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如花叢,我只是從中採擷一點點精華,對其他的一切不去理睬。
一生只有短暫的幾十年,要好好享用自己的生命。自由奔放,隨心所欲
——李銀河自傳《人間採蜜記》
這是一個怎樣的女人,我不禁問自己!她實在矛盾,又實在精彩,實在離經叛道,又實在真實有力。
説起李銀河,一定會提到她是王小波的遺孀。那個年代裏,她和王小波都是一對"奇葩"。一對敢於挑戰時代的病人,還病得不輕。他們的愛情,現代人看是前衞浪漫,當時人看就是危險刺激。
然而,他們都不是瘋子。
李銀河是著名社會學家、性學家。曾被評為中國50位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是國內第一位研究性的女性社會學家。王小波是當代著名學者和作家。他是王朔、高曉松和魯豫等人都崇拜的精神領袖。
王小波的激情之愛
1952年,王小波出生在北京一個幹部家庭,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裏,王小波遭遇家庭變故,一生變得非常坎坷。
初中沒有畢業,王小波就參加了工作,是街道的一名工人。但是他內心非常熱愛寫作,並且從來沒有放棄這個愛好。16歲時候, 他的處女作《地久天長》問世,這也是後來《黃金時代》的創作背景。
1977年,李銀河剛剛失戀,少女懷春的年紀第一次嚐到愛情的苦澀。心情無比糟糕下,她偶然讀到王小波的小説《綠毛水怪》,內心隱隱震撼,卻不知其為何人。
彼時,李銀河在國務院政研室工作,在中南海里上班,她和另外一位女孩合著文章發表在《人民日報》頭版,小有名氣。
李銀河成了全國青年的偶像,每天讀者寄來的信件可以裝上一麻袋。
同年,王小波和李銀河第一次正式見面。
"你好哇,李銀河!"
一嘴刨牙,咧嘴傻笑,王小波笑得一雙蝌蚪眼迷失了方向。李銀河抬眼一看,心裏一驚:這男的怎麼這麼醜!
李銀河對眼前這個男人,沒有半點好感。而王小波卻一眼看上了李銀河。坦率直接的王小波開口第二句話:"你有沒有男朋友"?
"沒有"李銀河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你看我行嗎?"王小波喜上眉梢,繼續進攻。
那個愛情沉默的年代裏,竟然有如此大膽又炙熱的人,這是李銀河對王小波的第一印象。
緊接着,王小波每天樂此不疲地給李銀河寫情書,甚至浪漫到用五線譜寫詩送給她。剛開始,李銀河從來不看,後來她止不住好奇,拆開了一封情書。
這滾燙的文字燒紅了李銀河的臉,而筆間的濃情愛意温熱了李銀河的心。她知道自己無藥可救。
兩人很快確定了關係,但卻是別人眼中的"離經叛道"。一個正規女大學生,優秀女青年選擇了一個醜小鴨、窮小子。
多年以後,李銀河在《我的編年史》裏面寫過這樣一段話:我早就看出來,我的這個“灰姑娘”天生麗質,他有一顆無比敏感、無比美麗的心,而且他還是一個文學天才。
1978年,恢復高考第一年,26歲的王小波參加考試。僅僅只上過一年中學的他,順利考取中國人民大學,就讀於貿易經濟系商品學專業。
1980年1月21日,王小波與李銀河結婚了。
大學畢業後,王小波和李銀河來到美國匹茲堡大學繼續深造。那段日子是兩個人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王小波邊寫文章邊讀書,李銀河則投身到社會學研究中,並且開啓了性研究。生活儘管清苦,但是他們總能省下錢來,在閒餘時間窮遊歐洲。
他們一起走過歐美的很多城市,也感受到了國外的人文思潮,這對王小波的文學創作和李銀河的社會研究,都有一定程度上的幫助。
他們之間的愛從來不是建立在物質生活上,而是純粹的精神世界,兩人性格中都帶着一份反叛權威的情感,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狀態。
後來李銀河回憶和王小波相愛的這20年:
我們幾乎從來沒有吵過架紅過臉,感受到的全是甜蜜和温暖,兩顆相愛的靈魂相偎相依,一眨眼工夫經過了20年。
人生只如初見
時間迴轉到1993年,大俠第一次見到李銀河,那是一場特殊的聚會。
推開門,一位穿着灰色套裙的女人坐在牀邊上,話少嫺靜卻眼裏有光。大俠突然愣神,恍如隔世。
那天,開着出租車回去的路上,大俠心想:這個女人要是能跟我一輩子該多好啊!
4年後,他們又一次相遇。只是這次李銀河眼裏的光暗淡許多,王小波的突然離世,讓她失去了往日光彩,每每想念都會感到嗓子眼一陣腥甜。
大俠本想上前安慰,可是又不知道説什麼。李銀河以為他是記者,便匆匆留下聯繫方式,説近日忙完給其電話,便轉身走了。
大俠日日念着李銀河的電話,可是日子一如過往平靜,沒有半點漣漪。等到第10天,大俠已如熱鍋上的螞蟻。
"哧"一聲急剎,大俠看到路邊的公用電話亭,他顧不上還在跑生意,把車利落停在路邊,跑到對面的電話亭。
"喂,你好,我是大俠!"電話裏清晰地響起他的聲音。
最近,李銀河見客很多,接到電話卻沒有半秒反應,就想起來大俠的模樣。兩人約在咖啡館見面。
李銀河情緒仍很低落,她瞭然無味和大俠聊着。大俠也希望藉機多瞭解李銀河。咖啡喝罷,聊天也近尾聲,眼見李銀河起身要走,大俠急了。
他扭着勁對李銀河説:"我看上你了"!
李銀河吃驚地説:"啊?不會吧,這怎麼行啊。"
離經叛道的愛情
李銀河拒絕了大俠,不是因為她討厭這個人。而是愛人王小波剛走,她實在沒有心思談情説愛,其次大俠明明是個女兒身,她接受不了這樣的感情。
但是大俠很執拗,他認定李銀河了。
此後,大俠經常過來李銀河住處,幫她打理家務、做飯和洗衣服,生活上一切的瑣碎小事都幫李銀河處理乾乾淨淨。甚至調解親戚之間的關係。
而這些都是李銀河不擅長的事情,大俠卻樂此不疲。
大俠不愛讀書、不喜歡寫作、也沒什麼情懷。為了追求李銀河,他買來了所有王小波生前的書籍,想要仔細瞭解她的愛人。每日出班時候,他就帶上一本在車裏,只要有閒時就翻來看。時間久了,王小波的那些書全都曬得開膠了。
他甚至學會了寫情書,每天給李銀河遞上一封情書:
我想你在每一個沒有你的夜晚我的世界淒涼而孤獨我是那麼地愛你以至一想到你我的心就開始深沉直到哭泣
一個司機的情詩,沒有華麗的詞藻,沒有複雜的鋪陳,只有一顆簡單又真摯的內心,在紙上噗通直跳,跳進了李銀河的心裏。
李銀河認真地考慮了兩人的感情。她想明白了,大俠只是一個外在女人,但是內心實在的男人。他從小就認為自己是個男人,為此他去做了變性手術,受盡了身體上的折磨和苦痛。
李銀河對愛情有了更深的領悟,她將愛情分為兩類,一類是兩人高度契合,興趣愛好、理想志趣相投,互相吸引;另一類是差異特別大,各個維度都不一樣,也能互相吸引。她跟小波是屬於前者,跟大俠則是後者。她和大俠之間就只有愛,除了愛情之外,沒有任何可以在一起的理由。
而世界上沒有一樁愛情是錯誤的。
李銀河和大俠最終走到了一起。他們的關係直到2014年12月,通過李銀河更新的博客文章《對所謂拉拉身份曝光的回應》,才向世人坦承。
成全自己有何不可
如今,李銀河68歲了,在一個已知天命的年紀裏,她仍然享受着愛情的甜蜜。她和大俠領養了一個智力偏弱的孩子壯壯,三口之家愈加完滿。
孩子的學習基本都是大俠在管。李銀河性子急,一輔導作業,就沒耐心了。大俠説:"孩子的存在與否對我們之間的關係沒什麼影響,不認為因為他改變我們的生活。孩子給我們帶來了快樂,讓我們更充實,畢竟有一個生命在依賴着我們。"
兩人的小日子過得平靜喜樂,李銀河退休後,兩人搬到山東威海,離家5分鐘的路程就是大海。
平日裏,李銀河上午寫作,下午看書,一天忙完之後,就和大俠一起去海邊散散步。僻居海邊一隅,也沒有複雜的人際關係要打理,親情、友情、愛情各歸其位,清爽熨帖,沒有糾結。
偶爾她也會在微博上給網友答疑解惑,大多都是處理情感問題,她用這樣的方式在出世和入世之間,自由遊走。
而大俠繼續自己的愛好,打麻將、打羽毛球、做拿手菜。儘管兩人興趣愛好不同,但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在生活的交集處全情投入,也不失為一種最好的人生狀態。
面對世人的惡意詬病,李銀説:"我和大俠之間,是激情之愛。在愛情面前,性別不重要,相愛才重要"。大俠説:"我們在一起很美好,都是對方肚子裏的蛔蟲誰都離不開誰。"
有人説,李銀河的觀點超越中國國情50年。
李銀河説,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願意再被誤解50年。
這樣的李銀河,灑脱隨性、自由爛漫。從不將就世俗,從不取悦世人,聽從自己的內心,享受自己的生命,怎能讓人不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