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原創】曹天丨仰望喜馬拉雅

由 欽慶敏 發佈於 休閒

【一 】

因千百座雪山的聳峙而離太陽最近,因無數條江河的源遠流長而離世界最遠。雖然封閉常使西藏與外界的聯繫受阻,但藏家兒女卻將文化的流程引向自身的內心,一往情深地與傳統文明保持着一脈相承的活生生的聯繫。這裏的空氣雖然靜穆而透明,但生命形態中神秘的霧靄卻恆久地浸潤着雪域山嶽和大地。

【二】

海拔高,路途遠,沒有青山綠水,沒有鳥語花香,沒有櫻桃小口楊柳腰的女人,只有赤裸着褐色脊樑的羣山與湍急的河流,這裏的男人、女人如犛牛般健壯,他們醬紅色的面龐,如同向日葵般對着太陽。

生存的壓力和慾望的無奈,在水泥森林裏生活的人們,因遠離大自然的生動和蠻荒而產生了難以排遣的沉悶與低迷。現代文明正悄悄地、一根根地割斷他們與大自然相通的脈絡與神經,一點點地丟失着人類本身所具有的最寶貴的東西——原始的天真和激情,於是人們開始仰視地球上那塊最遠的高地峯巒。

高聳入雲的雪峯,直懸千丈的冰川,雲霧繚繞的湖泊,縱橫交織的峽谷及隨谷宣泄的大河小溪,奇異的生態及絕無僅有的民俗……布達拉宮、大昭寺,野犛牛、風馬旗、青稞酒、酥油茶、藏獒……特殊的地域造就的特殊雪域文化,以她的高遠與豪邁,艱辛與從容,化作喜馬拉雅山的雄風,不分晝夜地撞擊着我的靈魂!

喜馬拉雅源於印度梵文,意為“冰雪的居所”,藏語稱雪山,雪山冰峯的世界,有如此動聽的名字,加之它的琅琅上口,加之它的極富音樂感和想像力,絕對是上帝創世時至為精彩的一筆。

到拉薩的第二天,夜裏做夢,夢裏結識了一位冰清玉潔的藏族姑娘,她總是沒完沒了地輕笑,她的名字也叫喜馬拉雅。

【三】

黑色的道路是用身體丈量過的。在青藏、川藏公路塵土飛揚的柏油路上,在山村野蕪青青的草地中,在人潮湧動的八角街……壓地而來的朝聖者,無不是一道道撼動人心的風景。

除了情人,你還會用靈魂和肉體觸摸誰?

西藏人的回答:佛祖、大地和母親。

他們從幾百或幾千裏外,一步一磕,來到聖城拉薩。他們用整個身體親吻大地,也許只有他們才能聽懂大地的語言,所以才把全部的自己交出。青石板地面被磨得像一面鏡子,甚至有了深深的凹槽,他們嘴裏念念有辭的是六字真言。

在大昭寺東,我看到一個雙腿膝蓋下只有10釐米殘肢的朝聖者,在人流中匍匐跪拜,艱難前行,他的臉上滿是污泥和汗水,他的眼睛卻晶亮如同嬰兒。我的淚水在不經意間盈滿了眼眶。

宗教是人類精神在大地上盛開的花朵,是最美的藝術。沒有一首詩能像六字真言一樣,以其深奧、神秘和不可理解的能量,被無數人千百年來不停地吟誦和傳唱。它才是一首真正的光輝而卓絕的詩篇!那些輕率的否定者,是否鄭重地思考過,一種文化如果沒有深刻豐藴的內涵,何以如此徹底地改善了無數人的人生?

【四】

在經歷了無數次的浩劫風雨之後,遼闊大地上的芸芸眾生似乎已經不再考慮前世今生,不再考慮各自的精神寄託,流行的是及時行樂和得過且過,不再“敬天地,畏鬼神”,宗教幾乎成為落後和愚昧的代名詞。

西藏不是,特立獨行的她,以其民族文化的獨立性和鮮豔奪目的宗教氛圍,創造了一個匱乏奇蹟的時代的奇蹟。它在險要偏遠處,堅忍地在一個又一個動亂的世紀倖存下來,巍然於喜馬拉雅雪山腳下屹立於古老的東方之巔,像一朵聖潔脱俗的雪蓮花。

西藏已經成為神秘東方的象徵。在人類繼印第安人、瑪雅文化、吉普賽文化和非洲之後,成為世界矚目的又一個亮點,成為人類關於其信仰和生態,以及對未來世界把握的又一個重要參照系。

因為西藏,讓我們重新定義幸福、信仰、健康、成功,以及自由和陽光……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放飛物慾,迴歸萬物之靈,索性忽略生命的長度而追求質量,活出生命的神采與輝光,如300年前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如詩如畫的暢想:

在那東山的頂上,

升起潔白的月亮。

未嫁姑娘的面容,

顯現在我的心上……

【作者簡介】曹天,男,1968年生於蘭考。當代著名詩人、作家、法學博士。出版《天下英雄》、《大地交響》、《落草為寇》等著作七部,有詩文入編大學、中學教材。曾獲《人民文學》年度獎和中華詩詞大賽金獎。2012年入選《劍橋世界名人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