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大觀園是為迎接貴妃省親而建,又映射人間的“太虛幻境”。元春省親過後,這裏先是熱鬧了幾年,最終卻變成了一片“廢墟幻境”,落葉蕭蕭、荒草萋萋。隨着元春的薨逝和諸位姑娘們的離散,再也不現昔日繁華。當真是黃粱一夢。
正如秦可卿的警示之夢:“三春過後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
1、大觀園各處住所暗示了屋主人的性格命運,以及最終的歸宿
大觀園的住所,每一處都有其特殊的預示與涵義。正如它主人的個性與命運。
黛玉的瀟湘館,以及所種的湘妃竹,暗示了黛玉最終會淚盡而亡。
探春的秋爽齋,豁達通透,暗示了探春的胸懷與氣度,但“秋”卻是萬物蕭條的開始,如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也暗示了探春出嫁後,賈府將徹底陷入頹勢。
李紈的稻香村是“世外桃源”,自設圍欄的設計與大觀園整體格局格格不入,最終,李紈果然跳出賈府外,不在榮辱中,與自己的兒子賈蘭自奔富貴前程去了。
凡是在大觀園裏居住過的姑娘們,最後都紛紛搬離了大觀園。探春遠嫁,迎春也嫁出去了,黛玉死了,被送回原籍,惜春出家了。唯獨薛寶釵留了下來,成為大觀園永恆的“主人”,亦如一個守墓人和“未亡人”。
別人的居所都是“暫居”,如同這裏的過客,而寶釵卻是這裏永久定居的人。生是賈府的人,死是賈府的鬼。大觀園以元春的繁華開始,卻以寶釵的蕭條落幕。寶釵甚至是以賈府“守墓人”的身份居住在大觀園內的。
薛寶釵住的是“蘅蕪苑”,她這處住所的“獨特設計”,越看越覺得詭異陰森,非常人居所可比。
就連賈母見到寶釵住的房子後,也大為驚駭,見到裏面的陳設佈置,更加惱怒。賈母隱隱感覺到了不詳,或許寶釵的住所就已經暗示了賈府的沒落與頹敗。百年富貴,將徹底埋葬進這“蘅蕪苑”中——
作者為突出這一“主題”,將薛寶釵的“衡蘅蕪”設計成一個令人脊背發涼、細思極恐的“石墓”形狀,越看越覺得陰森刺骨。
2、薛寶釵的蘅蕪苑竟是一個“大墳冢”
《紅樓夢》第十七回 :“大觀園試才題對額, 榮國府歸省慶元宵。”一章中,寫的是賈政帶領眾人以及寶玉去遊覽大觀園,並題寫匾額和對聯。前面的不再贅述,着重的看看寶釵未來的住所:“蘅蕪苑”。原文如下:
賈政率大家攀藤撫樹過去。只見水上落花愈多,其水愈清,溶溶蕩蕩,曲折縈紆。池邊兩行垂柳,雜着桃杏,遮天蔽日,真無一些塵土。
忽見柳陰中又露出一條折帶朱欄板橋來。度過橋去,諸路可通。便見一所清涼瓦舍,一色水磨磚牆,清瓦花堵。那大主山所分之脈,皆穿牆而過。賈政道:“此處這所房子無味的很。”
因而步入門時,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瓏山石來,四面羣繞各式石塊,竟把裏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
這“迎面突出的插天大玲瓏石”,像極了一塊墓碑,而且,四面羣繞各式石塊,竟把裏面的房子都遮住了。
也就是説,乍一看去,此處只見石塊,不見房子也不見人。而且,這些石塊的前面,是一塊高高的石碑。這不就是標準的“石墓造型”嗎?再接着往下看:
而且此處一株花木皆無,只見許多異草,或有牽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巔,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繞柱,縈砌盤階,或如翠帶飄搖,或如金繩盤屈,或實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芬氣馥,非花香之可比。
沒有花,只有草,而且還是些藤蔓之草,攀附在石碑石墓上,很是應景,也符合了“荒冢一堆草沒了”。
再看看薛寶釵房子裏陳設佈置,跟外面的造型幾乎是“裏應外合、相互輝映的。”外面是石冢造型,房內是守墓人的佈置。且看原文裏是怎麼描述的:
賈母因見岸上的清廈曠朗,便問:“這是你薛姑娘的屋子不是?”眾人道:“是。”
賈母忙命攏岸,順着雲步石梯上去。一同進了蘅蕪苑,只覺異香撲鼻。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蒼翠,都結了實,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愛。
及進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頑器全無;案上只有一個土定瓶中供着數枝菊花,並兩部書、茶奩、茶杯而已。牀上只吊着青紗帳幔,衾褥也十分樸素。
關鍵詞:“供着”“吊着”“菊花”“輕紗幔帳”,描述一個閨閣女兒的房間,哪能用這些沮喪、灰暗、陰沉詭譎的詞彙呢?這哪裏是未婚姑娘的閨房,分明是寡婦設置的靈堂啊!
賈母看罷搖頭道:“使不得。雖然他省事,倘或來一個親戚,看着不像;二則年輕的姑娘們,房裏這樣素淨,也忌諱。我們這老婆子,越發該住馬圈去了。你們聽那些書上戲上説的小姐們的繡房,精緻的還了得呢。他們姊妹們雖不敢比那些小姐們,也不要很離了格兒。”
賈母所説的“忌諱”其實就跟我們內心裏想的是一樣的:“你一個年輕姑娘家,怎麼弄得跟個守寡的寡婦一樣?這也太不吉利了!”
但是,這就是薛寶釵的宿命,她註定要做賈府的“未亡人”和守墓人。是她自己挑選了賈府這座“龐然大墓”,並且還死賴着不走的,不過,最終她也如願以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