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窟山行:虎嘯風聲遠
作者︳劉文釗
辛丑歲末,與友人共赴平陰東阿鎮虎窟山。穿狼溪河,西行至範莊村南,一座青山如卧虎,雄踞眼前。
東阿鎮已來多次,對虎窟山卻首次登臨探訪。與五嶽相比,虎窟山的名氣不值一提,在名山大川前,它只是座不起眼的小山丘;但在平陰縣境內千座小山裏,虎窟山是一座既具濃郁歷史人文特色,又兼自然風光之美的小山,是“名見經傳”的山。
據道光九年重修《東阿縣誌》卷之三《山水志》載:“城之西為虎窟山,去城三里,《酉陽雜俎》以為燕建平中,濟南太守胡諮得白虎於洞中,故以名山(虎窟山),今其南巖有二洞,一向北者,白虎洞也;一向西者,可數丈,謂夕陽洞,洞口懸崖丈許為一佛堂,崖下有泉,其旁故多林木,風聲颯颯,不秋而寒。以為邑一景。峯頂高俊,西臨大清河,魚舟賈艇映帶月日,旁眺百里,勢盡川陸矣。其北巖有寺,寺在巖下,巖上有泉瀑布下注。”儘管虎窟山還有別名叫獅耳山、龍鳳山等,但千年前因濟南太守獵虎而得名一事,是有史可尋的。
這亦足以説明,早在1600年前的十六國五燕時代,老虎就在黃河流域出沒,老東阿城西一帶也曾是老虎縱橫巡狩的領地,這個威風凜凜、嘯踞山林的王者,已和我們的先人打交道了。當年,黃河還是黃河,尚沒有奪大清河河道,這一帶水草豐茂,山林密佈,生態環境相當好。
由此可見,老東阿城,地處山河交匯的繁庶之地,其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可能在當時已經成為繁榮的集鎮,具有了小城市的雛形,也成為兵家必爭之地。因山扼守城西,所以歷史上,在明、清的碑文裏,都稱這座山叫虎窟山,其名有虎之威猛,也是祈願虎的威武保佑老東阿城的平安。虎窟山,見證了老東阿歷史的久遠厚重,也見證了千年東阿古鎮的發展與繁榮。
沿一條鄉村水泥路行到山腳,上山的路已被推土機推開碾過,一幅要進行整修的架勢。行走在山間的土路上,冷冽清新的空氣直沁肺腑。轉過一道之字型山路,到半山腰,眼前出現一片寬闊的石頭廣場,廣場的東、西兩側分別排列着幾通石碑,北側建有戲台。每逢農曆二月十九(觀音華誕日),和農曆六月十九(觀音成佛日),是虎窟山最熱鬧的日子,十里八村的鄉民攜親帶友,接踵而至,前來聽大戲、趕山會、拜菩薩。
虎窟山有許多歷史文化遺存,相傳明朝學士于慎行、進士趙邦彥都曾在此山讀書。從廣場沿着鑿出的石徑南行,行到與山路相連的山門,這是陡立的石砌拱型券門,上書“觀音堂”石匾。繞過山門,進入觀中,觀音堂坐南向北,三開間前抱廈,有檐柱柱礎,堂內供奉有石雕的觀音,堂外左右兩側立有石碑,前人把一次次功德善舉鐫刻在了塊塊石頭上,為我們留下了極為珍貴的人文資料,濃縮着歷史的痕跡……
從觀音堂西,繞過從生的紫藤繞樹,有一西向的虎窟禪洞,是碩大的天然溶洞,如今,進洞聽禪是不大現實了,一些泥塑菩薩佛像被半截磚牆封存於禪洞內,繼續“面壁”修行。在觀音堂東側,有多個向北洞窟,有的洞口光滑,有的幽深莫測,這就是“白虎洞”的所在,經後人的打造,被名為“三教洞”、“老君洞”,與記載中的濟南太守獵虎洞窟又“扯遠了”。在山崖間茂密的植被中還掩藏着一個“聽風洞”,是古“東阿八景”之一的“虎窟秋風”,若在洞口邊側耳傾聽,洞內傳出由遠至近轟轟隆隆的聲響,綿延不絕,震人心扉。
我們沿石徑,觀覽過巖下的洞窟,再往上行,似乎上山無路,但東阿鎮文化站王化琦站長對此頗熟,他帶我們爬上嶙峋山石,找到一條荊棘叢生的小徑,攀援到高峻的山頂。陽光的碎片透過雲層,在頭頂髮際飛舞,踩在寬闊的石頭平台上,方覺安心。站在山頂石坪,眺望山河田疇,西南望東平湖如明鏡,西賞黃河若玉帶,東平湖與黃河又通過一條河道交匯融通,二水交匯呈現出“涇渭分明”的景象。山崖矗立如屏,西枕黃河,如猛虎般卧在黃河東岸。遙想當年,于慎行、趙邦彥在這裏讀書時,山間的幾個洞窟,如在夜色中掌上燈,會不會像老虎的眼睛一樣閃閃發光,虎視眈眈。
虎窟山的陰面多有植被樹木,而陽面呈現大片的裸石。在山上行走,每有風吹樹動,耳畔傳來颯颯冬風之聲,令人浮想嘯聲如虎。我打開手機,錄下這自然界的天風之音。山脊裸露的岩石上面,有許多的梅花形石窩,頗似老虎留下的爪印,又體察了虎窟山的諸多細微妙處。山下田疇透綠,阡陌縱橫,河水歡唱,絕壁屹立,天地之間,沉默的石頭望斷天涯。
今天的虎窟山,像一位飽經歲月滄桑的老人,靜靜地看着黃河兩岸翻天覆地的變化,西面的大清河被黃河奪去水道,千年東阿古鎮周圍繁衍出一個個新社區,山東北的奉國寺變成殘垣斷壁,山頂的“聖人廟”也不見蹤跡,只有風過時的嘯聲在歲月裏訴説着曾經的歷史。
古老的虎窟山,難覓虎蹤。當地政府如能獨運慧眼,進行古蹟修復,規劃建設集休閒、綠化、歷史文化為核心的山體郊野公園,使其成為城鄉居民及外來遊客的打卡地,能不能讓山如虎添翼呢?而更多的百姓到這裏散步鍛鍊、品讀歷史,虎窟山虎虎生風的人氣、文化歷史底藴,是不是也帶給來這裏的人無限虎威福氣?
歲月交替,滄海桑田,時光記憶着家鄉故園燦爛的文明,日夜奔流不息的大河講述着與虎窟山的歷史;運水波瀾,千帆舟楫,大清河的魚舟賈艇已繁華不再,唯有那白虎寄身的虎窟和山間矗立的塊塊殘碑,用斑駁的身影靜守着流光波影,回憶着一座山的前世今生:虎嘯風聲遠。
告別虎窟山,在夜晚的燈下翻開書卷,打開手機,聆聽虎窟山的颯颯風聲,心中的猛虎細嗅詩經……驀地耳畔傳來一聲虎嘯,虎年來了!也提醒着我:快快躍上時間的虎背呀,追風奪月去奪取更加輝煌的碩果。
作者簡介:劉文釗,業餘寫作者,濟南市作家協會會員,有多篇散文、詩歌作品在報刊雜誌及公眾號發表。
壹點號文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