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黑戈壁的黑喇嘛很可怕?1924年被外蒙古特工斬殺,頭骨至今被保存

由 太史憶秋 發佈於 休閒

位置基本上可以被確定下來了。

手上的一張地圖,很清楚地告訴我們從橋灣至馬鬃山鎮有一條公路,一路向北,而黑喇嘛的城堡就在鎮西南2公里處。

此時,我們身後是蘭新鐵路、公路,從玉門經瓜州至柳園去新疆,這也是古代絲綢之路常走的線路。因為馬鬃山鎮隸屬於肅北蒙古族自治縣,而這個縣今天的地形圖讓我們聯想豐富:一邊在南,一邊在北,像是絲綢之路上的兩扇門,如果關上它們,則意味着絲路的中斷。

肅北地理的重要性就在這裏。記得,在南邊的一半有座山,大約是叫野馬山,但是,沒有野馬;南邊的一半屬於馬鬃山,是天山東延的餘脈,主峯海拔2583米,各個山頭遠遠看上去彷彿飄舞的馬鬃,這裏也沒有野馬,主要的野生保護動物是北山羊,還有一個北山羊的保護區。

路上,我們大約可以見到黑戈壁了,一片片的戈壁頑石,就被刷過黑油漆一樣的鮮亮。但黑戈壁卻是一個地理上的概念:範圍包括內蒙古額濟納河以西,中蒙界山,阿濟山以南,祁連山山前洪積扇以北,新疆天山以東這一大片地區。這個區域要比內地幾個省的面積都大,但因為乾旱少雨,水源奇缺,長期無人居住,很多地方都是無人區。

黑喇嘛曾因為黑戈壁而存在,他本名丹畢堅贊,也稱丹賓堅贊、丹賓喇嘛,叫他黑喇嘛可能就是因為他曾經在黑戈壁時佔山為王,“製造”了那些在今人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的傳説。他殺人掠貨,在短時間內積累的財富,據説能夠富可敵國。黑喇嘛的城堡就是他的“傑作”。

和很多人一樣,我們説不清黑喇嘛財富到底有多少,但卻知道曾讓瓜州、額濟納、哈密一帶的老百姓非常害怕,甚至一些老百姓嚇唬孩子時都不説狼來了,而是説黑喇嘛來了。

1920年冬天,黑喇嘛帶着一夥人,來到新疆、甘肅、內蒙古交界處的最大的無人定居區黑戈壁,在黑戈壁駐紮了500頂帳篷,開始打劫過往商隊,隨後在今馬鬃山鎮南的碉堡山修建起了著名的要塞——丹賓喇嘛的城堡。

今天,很多的資料都説,當年的黑喇嘛切斷了古絲路,使古絲路不得不向南移至前文從玉門經瓜州至柳園去新疆的線路。我們認為,這種説法多少有些誇張,這條路自古以來就存在,黑喇嘛的勢力還沒有達到讓它“南移”的地步。但是,也應該看到馬鬃山鎮所在的這個區域位置的重要性:它是甘肅省肅北蒙古族自治縣管轄的一塊“飛地”。地處甘肅省最北端,是甘肅省唯一的邊防重鎮。北與蒙古國的戈壁阿爾泰省接壤,東西分別與內蒙古自治區、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為鄰。面積31630平方公里,相當於全縣的一半,略小於海南省。

這個區域是內地人民從額濟納通往河西走廊、新疆,也是蒙古高原前來河西走廊、新疆,以及青藏高原上的人們前往蒙古高原的通道。據史料記載,我國古代經馬鬃山地區與蒙古乃至俄羅斯進行民間貿易往來,在明清時就曾幾度繁榮。明末清初,我國內蒙古以及新疆的商旅,利用龐大的駝隊,販運絲帛、布匹、日用鐵器、磚茶、炒米、皮毛、沙金等貨物,經橋灣或明水,匯聚到馬鬃山鎮打尖休息,補充草料食物,然後由那然色布斯台抵外蒙古乃至俄羅斯進行貿易。為行商方便,當時的朝廷在橋灣、伊哈托里、那然色布斯台沿線建有住宿的土房,掘有水井,久而久之,形成了一條較為固定的通商路線。

清順治二年(1645年),清政府有限開放與蒙古、新疆、西藏的貿易,允許內地與嘉峪關外諸少數民族進行生活日用品貿易。到乾隆至同治年間,由於朝廷的支持和保護,內地與外蒙古的貿易更加頻繁,馬鬃山傳統商路的商賈行跡也日漸多了起來。外蒙古獨立後,中蒙商人仍不時通過這條商路往來經商。

顯然,黑喇嘛之所以能夠“富可敵國”,就是因為他佔據這條古老的商道。

從地圖上可以看到,馬鬃山鎮所在的區域,像一個三角形楔在新疆、甘肅、內蒙古以及蒙古國之間。經由馬鬃山鎮的一條鐵路,是由其東北的額濟納通往其西北的新疆哈密的,與經過柳園的蘭新鐵路在哈密匯合。這條鐵路的範圍基本在當年黑喇嘛的控制範圍之內,據傳,他的匪窩規矩特別嚴,他不碰蒙古人,不吃窩邊草,尤其是,絕對不劫郵差。安西、星星峽、哈密、松樹塘這一路的村落驛站都有他的眼線。

能夠在無人區生存下來,必須的是水源,在歷史上,馬鬃山鎮鎮政府所在地被稱為公婆泉(滾坡泉),而此處距黑喇嘛的城堡不遠,顯然,黑喇嘛是控制了這一帶的水源。今天,這個泉只能是一個越來越被很少知道的地名了,在以前出版的地圖上,馬鬃山鎮鎮政府所在地還有“公婆泉”的標註,但現在已經被“馬鬃山鎮”取代。至於泉,當然也不存在了。

傳説,黑喇嘛匪幫有1000多號人,黑喇嘛喜歡在匪徒們熟睡時,來到他們的住處觀察他們的睡姿,聽他們説夢話,看他們對自己是否忠心,總是擔心他們會將自己殺掉。另外,他養了一隻狗,據説有小馬駒般大小,幾個壯年的小夥子也打不過,就拴在他住處的門外,沒有他的發號施令,別人沒法兒靠近這狗,當然也就靠近不了他了。他還有一匹寶馬,被稱為烏騅馬,除了他,誰也騎不上去,而跑起來也沒有其它的馬能夠追上。他就這樣在三不管的黑戈壁腹地,為非作歹,讓老百姓將其視作洪水猛獸,甚至與山那邊的蒙古國政府對抗。

因為黑戈壁的神秘,因為在絲路之上殺人劫貨的聲勢,黑喇嘛的城堡便成了一些探險家喜歡到訪過的地方,上世紀初,到我國西部探險考察的美國人歐文·拉鐵摩爾、俄羅斯人奧勃魯切夫、科茲洛夫等,都在自己的探險著作裏寫到了他和他的城堡。

奧勃魯切夫《中央亞細亞的荒漠》中,這樣描寫黑喇嘛的巢穴:“這是一個連密集炮火也難以攻克的險要地方,它高踞谷地的整個東端,幾乎封鎖住了南部山丘環繞的谷口,進了寨門是一堵峭壁,窄得只容一個人通行,輕型的火炮也不能通過山隘運進山谷。這樣就不能從西面炮擊要塞。”另外,奧勃魯切夫還在與黑喇嘛交談中,發現他是一個非常精通商路的人。

列裏赫(1874—1947),俄羅斯畫家、考古學家、旅行家、文化古蹟保護運動的倡導者和社會活動家。他曾在黑喇嘛城堡作過畫,也留下了詳細的文字描述:“總的看來,黑喇嘛要塞的主體建築,是一座兩層正方形平頂房屋,每個角都有一個瞭望塔,房子有兩扇門,門框用磚砌築,要塞裏有保鏢的住房、馬廄和儲藏室,我們打開厚重的房門,進入了寬敞的大廳,大廳的中央是火塘,有一條用石頭砌築的台階通往第二層,假喇嘛的私人房間都在這裏。”

當年的黑喇嘛將崗哨遍佈城堡附近的每一個山頭,掌控着大漠中的一切動向,並方圓5平方公里範圍內的山頭上密集地分佈着碉堡、戰壕、營房等工事。主體建築位於碉堡山,居高臨下,易守難攻,中央建築羣之間用戰壕相連,層層疊疊的掩體和射擊孔構成密不透風的火力網。其指揮部在一座高大的塔樓下面,最南端緊挨着道路的小山頂上,有一個高大的堡壘,起着扼守交通要道的作用,是黑喇嘛當年的税卡。指揮部後方不遠處是一座小山,上面也有一些房屋的建築,可能是庫房,也可能是用來關人的監獄。

不爭是事實是,在黑喇嘛的城堡裏,曾經關押着許多囚犯,其中有來自西藏的商人、僧侶,有來自外蒙古的朝覲香客和牧民們,有黑喇嘛的政治對手,也有來自安西和呼和浩特的中國商人,在喇嘛匪徒的槍口下,苦役犯們建造了這座沙漠要塞。

如今,這一切均已經殘破不堪,但仍然讓來這裏參觀的人們驚歎不已,而人們想得最多的是當年匪窩裏那些被傳説塑造得很離奇的往事,很少有人關注到“公婆泉”這個地名,也似乎沒有人想像過“公婆泉”當年的模樣——如果沒有水源的存在,有再多的人力和財富,這一切都不會存在,也就是説,是水源讓黑喇嘛在一個無人區營造起了自己的“城堡王國”。而若明白了這點,那些被傳説製造出來的離奇匪事,也便會少卻很多“水分”。

如此述説,雖然平淡,卻能使人在另一個層面展開思考。

“1934年1月18日,車隊整裝出發。1月24日,車隊抵達海拔4680英尺以上的野馬井。第二天,我們發現周圍是一大片窪地,南面的山叫馬鬃山。當日11時,我們在公婆泉處停下,泉水湧出的窪地裏長着水草。吃過午飯後,我們啓程去丹賓喇嘛(黑喇嘛)的古老城堡。它坐落在南邊高山山麓的丘陵中,四周圍着石頭和泥塊砌成的灰牆,中間是一個小小的庭院。用檉柳等木料搭的屋頂已不復存在,看上去像一座廢墟。

“房屋之間由細長的甬道、走廊、狹小的樓梯連接在一起。院子一邊豎立着一個方形瞭望塔。圍着審訊室有一排固定在地上的石凳。另一間是會客室。通過又陡又窄的樓梯就到了丹賓喇嘛的私室,房間很小,從室內窺視孔可瞭望遼闊的沙漠。還有一間廚房,裏面有石頭搭建的爐灶以及鍋和排煙口。丹賓喇嘛又稱‘假喇嘛’,他就住在這座堅固的城堡中,向過往的商隊勒索錢財。十年前,喀爾喀蒙古人襲擊了這裏,殺死了丹賓喇嘛。”

這段話,出自斯文赫定的《絲綢之路》一書,上世紀20年代他曾造訪了這處遺址。這裏所説的公婆泉正是今天馬鬃山鎮鎮政府所在地,“泉水湧出的窪地裏長着水草”也許就是黑喇嘛佔據的水源。斯文赫定是從額濟納進入這一區域的,和我們的行走正好是反方向,但在他的書裏,當年額濟納的居延海還是一片海。而他在進入這一區域之前,也因為嚴重的結石不得不留下來,讓考察隊伍先行哈密,把自己留在了一個叫“謝別斯廷泉”的地方,並在那裏紮下了營地。

在斯文赫定的描述裏,那裏是一個紅柳叢邊的高崗,並在附近有一眼泉,若有商隊和騎手經過,他都要登上山崗,朝哈密的方向望一望。看來,無人區在當時並非一瀉千里的戈壁頑石,它總會時常出現泉的生命氣象,補給着過往的人們。而黑喇嘛在這一帶的生存,也依靠的是這個,並不像在傳説裏,他被塑造成了一個“神人”,甚至有着無邊的“法力”。

多行不義必自斃。黑喇嘛最終死於外蒙古特工之手,刺殺他的是一個叫南茲德巴特爾的人。南茲德巴特爾帶着另外兩名特工進入了黑喇嘛的城堡,他們謊稱庫倫政府想要與黑喇嘛的合作,請黑喇嘛到庫倫去享受榮華富貴。黑喇嘛因此放鬆對他們的戒備,但身邊仍然有保鏢,讓他們難以下手。之後,南茲德巴特爾裝病,幾天不吃不喝,躺在牀上不省人事,請求黑喇嘛能在死前為自己送上祝福。黑喇嘛前來探視,為南茲德巴特爾“摸頂”,南茲德巴特爾趁他彎腰的那一刻一躍而起,沒等他反應過來,便將他的頭顱砍了下來。

黑喇嘛部下的槍口齊對南茲德巴特爾,南茲德巴特爾大聲説:“我吃了丹賓喇嘛的心,吸取了他的能量,你們能將我怎樣!”黑喇嘛的部下遲遲沒有下手,而在南茲德巴特爾的身後是一支外蒙古軍警與蘇聯特工組成的“遠征軍”,執行着越界斬殺的任務。這支隊伍大約100人,個個是精兵,由外蒙古內務部長巴勒丹道爾吉親自率領,甚至還請了蘇聯的戰爭英雄卡爾迪·卡努科夫擔任此次“特別行動”的教官。

“遠征軍”的到來使黑喇嘛匪窩槍聲大作,亂成一團,他們活捉黑喇嘛部下有600人,一把火將喇嘛的城堡化作廢墟,把黑喇嘛的頭顱插到了一枝長槍上返回。途中經過一個叫紅石山的地方,黑喇嘛部下想要反抗,結果被擊斃500人,至外蒙古僅剩不足百人。這一年是1924年的冬天。

今天,有些人非常多情,聲稱“紅石山”之所以有了現在的名字,是因為黑喇嘛匪徒的鮮血染紅了那裏的石頭。又説,黑喇嘛被殺死後不久,外蒙古又派人來馬鬃山挖黑喇嘛的屍體,但屍體卻不翼而飛。還説,因為黑喇嘛的狗和馬的存在,黑喇嘛其實當時並沒有死,真正的黑喇嘛逃走了,先到了烏魯木齊,後又到了烏蘇,死去的不過是黑喇嘛替身。等等。

這些多情的演繹其實大可不必,重要的是絲路因此恢復了寧靜,黑喇嘛消失了,不存在了。人們沒有必要把過多的精力放在研究一個大漠中的土匪的身上,重要的是要看到,黑喇嘛是因為黑戈壁而出名的,而這無人區的黑戈壁卻是絲路的咽喉地段,傳輸文化和經貿的同時,當然也應該有着良好的生態。不僅僅是自然的,還應該有軍事的和政治的。

事實上,黑喇嘛當年所在的區域也並非“三不管”的地界,在西距其堡壘不遠80公里的地方就是“明水軍事要塞遺址”,系漢代為抵禦匈奴進犯而建,歷經滄桑,雖只剩廢墟一片,但從遠望去,要塞格局分佈依稀可見,具有把守咽喉要道,易守難攻的險要優勢。其時,新疆的楊增新為對抗黑喇嘛,在這裏也修建了相應的軍事設施,成為了當時保境安民的一大舉措。兩者之間是對立的軍事關係。

我們,關注的是一片土地,而不是一個人。

黑喇嘛,本名丹畢堅贊,也稱丹賓堅贊、丹賓。出生在俄國西蒙古杜爾伯特部,1910年到新疆,1911-1912年率軍襲擊駐科布多的中國軍隊,並對漢人及回教徒集體屠殺,1914年關於他的暴行的報告送到俄國政府處,被俄國政府送進監獄,1917年獲得自由。1919年在外蒙古與中國軍隊作戰,1921年同流亡到外蒙古的白俄軍隊合作,同年失敗後逃至新疆成為土匪。1924年被斬殺後,其首級被保存於俄羅斯聖彼得堡人類學與民族學博物館,編號為:3394號。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感謝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