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國家植物園裏的人文印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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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訪國家植物園裏的人文印跡

◎户力平

國家植物園已在北京揭牌,其前身是始建於20世紀50年代的北京植物園。與國內眾多植物園所不同的是,國家植物園內除了薈萃數十萬計的花卉林木外,還有許多名勝古蹟。為此,我慕名前去尋訪,以領略園林中獨有的人文景觀。

石槽

雖不起眼

但已有二三百年曆史

到國家植物園北園探訪,我特意邀請在該園退休的劉先生為“嚮導”。

從北園的東南門入園,一路向北而行,沿途是數不勝數的各色花卉,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走過一座小橋,一條西北東南走向的石槽,吸引了我。

劉先生介紹説,這石槽看似普通,但已有270多年的歷史,曾是清代京西重要的水利設施。乾隆年間,為保證清漪園(今頤和園)和圓明園等皇家園林用水之需,於乾隆十四年(1749年)冬開始了西北郊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水系整理工程,即修建石渠,把碧雲寺卓錫泉、櫻桃溝水源頭的泉水利用石渠導入靜明園(玉泉山)的湖中。

所謂石渠,俗稱石槽,也就是先用磚石砌成石牆,其高矮因地勢而定,然後再將鑿成的石槽鋪在上面,首尾相連,並在上面蓋上厚厚的石板,不留一絲空隙。為防止石渠附近泥土流失,石渠建成後,在其兩側種植了大量的柳樹,形成一道綠色長廊,其景觀被稱為“河牆煙柳”。全部工程歷時近四年,自乾隆十八年(1753年)開始,一直使用到清末,在長達140多年的時間裏,石渠為西郊皇家園林及京城水系輸送了大量的西山泉水。1900年以後,隨着清政府的衰敗,石渠失於修治,水流斷絕,逐漸毀廢。原本綿延十餘里長的石渠,而今只剩下近千米。

原來這看似極為普通的石槽,竟有這樣厚重的歷史。

曹雪芹紀念館

50年前

在牆壁上發現了一批舊詩文

繼續前行,便進入一座木蘭圍成的院落,迎面橫卧着一塊巨石,上面鐫刻着“曹雪芹紀念館”。

劉先生説,這是全國第一座曹雪芹紀念館,是在正白旗39號舊址基礎上興建的。關於曹雪芹在香山的傳説由來已久,早在20世紀60年代紅學家周汝昌、吳世昌、吳恩裕就曾到西山一帶採訪。其中有曹雪芹在乾隆二十年(1755年)以前居住於正白旗、門前有棵大槐樹的説法。1971年4月在正白旗39號牆壁上發現了一批詩文墨跡,與傳説中提到的詩文很相似,由此引起多方關注。經過考證,有人認為這裏是曹雪芹晚年居住和寫作《紅樓夢》的地方。1983年4月被闢為“曹雪芹紀念館”,近40年來數以萬計的“紅學迷”慕名而來,憑弔曹公,領略“紅樓文化”的藝術魅力。

走進“曹雪芹紀念館”,我依次參觀了各個展室,這裏展出了與曹雪芹傳説相關的物品以及《紅樓夢》所描述的實物仿製品等。

碉樓

為了平亂

在此培訓雲梯特種部隊

20分鐘之後,我們從西側小門出來,向北而望,一座“炮樓”似的建築吸引了我。

“這裏還有炮樓?”我疑惑地問道。

“這可不是什麼炮樓,為碉樓,是具有200多年曆史的古建築。”劉先生言道。

清乾隆十二年(1747年),四川大金川土司叛亂,乾隆帝發兵前去平定,但叛軍憑藉當地高大的碉樓頑強抵抗,戰事久拖未決。於是乾隆皇帝下令按照雲梯攻城的戰術,在京西香山興建碉樓,以此訓練一支雲梯部隊。碉樓興建於乾隆十四年(1749年)年初,據傳建築工匠是從四川金川強徵而來。他們既會修築碉樓,也懂得攻碉的戰術。

在金川人的“指導”下,很快建成了數座碉樓,隨後清軍開始“以碉攻碉”的戰術訓練。時間不長,他們就掌握了攻碉戰術。不久,這支精鋭部隊再赴金川平叛。因清軍掌握了進攻碉樓的戰術,且攻勢強大,叛亂終於平定。

香山碉樓的分佈由靜宜園(今香山公園)東宮門向東(左)南(右)兩個方向伸展,當時有60多座,分兩種類型。一種是實心碉樓,人不能爬上去,實為標誌性建築;另一種是活心碉樓,一面開門,入門有石蹬盤旋至頂,人可在頂上遠望。60年前尚有碉樓30多座,後因無人管理且年久失修,損壞嚴重,如今剩下的已不足10座。國家植物園內現有三座,兩座是原始的實心碉樓,一座是多年前復建的活心碉樓。

梁啓超墓

在墓前細品《少年中國説》

觀賞過建築古樸而高大的碉樓後,我們繼續向北而行,不多時,來到一座綠樹掩映着的墓園。坐北朝南,門前豎立着三座白色石碑。左邊兩塊分別是“北京市文物保護單位·梁啓超墓”和“海淀區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梁啓超墓”,右邊一塊是“梁啓超墓園簡介”。

劉先生介紹説,這是中國近代思想家、“戊戌變法”主導者梁啓超的長眠之地。實為梁氏家族墓,因為這裏還長眠着多位梁氏家族成員。

步入墓園,見其背倚青山,四周環圍矮石牆,園內栽滿松柏,正北面是梁啓超及夫人的合葬墓。拾階而上,見長方形的平台上豎立着“凸”字形墓碑,上面鐫刻着“先考任公府君暨先妣李太夫人墓”。碑前置有供台,兩側各有一段帶雕飾的直角形襯牆。墓碑、墓頂及供台襯牆,均為土黃色花崗岩雕築而成,前後連接,渾然一體,莊重而樸實。

梁氏家族名人輩出,墓園甬道東側長眠着梁啓超七弟、古典文學家梁啓雄;西側長眠着三子、參加過1932年“一·二八”淞滬抗戰的梁思忠,五子、火箭控制系統專家、中國科學院院士梁思禮,三女、著名圖書館學家梁思莊。

憑弔於此,心中幾多崇敬之感。不由得想起先生那篇著名的《少年中國説》,細細品味那句“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可謂寓意深遠,富有激勵之情!

櫻桃溝

元寶石上生古柏,啓發曹大師寫出“木石奇緣”

憑弔梁啓超墓之後,再向西不遠,便來到京西古剎卧佛寺。

劉先生介紹説,卧佛寺始建於唐貞觀年間,原名兜率寺,唐代寺內已有檀木雕成的卧佛。元代對該寺進行了擴建,並用銅五十萬斤鑄造壽安佛像。因呈橫卧姿勢,俗稱卧佛。清雍正年間再次重修,改稱“十方普覺寺”,因有卧佛,故俗稱卧佛寺。整座寺院坐北朝南,建築格局規整,對稱嚴謹,共四進殿院,天王殿、三世佛殿、卧佛殿、藏經樓,依次由南而北排列在中軸線上,中軸線東側為齋堂,西側為行宮。寺內以古銀杏、古蠟梅、娑羅樹(七葉樹)、牡丹知名。

由於時間關係,只在寺院內瀏覽了十幾分鍾,隨後繼續向西,便來到有“京西清涼勝地”之稱的櫻桃溝。

一邊走着,劉先生一邊介紹着櫻桃溝的歷史與人文景觀。

櫻桃溝系兩山所夾之溪谷,長約一公里,因歷史上廣植櫻桃而得名,曾以泉勝,以寺名。清初學者孫承澤曾在此隱居,並編著了《天府廣記》《春明夢餘錄》等。因其自稱“退谷居士”,故“退谷”便成為櫻桃溝的別稱。清末民初著名書畫家、北洋政府官員周肇祥曾在此興建花園,以為隱居。

沿曲徑而上,走過一座小石橋,來到“鹿巖精舍”,但見門前一塊山石上刻有“退谷”二字。劉先生説,民國時,周肇祥與梁啓超在櫻桃溝裏巡遊,當行至“鹿巖精舍”門外時,隱約看見一塊山石上刻有“退谷”二字,但因年代久遠,字跡已模糊不清,便請梁啓超重新題寫,梁啓超慨然應允,予以補題。

走進“鹿巖精舍”,再拾階而上,幾分鐘之後便來到“水源頭”,只見泉水從石隙中汩汩流出,形成水潭,然後沿山溝順勢而下。

劉先生説,這裏的知名景觀很多。他指着一塊橫卧的巨石言道:“這是元寶石,因形似元寶而得名,下面有個山洞,寬丈餘,深約八尺,內砌有石牀,相傳古時候有一仙人騎着白鹿到此,並住在岩石下的洞內,故名白鹿洞,而元寶石也稱白鹿巖。其上方有一塊居高臨下的巨大危石,絕頂處竟然生長着一棵古柏。人稱石上柏,又名石上松,其樹齡約六七百年。”

傳説曹雪芹就是受到這“石上松”的啓發,寫出了寶黛愛情故事——“木石前盟”。早年間香山流傳着一首民謠:“退谷(櫻桃溝)石上松(柏),人稱木石緣。巨石嶙峋寶,甘泉溢水甜。山上瘋僧洞,山下白鹿巖。曹公生花筆,寶黛永世傳。”

兩個多小時,我們從東南到西北,領略了國家植物園北園的多處人文景觀,且行且停,訪古探源,收穫頗豐。

南園温室

那棵菩提樹是從佛祖坐禪的聖樹分植而來

探訪國家植物園南園,幸有該園老職工楊師傅的陪同,他曾在此工作了30多年,對園中的歷史與文化頗為了解。

我們從南園北門入園,隨後向西而行,幾分鐘之後,便到了展覽温室。

楊師傅介紹説,這是國家植物園南園的主要開放景區,整體建築平面呈“王”字形,始建於20世紀50年代,當時是國內最大的熱帶温室。現在分棕櫚室、陰生植物室、多肉植物室、水生植物室、果樹室等,收集展示了2000餘種熱帶及亞熱帶植物。

步入其中,最先進入眼簾的是“四季花廳”,兩側甬路旁是幾株高大的棕櫚樹。置身於此,頓覺一派生機盎然。

沿着温室內曲折的小徑,漫步而行,靜靜地欣賞着各色熱帶及亞熱帶植物。楊師傅介紹説,這裏最為知名,也是難得一見的珍貴植物,是一株從當年佛祖坐禪的那棵菩提樹上分植出來的菩提樹。

“這裏還有菩提樹?真是聞所未聞。”我驚訝地説。於是楊師傅把我引到菩提室,只見一株葱鬱的菩提樹植於門內。

楊師傅饒有興趣地介紹:“菩提樹原產於印度,屬熱帶植物。”“菩提”本是梵文音譯,意思為覺悟、智慧。相傳2500多年前,釋迦牟尼為解救眾生,出家修行。經過多年的修煉,最後在菩提樹下大徹大悟,終成佛陀,由此佛教視菩提樹為“佛門聖樹”。1954年10月,應中國政府邀請,印度總理尼赫魯來華訪問,並帶來一株從當年佛祖坐禪的那棵大樹上取下的枝條培育成的幼苗,贈送給我國領導人,以示中印兩國人民的友誼。

這株珍貴的菩提樹幼苗高l5釐米,有5片葉子,裝在一個紫砂盆裏。當時以隆重的儀式接受後安奉在北京,遂轉交給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養護。此後這棵“聖樹”被移至香山腳下的北京植物園熱帶温室。而今60多年過去,當年的幼苗已有5米多高,枝繁葉茂,並結了果實,成為熱帶温室中的名貴佳木。因其是國內唯一一棵從當年佛祖坐禪的那棵聖樹分植出來的,為正宗菩提樹,所以備受佛教人士的珍重。

佇立菩提樹下,使人發心於菩提,伏心於菩提,明心於菩提,豁然開朗,彷彿有一種頓覺、頓悟之感。

溥儀舊居

“萬歲爺”從戰犯管理所回京後在這兒當了花農

走出展覽温室,我們向西而行,很快來到幾排灰色的院落前。楊師傅指着第二排的小院説,別看這個房子很陳舊,可住過一位“大人物”,他就是“末代皇帝”溥儀。

“溥儀曾在這裏住過?”我有些驚異。

“對呀,他在這裏住了一年多。”隨後他向我做了介紹。

1959年12月4日,“末代皇帝”愛新覺羅·溥儀從遼寧撫順戰犯管理所“特赦”後回到北京。1960年2月16日,他到位於香山腳下的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植物園報到,成了一名“花匠”,遂被安排住在植物園集體宿舍二排東頭的房間,有兩名工友與他同住。溥儀半天勞動,半天休息,週日可以回城。

第一個月,溥儀只負責澆水和搞衞生;第二個月轉到扦插繁殖温室。由於他虛心好學,很快學會了播種、移栽幼苗、上盆、換盆和鬆土等技術。三個月以後,溥儀先後被分配到觀察温室和繁殖温室,學會給花卉剪枝、換盆、嫁接等技術。

溥儀在植物園勞動鍛鍊了383天,於1961年3月6日離開,此後他多次到植物園看望曾經一起勞動過的工友。

原來如此,想不到這位堂堂的“萬歲爺”還在這裏當過一年多的“花匠”。

走進溥儀居住過的小院,仔細觀看,已沒了當年的面貌。楊師傅説,這裏是植物園最早的集體宿舍,建於20世紀50年代,而今建築格局沒有太大的改變,但已改為他用。

俞德浚紀念石

他主持園務近30年,生前願望就是建一座國家植物園

離開溥儀生活舊址,我們繼續向南而行。此時正是陽春之際,路邊的桃花、杏花、迎春花悄然盛開,景色宜人。沿着林蔭小路,走了不到十分鐘,便來到水生與藤本植物區。

楊師傅説,咱們去憑弔著名植物學家、植物園專家、北京植物園奠基人俞德浚先生,他是北京植物園的首任園長(主任),去世後長眠於園內。

不經意間,我們來到俞德浚先生的長眠之地。但這裏並沒有墓碑、墓表,只見一塊高約1.5米的白色岩石上鑲嵌着黑底金字碑刻,上面鐫刻着“北京植物園奠基人俞德浚教授 1908~1986”。旁邊一塊長方形的黑色大理石上鐫刻着“俞德浚先生簡介”,簡單介紹了俞德浚的生平。

環顧四周,這裏背靠一片濃郁的水杉林,南側是爬滿紫藤的綠色遊廊,環境格外肅靜優雅。

楊師傅介紹説,俞德浚祖籍浙江紹興,1908年出生於北京,上中學時對生物產生了濃厚興趣。1928年考入北京師範大學生物系,畢業後,擔任著名植物學家胡先驌的助教。1947年到英國愛丁堡皇家植物園和英國皇家植物園進修,並任研究員。新中國成立後,他放棄國外優厚的待遇,於1950年毅然回到祖國,為的是建設一個具有國家水平的植物園。

回到北京,他在中國科學院植物分類研究所(今植物研究所)從事植物學研究,並最先提出創辦北京植物園。1956年北京植物園規劃設計委員會成立後,俞德浚為主任,擔任建園總指揮,主持植物園的規劃、建設,隨後又任植物園主任(園長),主持園務工作近30年。1986年7月14日因病逝世,數百名植物學工作者,懷着敬仰和悲痛的心情,將他的骨灰安放在北京植物園南園水生展覽區北側,也就是他曾經工作過數十年的地方。後經中國科學院批准,在俞德浚先生長眠之地建立紀念石。

佇立於此,敬意之感油然而生。我隨手取出一塊濕紙巾,俯下身去,輕輕拭去黑底金字碑刻上的塵土與污漬。

楊師傅説,俞德浚先生生前不止一次地與同事們説,希望能設立一座國家植物園,這是他幾十年的夙願。而今國家植物園終於成立了,圓了幾代植物學家建設國家植物園的百年夢想,願俞德浚先生在天之靈也能得以慰藉。

聽了楊師傅的肺腑之言,我被深深地感動。俞德浚先生把畢生精力奉獻給祖國的植物科學事業,既令人敬佩,更令人緬懷。

清代康熙御製碑

皇上提醒您,此處“芳氣有無中”

離開俞德浚先生紀念石,我們向南而走,便來到荷花池旁,只見一座石碑矗立於池畔。楊師傅説這是南園唯一一處古蹟——清代康熙御製碑。

我走上前去仔細觀看,但上面的字跡已經很模糊了,難以辨認。好在旁邊有一塊展牌,對這座御製碑有所介紹。

這是一座螭首漢白玉石碑,高3.3米,寬1米,厚0.32米,碑額題篆“欽賜御書”,碑身正面刻有康熙皇帝五律詩《賦得芳氣有無中》:“大儒吟詠物,正自託詩情。氣質原含內,芬芳遠向榮。藕花中外直,絳雪有無名。惟願菊蘭氣,山林勿使輕。”

楊師傅介紹,此碑是20世紀50年代建園之初在園子東南部發現的,因難以準確識別其碑文及具體年代,所以一直藏於園中至今。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時,此碑被列入文物普查登記項目。後經仔細辨認和查證,此碑實為康熙帝御筆所題。鑑於此詩是康熙帝賞藕(荷)花而賦,故將此碑立於荷花池旁,加以重點保護並供遊人觀賞。

時過正午,謝過楊師傅之後,我走出國家植物園,這“半日遊”,先後探訪了多處人文景觀,由此感受到景區歷史與文化底藴的豐厚,真是不虛此行。

供圖/户力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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