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 心湖積雪【原創作品】
有那麼一個夜晚，讓我想起生命中的一些瞬間，小城裏的微風，安靜的夜；消失的小巷，佈滿青苔的石階；女孩曾經年輕的臉,我的青春……
這些記憶如此難忘，斑駁而美麗。如同古老的風吹着,經過那些記憶裏虎皮石的城牆, 漢白玉的欄杆,青灰色的屋角, 在鏽澀的風鈴中作響。把滄桑的故事藏在每一道褶皺裏，吹落了那些桃花、柳絮、抑揚的詩句、閃亮的青春，都在澄湖的漣漪裏散盡了，更何況愛情……
時光即使又過了一百年，這些印記卻依然寂寞如花的在心底綻放。
1
在我十三歲那年，開始了我短暫的吸煙史。
那時，我喜歡抽一種叫做戰鬥牌的香煙。因為它很便宜。
我過早選擇了與它為伴。原因也很簡單，因為我平靜的生活在我開始抽煙的那一天起有了變化。
我離開父母，淪落他鄉，過上了孤獨的生活.
事情的始末是一個女孩身上開始的。
但這件事情並不是象人們通常想象的那樣，後面有一個動人的初戀故事，而恰恰是我心靈的創傷，是我少年時代最晦暗生活的開始。
我自認為那個時候我是比較早熟的。或許，在那個年代裏，其他和我同年齡的夥伴和我一樣早熟，但是他們把那些所謂骯髒的思想深埋於心，從不表達。深恐被人發現後，遭到同伴的嘲笑。
在我長大成年以後，已回憶不起我住在小城時的那段時光裏，那些迷人女孩的樣子。
那些都是曾經在我剛剛獲得對女人的鑑賞能力不久，讓我認為具有比較迷人氣質的女孩。雖然那個階段我對女人的鑑賞能力並不是很高，但是，我卻曾不斷的想象着她們其中的一個長大後會成為我的女人，和我一起生活，一起玩耍。
那時，她們在我眼裏或者開朗調皮，激情四射；或者明亮皎潔，落落大方；或者性情婉轉，含羞脈脈。但最終，我在真正長大之後，我還是把她們忘記的一乾二淨。
可是，她是一個例外。
她並不是我欣賞的那種女孩，可是最終她卻成為我永遠的夢魘。多少年以後，我仍以夢的形式不斷與她相見。
夢裏，我看見她長着一雙狐狸一樣的眼睛。
2
事情是這樣開始的……
那是在一個秋天的中午。
因為離上學的時間還早，我慵懶的坐在武烈河岸邊的石欄上，認真的觀察着我身後的一棵樹上的樹葉正在一片片飄落。這基本上是我每天中午所做的功課，我是不願意象大人們一樣，在中午這段時間裏選擇昏昏大睡的，我覺得那樣是在浪費生命。
但是，在那個中午，我卻依然沒能象牛頓一樣，因為看見蘋果落地，而研究出萬有引力定律。可是，一件將要改變我生活的大事就在這時發生了。
一隻黑色的甲殼蟲，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那天，可能它是在吃過午飯後正出來散步，這卻導致了我們共同的不幸開始。
它的這一次散步，決定了我將要淪落他鄉，而它，將要在這一天裏生命悲慘的結束。
它的個頭很大很胖，超過我以前見過的它們的同類。在我初見它時，其實我也是嚇了一跳的，因為它長的確實很難看，但是我知道它的名字叫拉拉谷。（至今我也仍然不知它的學名。）
我觀察了它多時，克服了對它的噁心感之後，我迅速的打開書包從一個本上撕下一張紙捲成筒狀，把它收進了我的書包。
多少年後，我還在對那天我做這件事的前前後後令我自已百思不解。
我那時對生物課並無興趣，除了對飛行狀態下蜜蜂、蜻蜓和蝴蝶稍有好感外，對其它昆蟲具有天生的厭惡感，一直是敬而遠之。但在那天，我卻一返常態，竟將一隻巨醜惡心的拉拉谷收進了自已的書包。
然後，我和它一起進入了學校。
3
我在少年時代就讀的這座學校很值得我介紹，雖然它現在已香消玉殞。但它給我曾經留下的印象極好。
這次事件發生之後，我永遠的離開了它。
它的名字叫做翠橋小學，是因為它座落在一座同名的橋邊而得名。
那時候，它在我眼中是美麗的。據説它曾經是日軍佔領這座小城時所蓋的軍部。它有着和那個年代的建築截然不同容貌。寬敞的院落，黑色瓦壟鐵的屋頂，厚厚的勾過縫的紅色磚牆，已經褪色的木質門窗，硃紅色的地板。教室的後面，沿着圍牆，有一道緩緩的小山坡，長滿了葱鬱的毛桃樹。在春天的時候，它們滿樹會開滿淡粉的小花，香氣怡人。
這座學校在我眼中是如此美麗，那種動人的風韻在我記憶裏強過我以後求學過程中的任何一座學校。
但是在十五年後的今天，它原有的氣質已蕩然無存。因為，在隨後而來的經濟大潮下，它的大部分賣給了一家工廠做為了倉庫。它僅剩的一小部分裏，蓋了一座教學樓。從此，這座小城少了一個優雅的書香之地，卻多了一座庸俗的鋼筋水泥怪物。
我想，變賣這所學校的校長，就如同大户人家的管家一樣，趁主人不備，算計了主人的地產。現在這所學校淪落的就象一個暴發户，得意洋洋的立在那裏招搖。
人們心中的美好事物的結局大都如此。
但是，那一天下午，這座學校卻依然美麗，院子裏陽光明媚。
我在院子裏得意的向同學展示了我所捕獲的那隻拉拉谷之後，潛入教室，隨意的將它放入一隻畫着白雪公主圖案的漂亮的鉛筆盒中。
當然，這隻鉛筆盒並不屬於我。
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大家都可以想像的到。
在上課的鈴聲響過之後不久，課堂上又接着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嚎叫。
然後，老師立即追查兇手，我在羣眾雪亮的目光注視下，迅速暴露。
我落網了。
於是，在這個下午，我獲得了悲壯的自由。我可以不用在教室中以瞌睡度過第一堂課，而是又回到了陽光燦爛的院子中。
我內心並沒恨這個讓我被趕出教室的女孩。
而且隱隱有些後悔怎麼放入她的文具盒呢。
其實這個女孩對我一直很有好感。
但我並不喜歡她，
她的名字叫奚小燕。她從來沒有被我列入那些我所仰慕的女孩子的名單裏。
4
那天傍晚，發生了一件小事。
我看見奚小燕一個人站在我家的必經之路上。其實她家離我家並不遠，在這條路上遇見她並不偶然，但是今天她站在那還是讓我有些意外。必竟我做了傷害她的事，她現在是一個受害者。
我控制住心虛，裝做無事的樣子大搖大擺想從她身邊走過。
一步，兩步，三步，我慢慢的向前挪着……
在我經過她身邊時，我能感受到我的臉忽然變得發燙，我聽見自已的心臟將要崩裂的聲音，它咚咚的狂跳不止。我小時候很愛臉紅的，因此原因常獲得同伴們的嘲笑。
這時候，我最不想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我聽見她小聲叫我的名字。
“蘇辛湖。”
我象被猛擊一錘一樣，只能狼狽地站住。穩住心神後，我裝做惡狠狠的樣子對她説：
“奚小燕，你想幹嗎？”
之所以用這樣的語氣，是因為我覺得這樣才能顯示我男子漢敢作敢當的架勢。我努力的用眼睛狠狠的盯着她，在半分鐘後，我忽然發現她的臉在我強大的氣勢下迅速崩潰，忽然變的通紅。
“你……你為什麼把蟲子放我文具盒裏？”
“你為什麼欺負我？”
“我怎麼惹你了？”
她小聲的連續不斷的説着。
漸漸聲音變的委曲而哽咽，眼裏也有些濕潤，這忽然讓我心裏又變得一軟。
這事必竟我有些理虧。因為她一向是對我還算不錯，也曾經做過幾件我應該感謝的事，比如在四年級數學期未考試中，因為得到她的慷慨幫助，我不但順利過關。還得到了家長的獎勵。這在我的小學時代，是破天荒的。因為，那時我一直對數學懷有天生的恐懼感。
我低下頭説道：“我不是故意的。”
然後拔足狂奔。
在我狂奔一會之後，我忽然改變了主意，我又折了回來。
她正慢騰騰向前走着，忽然看見我從前面又返回來後，反到令她變得有些意外而手足無措。
我走到她的面前，從書包中拿出一個薄薄的紙盒，塞在她手裏，一句話也沒説，然後迅速離開。
我回來所做的這件事，事後證明，是極其錯誤的。
5
這個紙盒裏裝着十張幻燈片。
這曾經是我的心愛之物。
這十張幻燈片製做的極精美，上面分別繪有太空中看到的地球、月亮，還有長城等圖案，是一部科教幻燈片裏的幾張。這是我從鄰居家小孩子手裏騙來的。他的爸爸是曾經是一個電影放映員。那個時期，這可是我的炫耀之物。
當時，我已開始了自然課的學習，老師曾經教我們用手工製做一個簡單的方紙盒，在前面挖出一個洞後，插入幻燈片，用手電筒在後面照射，把影像投射在牆上，來演示成像的原理。
當我那一天偶然發現鄰居家的小孩正用手裏的這東西在對着太陽玩看時，我如獲至寶，我果斷的用一棵廉價的棒棒糖從他手裏換來後，迅速的逃之夭夭。從此，因為我手中這幾張精美的彩色幻燈片，引來無數同學羨慕的眼光。
我成了當之無愧的名人。
這些羨慕的眼光中，奚小燕的也在其內。
她曾經試圖想用十顆大玻璃球來收買我，與我交換，但被我正義嚴詞的拒絕。
雖然那時，她的那些大玻璃球對我來説也是很大的誘惑，但是我仍然不願放棄自尊。
據説這些玻璃球是她爸爸送給她的心愛之物，她爸爸那時在一家印刷廠工作。我到現在仍然搞不懂為什麼印刷廠會有這種玻璃球。我當時只是很遺憾我爸爸為什麼在一所大學教書，而不是在印刷廠工作。他只給我帶回過幾只彩色粉筆，但是，之後不久，由於我不斷在家中及鄰居家的牆上頻頻進行藝術創作，而引來鄰居的不滿。從此，我爸爸粉筆不但再也沒出現過，反而送給了我一頓巴掌。我的藝術細胞就此被扼殺。
6
第二天的早晨，我吃過早飯，帶上我昨晚偷偷寫好的檢查，慢騰騰向學校走去。
今天的心情對我來説並不好，因為，我將要在第三堂的時候當眾朗誦我的檢查，我覺得這個時刻正一點點的臨近，這讓我內心有些難堪。
我在進入教室坐下後，我忽然發現桌膛裏多了一個紙包。這肯定不是我自已遺留下來的東西，在我疑惑的時候，我忽然看見前排的奚小燕回過頭來對我輕輕一笑。
我敏鋭的感覺到這個紙包一定和她有關。
我偷偷的將紙包裝入口袋，低頭走出教室。然後我急速的向學校廁所的方向走去。那是一個偏僻的角落，我一邊走一邊用手使勁捏着紙包，想感覺出裏面裝的東西，但是，我只感覺到它們很硬，在我手中輕輕的滑動。但我確信這裏面肯定不是蟲子之類可怕的東西。
在一個我認為是安全的地方，我打開了它，紙包裏靜靜的躺着十顆玻璃球，在陽光下閃爍着光芒。
我按納住心中的一陣狂喜。迅速將它們放入口袋，然後又把包着它們的那張白紙正反面都仔細的看了一遍，但它很整潔，讓我一無所獲。於是我把它團成一團，拋在草叢裏，然後小跑着迴轉教室。
從那一刻我的心情迅速好轉，確切的説應該是特別的愉快，並且，這種愉快的情緒一直持緒了一上午，甚至連我站在前排朗誦我的檢查時都沒有影響到我的情緒。只是在朗誦檢查時，我偷偷看了一眼奚小燕，恰巧那時她也正看着我，我們兩目一對時，我發現她迅速的低下頭，不知為何，我忽然間臉變得通紅,説話也變得結巴起來。我真恨我這毛病啊！
7
事情的轉折點是從放學開始的。
當我以愉快的心情走出校門口時，奚小燕也正走出來，當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接近的時候，我們身邊忽然爆發出起鬨的聲音。
這種聲音我非常清楚它的含義。只有在學校裏的同學發現某個男生和女生要好時，才會贏得這樣的哄聲，被起鬨的對象將在這所學校裏無地自容。因為這種哄聲會隨時發生。從前我也參加過這樣的行動，並且為此興奮的樂此不疲。
但是今天，我也成為了這哄聲的主角。
我知道，今天這哄聲是送給我和奚小燕的
起頭的是我們班上的一個痞子。他站在學校門口外的一個台階上，指揮着他手下幾個小跟班的得意洋洋的叫嚷着。
他個子很高，學習不好，一直坐在後排。他非常熱衷於此類事物，並極善於觀察班上男女同學之間的所有的不軌行動，他在初中畢業後不久，就參軍入伍了，我個人任為，如有可能，他將成為了解放軍中一名出色的偵查員。
奚小燕被這忽如其來的起鬨聲嚇的有些傻，臉紅的有些透明。她身邊和她結伴的同學也悄悄的消失了。當中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也被這突發事件弄暈了頭，心中感到被冤曲而無法申訴，漸漸變得惱羞成怒。
為了維持我的尊嚴，我衝着那個痞子同學罵了一句。
忽然，起鬨聲停止了。
我看見那個痞子從台階上跳了下來，慢慢朝我走過來。
我知道這將意味着什麼。
我握緊了拳頭，等着這一時刻的到來，我能聽到我的牙齒在吱吱做響。我的腦海裏顯現出無數無法分清的潦亂的鏡頭。然後，我看見一隻巨大的拳頭由遠而至到了我的眼前，接下來，我眼前一片模糊。
我被一擊而倒。毫無還手之力。他對我來説太過強大了。
在我爬起來的時候，他又一腳把我踢倒。在我倒下的那一刻，我忽然摸到在我身邊的地上有一塊磚頭。我沒有考慮的抓在了手上。然後，我奮力的向他打去。
這是一塊板磚。很堅硬，很冰冷。多少年後，我觸摸到它們時，還能感受到絲絲的涼意.
我的眼睛已經看不大清楚。因為腫的很高。但是，這塊磚飛出去的一剎那，我知道它命中了一個目標。但是，卻不是那痞子。因為我聽到一個女孩的慘叫。
當我又一次站起來的時候，我的痞子同學已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只看見圍攏的人羣裏面，奚小燕倒在血泊中。
我腦子裏已是一片混亂，沒有思想。
我只覺得頭重腦輕，耳邊似乎有風在呼呼做響，我聽不見別人都在説着什麼。我只看見我所認識的同學們在我身邊穿梭，老師和校長也不停在我眼前出現。但他們似乎沒有在意我是否存在。
8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除了忍受了無數次的嚴刑拷打外，還在等待着各方對我的審判。奚小燕被我擊中額頭，造成輕微腦震盪住院治療。
因為我在校外打架鬥毆，學校給我記大過處分。
我的痞子同學，做為受害者，未受到任何處分，依然過着他快樂的日子。
我在這個學校裏變成了公眾人物。
9
最終，我的家裏受校方壓力決定讓我轉學。
我將被父母遣送到姥姥家住的城市繼續求學。
那時，奚小燕還沒有上學。
在我就要離開這座小城的一天早晨，我忽然有一種衝動的想法，要見一見她。
我蹲在奚小燕家旁邊的一條衚衕裏觀察着她家的動靜。我看着她的爸爸、媽媽相繼出門後。於是悄悄的潛入他家的門口，她家在衚衕的深處,有着黑色的木板大門。
我輕輕的敲了幾下後，迅速的躲藏在角落裏觀望，一會，一個老太太出來開門，我想是奚小燕的奶奶吧，看了看沒人後，嘴裏嘟囔了幾句後又關上了門。
我再過了一會後，又故伎重演，但是讓我失望的是依然是這個老太太。
我忍了忍，最終決定轉身離開。
我走出衚衕口，沿着路牙漫無目的的向前走着。
我轉過頭來，我看見奚小燕孤零零站在衚衕口，她臉色有些蒼白憔悴，看上去很單薄。
我轉身朝她走過去，站在她面前。我們卻誰也沒先開口説話。
我發見她原來光潔的額頭上，多了一條兩釐米長的小疤，橫在上面象一隻小蟲子。
我伸過手去摸了摸，她並沒有躲。
“疼嗎？”我問她。
她沒有做聲，過了一會，才低下頭説道：“已經不疼了。”
我不知再説什麼好，忽然覺得有些難過。不敢再看她，而是把眼光望向遠處川流的街道。
就這麼沉默了一會後，我聽見她説：
“會不會下不去了？”
我轉過頭來，又着那條小疤，它深深的嵌入她潔白的額頭，留着深褐色的痕跡。
“別擔心，長大了就沒有了。”我説。
“這是我給你留下的記號，如果掉不了，要不，長大了我娶你。”
她輕輕笑了一下，説道：“你想的美。”
我們沒再説別的話，就這麼一起望着遠處的街道。
不知過了多久。
我説：我該走了。
她沒有回答。
我沿着路邊的小道，頭也不回的跑了。
本來我是想和她道別的，可是我最終沒有説。三天以後，我離開了小城。
從此以後，我沒再見過她。
10
我曾經在長大以後，又去過小城一次，那時，她家的那條小巷已不存在，我眼前的已是我不再熟悉的景物，我曾找到了好幾個我以前的同學，他們見到我時，大家基本上口氣一致的統一，就是説沒想到啊，沒想到還能再見到我。那時我們都有了很大的變化，互報了姓名才能依稀辨出從前的模樣，我們都長大成人了。我問起他們奚小燕的情況時，他們大都不知道，因為在我轉學離開後，她也去了另外一所學校。他們只是打趣的問我，當時我們倆是不是真的相好啊，青梅竹馬的，這麼多年還沒忘了。
我只笑着，不做回答。
我一個人走遍這座小城，小城已不再是從前的樣子。
我不知去找裏找她。我也不知道她長大以後的樣子，可是，在我的記憶深處，有一個女孩，她的額頭上有一條小疤，她在對我笑着，
那時，我聽到我心底有一個聲音説：這是我給你留下的記號，要不，長大了我娶你……
那時，我心裏有一滴淚落下。
那個遙遠的女孩啊，
她是我心裏永遠的奚小燕。
壹點號 心湖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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