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李可染:真正的畫家,一棵樹,就可唱一齣戲

由 亓官天亦 發佈於 休閒

李可染 《古樹高士圖》

文/李可染

畫山水,最重要的問題是“意境”,意境是山水畫的靈魂。

什麼是意境?我認為,意境就是景與情的結合;寫景就是寫情。山水畫不是地理、自然環境的説明和圖解,不用説,它當然要求包括自然地理的準確性,但更重要的還是表現人對自然的思想感情,見景生情,景與情要結合。如果片面追求自然科學的一面,畫花、畫鳥都會成為死的標本,畫風景也缺乏情趣,沒有畫意,自己就不曾感動,當然更感動不了別人。

李可染  《襟江閣》

在我們的古詩裏,往往有很好的意境。雖然關於“人”一句也不寫,但是,通過寫景,卻充分表現了人的思想感情,如李白《送孟浩然之廣陵》的詩句: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這裏包含着朋友惜別的惆悵,使人聯想到依依送別的情景:帆已經遠了,消失了,送別的人還遙望着江水,好像心都隨着帆和流水去了……情寓於景。

李可染  《春雨江南圖》

這四句詩,沒有一句寫作者的感情如何,尤其是後兩句,完全描寫自然的景色,然而就在這兩句裏,使人深深體會到詩人的深厚的友情。毛主席的詩句,意境是很深的,如十六字令三首,每一首都是寫景,每一字都是説山,但每一首、每一字又都充分表達了人的思想感情。三首詩分別體現了山的高峻、氣勢和力量,這裏並沒有直接描寫人,實際上都有力地歌頌了人,歌頌了人的英雄氣概。古人説“緣物寄情”,寫景就是寫情。詩畫有意境,就有了靈魂。

李可染 《山林之歌》

怎樣才能獲得意境呢?我以為要深刻認識對象,要有強烈、真摯的思想感情。

意境的產生,有賴於思想感情,而思想感情的產生,又與對客觀事物認識的深度有關。要深入全面地認識對象,必須身臨其境,長期觀察。例如,齊白石畫蝦,就是在長期觀察中,在不斷表現的過程中,對蝦的認識才逐漸深入了,也只有當對事物的認識全面了,做到“全馬在胸”、“胸有成竹”、“白紙對青天”、“造化在手”的程度,才能把握對象的精神實質,賦予對象以生命。我們不能設想齊白石畫蝦,在看一眼畫一筆的情況下能畫出今天這樣的作品來,而是對蝦的精神狀態熟悉極了,蝦才在畫家的筆下活起來的。對客觀對象不熟悉或不太熟悉,就一定畫不出好畫。

李可染  《魚米之鄉》

寫景是為了要寫情,這一點,在中國優秀詩人和畫家心裏一直是很明確的,無論寫詩、作畫,都要求站得高於現實,這樣來觀察、認識現實,才可能全面深入。例如毛主席的《沁園春》開頭兩句:“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就充分體現了詩人胸懷和思想的崇高境界。

李可染  《響雪》

中國畫不強調“光”,這並非不科學,而是注重表現長期觀察的結果。拿畫松樹來説,以中國畫家看來,如沒有特殊的時間要求(如朝霞暮靄等),早晨8點鐘或中午12點,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表現松樹的精神實質。像五代畫家荊浩在太行山上描寫松樹,朝朝暮暮長期觀察,畫松“凡數萬本,始得其真”。過去見一位作者出外寫生,兩個禮拜就畫了一百多張,這當然只能浮光掠影,不可能深刻認識對象,更不可能創造意境。如果一位畫家真正力求表現對象的精神實質,那麼一棵樹,就可以唱一出重頭戲。

李可染  《夕照中的重慶山城》

記得蘇州有四棵古老的柏樹名叫“清”、“奇”、“古”、“怪”,經歷過風暴、雷擊,有一棵大樹已橫倒在地下,像一條巨龍似的;但是枝葉茂盛,生命力強,使人感覺很年輕的樣子。經過兩千多年,不斷與自然搏鬥,古老的枝幹堅如鐵石,而又重生出千枝萬葉,使人感覺到它的氣勢和宇宙的力量。一棵樹,一座山,觀其精神實質,經過畫家思想感情的誇張渲染,意境會更鮮明。木然地畫畫,是畫不出好畫的。每一處風景都有其各自不同的特色,如同人的性格差異一樣。四川人説:“峨嵋天下秀,夔門天下險,劍閣天下雄,青城天下幽。”這話是有道理的。

李可染  《毛主席詞意》

我們看頤和園風景,則是富麗堂皇,給人金碧輝煌的印象。一個山水畫家,對所描繪的景物,一定要有強烈、真摯、樸素的感情,説假話不行。有的畫家,沒有深刻感受,沒有表現自己親身感受的強烈慾望,總是重複別人的,就談不到意境的獨創性。

李可染  《頤和園》

肯定地説,畫畫要有意境,否則力量無處使,但是有了意境不夠,還要有意匠;為了傳達思想感情,要千方百計想辦法。意匠即表現方法、表現手段的設計,簡單地説,就是加工手段。齊白石有一印章“老齊手段”,説明他的畫是很講究意匠的。

李可染  《萬縣山水城》

意境和意匠是山水畫的主要的兩個關鍵,有了意境,沒有意匠,意境也就落了空。杜甫説“意匠慘淡經營中”,又説“語不驚人死不休”。詩人、畫家為了把自己的感受傳達給別人,一定要苦心經營意匠,才能找到打動人心的藝術語言。

來源:微水墨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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