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名是門學問。母親沒有上過學,連個學名也沒有。嫁給父親一直以“馬孟氏”作為户籍名稱。但,母親很會起名。就拿她的九個孫子來説,六個是奶奶起的名——水生、雲生、連生、寶生、洪生、如軍。我的大兒子洪生、二兒子如軍,一直以乳名學名一貫到底。而且常以奶奶起名為自豪。特別是如軍,洋洋得意地自拆“如軍”二字——“如”者,老婆孩子也;“軍”者,有房有車也。這都是奶奶的英明預示。
想起當年我給孩子起名的事,卻有兩段有趣而尷尬的故事。
我的第一個孩子是女兒。我沒有徵求母親的意見,就主觀地取名“雅男”。自恃含蓄地解釋為,雖是女孩,也要如好男兒志在四方。母親則説:“一個閨女家,叫什麼男?這就夠難的了,還難。”母親保留意見,堅持不叫這個名字,一直以“妮子”稱之。
到了女兒上學,老師(我的叔妹)主觀地寫為“馬亞男”。小同學們都以自己的讀音和理解,取笑女兒。女兒也覺得難為情。於是,迫使我不得不借女兒從農村向城裏轉學時,給女兒改了現在的名字——馬惠林。但在奶奶嘴裏一直都是“妮子”。這是我給孩子取名的第一次失敗。
大兒子出生了。還沒等我想好起什麼名,母親就搶先提議:“人家叫紅衞(遠房侄孫),咱叫紅生。”在那紅色象徵革命的年代,這是很時髦的名字。我們都欣然同意。到後來都寫成了“宏偉“和“洪生”,借他們同時轉學時定的。那是我的主意。
二兒子又出世了。母親又搶先命名為“如軍”。其緣由是同院的叔外甥叫“鐵軍”,咱就叫“如軍”。至於哪兩個字,母親是不考究的——因為母親不識字。“如軍”二字,是我依據母親的讀音定義的。沒想到,歪打正着,二兒子非常滿意,其自拆字義,遠遠超出了我的意念了。其實還是歸功於奶奶命名好。
最後一個小兒子,我搶先為他定名為“小季”,因為他是九個叔兄弟中最小的一個。母親也無異議,一直到臨終前還喊着“季子”。
沒想到,小兒子本人又不滿意了——因為同學們都叫他説相聲。只好又借他轉學之機,本着同音異義的原則,改為“馬驍驥”。意為“驍”者,勇猛也;“驥”為良馬。沒想到,奶奶不在了媽媽又提出意見:“驍驥”二字筆畫太多,繁體字更多。特別是兒子遇到不順心的事,媽媽就埋怨説:“你給他改的這個名字筆畫那麼多,預示着操心的命。”我儘管百般解釋,連我自己也消除不了內心莫名的疑慮。我承認,這是我給孩子取名的又一次失敗。在這一點上,我自認不如不識字的母親高明,也比不上老伴想得周到。
其實,我的名字本身就是個深刻教訓。由“立志”改為“馬汀”,帶來許多麻煩和尷尬。為此我專寫了一篇《名字的故事》。 直到年逾八旬,還是在父母的墓碑上和族譜上刻下了“立志”這個名字。這可能也是祖上的遺願。
接受教訓。到了孫子輩,我就不去搶那個命名權了。倒是老伴爭得了這個權力。孫子乳名帥帥,學名馬榮基。其中有奶奶的“專利”。孫子“基”字輩。奶奶解釋,“榮”草木茂盛,又根基堅實,一定欣欣向榮前途無量。所以頗受歡迎。
不過,我還是名聲在外的。侄外孫、重侄孫、內侄孫女,都請我取名,而且都乳學一貫。這可算是“牆內無花,牆外香”了。
摘自《打磨子軼事》
22年8月4日審定

作者簡介:馬汀,原名立志,生於1933年10月,淄博市張店區人。畢業於山東師範學院(今山師大)中文系。從1960年起先後在淄博六中、十一中任語文教師。淄博市首批獲得中學高級教師職稱的教師。先後發表教學論文、散文、詩歌等200餘篇,個人先後出版散文集《雜記與漫談》《打磨子軼事》《農民楊玉寬》《晚霞集》《牽手集》《冬天裏的收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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