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黃昏寂寞時,又是春風温柔惹起千般情思。行荒野中,清香悠悠,桐花滿樹,淡白淺紫,與安靜、野逸、懷念相宜,最是美。桐花香裏説梧桐,也應是一種美。故園多桐樹,常見者有青桐、法桐、油桐、泡桐等,皆是撩情之物。
1青桐
青桐,又名中國梧桐,幹筆直,皮青碧,葉寬大如掌,彬彬而立,有君子風雅,文人尤愛,常植庭院中,以表己之高潔特立。
初春,桐樹一如深冬之孤靜。當春風吹至初夏、爛漫了雲天,春雨瘦了百花、肥了草蟲時,碧葉已是姍姍,一片柔柔漣漪,一樹落落風情,暖陽燦爛,嘉陰清圓,古人云“桐陰匝地”,念念,即有詩意。
“桐陰別院宜清晝”,別院深深,桐陰寂寂,清風徐徐,幾叢竹蕉,半畦蘭菊,品茗,對弈,吟詩,書畫,談玄,悟禪。一枕蟬鳴斜陽,半世逍遙人生。
至若清秋時節,寂寞深院人獨立。月照疏桐,風影亂;蟲鳴苔牆,聲情哀。才子嘆情深,佳人悲緣淺,“同(桐)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別是一種無奈惆悵情懷。
最是悽絕秋雨夜。雨打西窗桐葉,點點滴滴, 斷斷續續,濕了長夜,亦濕了心緒,思念者倍思念,無眠人更無眠,對漫漫黑夜,聽謖謖風聲、蕭蕭雨聲,千愁萬慨,滾滾而來。
2法桐
法桐,即法國梧桐,又名懸鈴木,最為常見。原產歐洲東南部及亞洲西部,據載為中國晉朝時引進。樹高大,枝散逸,陰清濃,斑鳩好棲其中,午後風前作啼,聲頗怨曠,讓寂靜午後更是寂寥空遠。
暮春初夏雨後,木葉清香飄逸沁心。常有翩翩情侶,攜手漫步林蔭下。淡淡晚風,悠悠木香,纖纖素手,暖暖情懷,依依而行,脈脈無語,正是一生最美時,只願此刻為永恆。
深秋,葉為霜染,為青、黃、橙、紅色,遠觀如二月花,實為美好。當秋風蕭瑟、草木搖落時,坐車去遠方,見桐葉飄黃,無情之人亦會變得多情……
3油桐
油桐,樹高二三丈,五月開花,晚泡桐月餘,花白如雪,故又稱“五月雪”。
向晚,行山中幽徑,邂逅一二,清姿婉麗,清香幽絕,最是唯美浪漫,不由心念伊人天涯獨自愁,徒悵然,無盡落寞,或許夢裏,彷彿夢裏,只能夢裏……暮色悽然下,傷心風過,白花嫋嫋飄、簌簌落,如夢裏飛雪、夢裏離別,愀然無盡悔悲來,泫然不能自已也。蒼茫天地靜,萬里青山哀。此恨長長何以滅,此情綿綿何以絕?愛,或是不愛?!
花謝,結青果,圓潤,稍大於李。果可榨油,辰溪、洪江、沅陵皆產,“洪油”頗有名,清朝、民國時尤盛,數十“洪江油船”載洪油沿沅江下,運至南方各城市,沈從文《湘行散記》有記載,而船上故事亦頗悽美,如桐花在風中靜靜飄落……
4泡桐
泡桐,亦名白桐、紫花桐,玄蔘科,落葉喬木,高可數丈,先花後葉,花紫白色,遠看繁花滿樹,如萬千蝴蝶,翩然欲飛。
寂寞山崗,悽清荒園,幾樹偎依,爛漫成於雲,柔情飄於空。那些美,那些寂寥,深深怨,眷眷情,呈於藍天,散於風中,又落於地,化為塵。生時孤獨絢爛,死時淡然靜美。如此自然,如此雅逸,如此者又有幾人?
風叩門環,蟲鳴蘭圃,寂寞青瓦白牆。一卷桐花影,滿庭幽芳綠,伊人何處去?西窗下,昨夜淚痕還在;箱篋中,十年素箋已黃。悠悠青石巷,深深花雨裏,那跫音不響,良人未歸,望斷了天涯,滄桑了青山,等老了白雲,花瘦去,人憔悴。最怕是黃昏如期,“春風十里柔情,夜月一簾幽夢”,桐花悽悽落,琴聲悠悠起,一拂一默一種怨,一捻一嘆一種思。情深深,恨亦深深;院深深,夜亦深深……一切皆在深深深深處,永埋世塵,永遠無聲。
又是一年桐花香,“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回首,煙靄青山外,落花春風前。幾許韶韶年華逝,最美容顏衰,只是心不改、情依舊、念悠悠。歌雲:“煙花易冷,人事易分”,沙場壯士霜鬢終歸來,蘭若青燈佳人卻逝去!一別一生錯!縱有百千功名利祿又如何?還不是煢煢獨守寂寞空餘萬古幽幽恨,白髮蕭蕭對瑟瑟秋風吹孤院梧桐片片落。錯!錯!錯!
黯然念又起:春又暖,花又開,芳草碧連天,可憐伊人遠!十年痴夢更痴深,何以了此殘生?獨立荒野蒼茫天地間,縱萬種風情又向何人説?“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一曲東風破,一生情緣破。但願:各種花各開安好,有情人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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