷了大約七年、穿越了市場的兩輪短週期。

如今,他辭去了作為產品經理的工作,將炒股作為投資未來的工具,在個人的投資之外,他將每日對市場、行業的觀察寫在一個投研為主的公眾號裏,訂閲規模不大,但許多讀者都是對行業長期觀察的資深人士。

三月以來全球金融市場正在經歷的這一場波雲詭譎的市場行情,對陳豐本來説,可能更多的是一種“見證歷史”的參與感。“中概股暴跌的那一天,當時我沒有什麼感覺,那種緊繃可能是潛意識的,但直到週六放鬆下來才突然覺得好累,因為在史詩級的拋售中,機會與風險並存。”

在這個為重視睡眠而設置的節日,我們想祝你日日好睡,夜夜好眠。

可就像生活習慣和癖好,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睡眠節奏,有的人習慣晚睡,也有的人天生就是“早起星人”,如果實在睡不着也沒關係。

祝你的夜並不虛度。

祝你比昨天睡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