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自華:海燕
“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捲集着烏雲。在烏雲和大海之間,海燕像黑色的閃電,在高傲地飛翔。”
這是高爾基著名散文詩《海燕》的開頭。
1964年的秋天,我剛升初三,語文老師讓我們搞一次朗誦會。我是語文課代表,自然要積極響應。於是我到圖書館尋找資料,精通俄語的圖書館老師向我推薦了高爾基的《海燕》。一看就喜歡,沒多少時間我就背了下來。在朗誦會上,當我背到朗誦到“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當時我熱血沸騰,心跳加快,彷彿自己也變成了海燕。
初三的學生是最愛做夢的年齡,由於命運的不公,我的翅膀被折斷了,我渴望能像海燕一樣飛翔的願望無法實現。幾年後的轟轟烈烈運動中,很多人改名,於是“要武”“向陽”“愛紅”滿天飛。我拿着户口簿去派出所要求將自己的名字改成“海燕”,接待我的民警説:“哪有男人起女人的名字?”海燕夢破滅了,於是我用另一種方式表達對海燕的喜歡。當我擁有了精裝的日記本,我抄錄的第一篇文章就是《海燕》,前面一頁是毛主席語錄,後面就是《海燕》,我將自己對海燕的感情投入到抄寫中,因此字寫得特別端正。
我從讀高爾基的《海燕》開始,繼而閲讀他的三部曲《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我撲在書上,就像飢餓的人撲在麪包上。”(高爾基)。儘管那時很多書都被列為禁書,我還是以各種方式偷偷摸摸讀了普希金的詩,讀了屠格涅夫、契訶夫、托爾斯泰等作家的小説,同時閲讀了大量世界名著。從1965年到1978年的13年間,我讀了390本書,其中翻譯小説有215本,寫了36本讀書筆記。是海燕將我領進了文學寶庫。
今年國慶期間,我去中國近現代新聞出版博物館參觀,驚喜地發現“文化和友誼的使者——戈寶權誕辰110週年紀念展”中,有大量的戈寶權和“海燕”資料,那淡忘的記憶被打撈了上來。我在留言簿上寫道:“我是奔着戈寶權的《海燕》而來。59年前的《海燕》影響了我一生。”
從展會中,我得知戈寶權翻譯的著名散文詩《海燕》入選中小學語文教材,成為家喻户曉的名篇。早在20世紀40年代,戈寶權就翻譯過這首散文詩。1959年,人民教育出版社選了這篇高爾基的名作後致信戈寶權,希望能根據最新用詞習慣修訂《海燕》譯文,於是就有了1959年《海燕》翻譯手稿,以及之後的多次修訂稿。展品中,戈寶權翻譯的三個版本的高爾基《海燕》譯文手稿尤其珍貴。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古稀之年的我依然感受到了強烈的震顫。(鄭自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