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望的田野上|我的村莊
賈善耕
彎彎的馬頰河從小村的東頭流過,魯西北一片黃土地上的一羣人,就是我的鄉親,兩條街和許許多多的衚衕就是我的村莊。
半個世紀前,村頭村尾都有一羣羣衣冠不整的土孩子,他們呼喊着、打鬧着,簇擁着賣零食的貨郎車,也會聚攏起來在地下摔四角、玩泥巴,幾乎每個孩子身上的衣服都有不同顏色、不同大小的補丁,我就是他們中的一員。當年,我的服裝主要是奶奶或者母親用紡車紡出來的粗布,用染色做成的。夏天是白色粗布衫,黑色褲子。到了冬天則是粗布棉衣加青色褲子,鞋也是布底的黑布鞋。
當時的農村家家都有好幾個孩子,少的四五個、多的七八個甚至超過十個。當時雖然每家有這麼多孩子,但作為兒童的我們並沒有覺得多麼委屈,因為當時的信息非常閉塞,很少聽到收音機,沒有電視,更沒有手機以及微信、網絡,我們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比我們生活更幸福的國家,在書本上學的是我們要好好學習,去把亞非拉的小朋友從水深火熱中拯救出來。我們畢竟還有飯吃、有衣服穿。雖然孩子多,但老大的衣服穿小了讓老二接着穿,老二長大了再把衣服轉給老三,如此往復,縫縫補補又幾年。只是在過年的時候在外面套上一個新布做成的褂子,那種棉襖早已經失去了棉花的彈性,穿在身上硬邦邦的。有一次,我不小心弄壞了棉襖。我看見裏面的棉花是黃褐色的,沒有一點彈性。我告訴母親,母親很自然的找了一塊黑色的布縫上了事。大家都這樣,沒什麼不習慣的。
後來我上了高中,條件漸漸好些。因為種植棉花的收入,富足了每一位農民的口袋,開始添置新衣服。1982年我考上山東省重點高中——聊城一中。我已經能夠穿上用卡其布做的中山裝上衣,下身也能穿上斜紋布的藍色褲子。到了夏天我還能穿上當時最時尚的“的確良”上衣,那種衣服薄而亮,尤其是它的顏色特別乾淨。男生穿的一般是淺藍色或者淺綠色的“的確良”,而女士穿的似乎只有一種粉紅色的上衣,剛穿上的時候,我興起時,經常用手指頭碾一碾,捏一捏,感覺它的細滑。穿慣了這麼多年的粗布衣衫,我終於穿上了這麼時髦的衣服,我心情變得格外輕鬆而愉悦。
1982年我考上大學以後,農村的生活變得越來越好,農民可以在自己家的田地裏隨意的種各種蔬菜,水果和蔬菜都變得非常豐富。我口袋中的錢也從高中時的每月2塊錢的花費,提高到了每個月10元到20元之間。再加上學校的獎學金,我過上了能夠吃得飽、穿得暖,有菜吃,有肉嘗的幸福生活。
農村家家户户也有了自行車,我記得當時比較流行的是“大金鹿”和“永久”。村裏幹部和鄉鎮幹部為了炫耀,一般騎的是德國產的“鑽石”自行車,那種自行車重量輕,表面有一層黑亮的保護色,而且在前輪處還有一個靠輪胎摩擦之間發電的微型電機。晚上騎着它,打開開關,前面的射燈能夠照到二三十米遠,騎着這種車子覺得自己特別的高貴。
再後來的後來,有一部分先富裕起來的人騎上了摩托車。有一種紅顏色的“木蘭”特受歡迎,一是它價格便宜,二是小巧玲瓏,騎上它,嘟嘟的一溜煙就好遠。而一些暫時還買不起摩托車的人,譏諷道;“要想死得快,買個一腳踹”。那時候的摩托車在發動之前,必須用腳使勁的去蹬幾下腳蹬子才能發動。不像是現在電打火的一樣。但是即使那樣,能有摩托車也算是家裏最豪華的電器了。
也就是在那幾年,農村開始拉電,安裝電線杆。家家户户收音機得到了普及,個別家庭還買了黑白電視機。剛送上電的時候,我正好在家,我衚衕裏的一位堂哥居然搬着凳子,踩上去,掏出旱煙想從燈泡上去點着,大家鬨堂大笑,他自己的臉也漲得通紅。電這個玩意,對那時候的農民來説,特別親切、刺激又特別神秘。
歷史總是不斷的前進,這幾十年城鄉經濟取得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在黨的領導下,城鄉面貌日新月異,特別是農村,取消了挖河工制度,取消了上交提留等傳統的農業税方式,種農田有補貼,養牛養羊達到一定的規模後也有一定的政策補貼,農田從平整耕耘土地到收穫到脱粒到運到家裏全部實現了機械化,而且農村的廁所革命已經改變了過去農村蚊蠅遍地的狀況,自來水管通到了家家户户的門口,柏油馬路四通八達,越來越多的小汽車進入了尋常百姓家,老百姓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他們不那麼累了,有了清閒的時間,他們都在萬分感謝共產黨的好。
時光荏苒,幾十年過去,我在這個城市也度過了幾十年的時光。有時在夢裏,有時在現實中總有一種思念讓人難以忘懷,特別是黃昏到來的時候,我的腦海中有時也會出現在落日黃昏,一羣黃牛緩緩的回家的場景、炊煙從遠方的灰濛濛的村莊上空當中升起又散開,隨之飄來的還有家長的喚兒回家吃飯聲等。那聲音悠長、親切、慈祥,與黃昏融為一體,形成那個年代特有的鄉間絕唱。
虎年的夏天到了,不知河邊的柳樹是否有孩童在捉禪?當下的孩子們都在幹什麼?這些年來村裏走出的大學生都去哪裏了?達有多少當年熟悉的面孔已化作黃土地的一部分,多少新生的生命在這裏繁衍和生長?
啊,村莊,你是我永遠的牽掛、永遠的留戀、永遠的依靠。故鄉、在這個偉大的時代裏,願你永遠豐收和安詳!
壹點號 山東金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