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合盧山穿越

合盧山穿越

文｜馬淑鴻

人在城裏呆久了，懶散懈怠，身心都會變得鏽蝕斑駁。如果去山野裏撒撒歡，不僅放鬆了身心，人也會變得更樂觀豁達。煙台依山傍海，可撒野的去處很多。合盧山穿越，不僅風光秀美，更有膠東第一古剎加持護佑，是我特喜歡的户外運動線路。

第一次去合盧山穿越，我跟着户外的一幫朋友，始發地就在合盧寺。當時合盧寺正在大興土木，恢弘亮麗的主殿已基本完工，烘托得整個山谷都富麗堂皇。我們順合盧寺西側小路北上，花花綠綠的衝鋒衣逶迤百米多長，給初春寂遼的山野平添了許多的生機。登上合盧山頂，依然可以看到山谷裏那片金碧輝煌的建築。出發前幾天煙台下過一場大雪，皚皚白雪為活動增加了趣味，我們在雪地裏野餐、嬉鬧，一天的時間玩得不亦樂乎。

兩年後的秋天，我約了好友小琍準備再次穿越合盧山。

再見合盧寺，土木工程已基本完畢，有了紅彤彤的圍牆，整座寺廟看起來更像一座氣勢恢弘的宮殿。寺廟門口停了不少的車，很多信眾業已慕名前來進香朝拜。合盧寺西側的土路似已加寬，車可以開到西北側的那片空地上。泊好車，拿好行頭，我們便從這裏開始徒步。

十月末的煙台已是深秋，大山裏一片荒草萋萋的景象。走在蜿蜒起伏的小路上，迴歸自然的感覺讓我倆激動不已，尤其是小琍，她已經很久沒有野外活動了。老遠看見低窪處蹲着幾個人，走近了看是在往水桶裏灌水。原來這裏有一泓清泉，四季不枯，前來汲水的人總絡繹不絕。

“大哥，這泉水甜嗎？”小琍笑呵呵地問。

“水很甜，泡的茶特別好喝；只是水小，要耐着性子等。”近處的一個大哥望着我們笑呵呵地回答道。

“早知道這裏有泉水，帶個小塑料桶來就好了。哪怕少灌點，回去我衝壺好茶給你喝。”小琍愛茶，道行頗深，泡茶的功夫也堪稱一流，她泡的茶我喝過不計其數。

站在泉邊，聽着擊鼓磬鐘般滴落的泉水聲，不禁為一滴水的力量而折服。水看起來柔若無骨，但卻耐得住寂寞，慢慢地浸潤滲透，衝破巨石的擠壓、泥沙的阻擋，最終唱響生命的歡歌。

神奇的自然，總能給人以智慧的啓迪。古往今來多少大智者終日逍遙在山水之間，寧願過着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的生活，也不想被世俗矇蔽了心靈，束縛了人性的自由。看着草深沒膝、荊棘遍佈，腳下似有似無的羊腸小徑，也許有很多仙風道骨之人從這裏走過。而我倆，只不過是另外的兩個過客而已。一連串的上大坡，已讓我氣喘吁吁，小琍更是大喘不止。很快，她摘下了漂亮的太陽帽，頭冒熱氣，汗掛兩腮，臉頰緋紅得好比二月桃花。

説實在的，穿越合盧山對於小琍來説有點勉為其難。日常她多靜少動，身體嬌弱，雖然比我年輕十來歲，但顯見的沒有我皮實和更富耐力。走走歇歇，來到登頂前那段極陡峭的岩石附近，我甚至很有些後悔起來。上次穿越有教練帶隊，這次我倆純粹都是登山小白，真怕會發生什麼意外。倒是小琍的勁頭越來越足，言語之間頗多了英雄氣概。

“姐，老聽你説去旅行，去徒步……原來想着那麼累，真的有那麼好嗎？今天我才算明白，這樣的經歷還真有意思。當走進大山的懷抱，呼吸着山野裏清新的空氣，人的精神立刻就不一樣啦。”小琍的感嘆發自肺腑，我不由地點頭稱讚。支杖遠望，霧氣繚繞處有村莊點點，似被大地緊緊地摟入了懷中。

最後的攀登小琍表現得可圈可點，我們雖費了很多周折，但總算翻過了山頂，道路瞬間平坦順暢了很多。我倆走到一個背風處，打開攜帶的食物，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吃飽喝足後，我們斜倚在山石上，閉上眼睛享受着大山裏的寧靜。“太陽曬得暖洋洋的，真舒服啊！”小琍呢喃着，像是在説夢話。

“是啊，真想回歸山野，蓋三間茅屋，小院裏種上瓜果蔬菜，養幾隻雞、幾隻鵝，再加上一隻大黃狗……過自給自足、與世無爭的生活，那該多美啊！”我的話聽起來更像夢囈，明明知道不可能擁有，但想一想也是一種美好。

我倆在迷離的狀態裏神遊了一炷香的功夫，回返現實，繼續趕路。有一段特平坦開闊的土路，我倆用登山杖挑着揹包，一搖一晃地學起七仙女和董永，大聲唱着“夫妻雙雙把家還”，開心得忘乎所以。一開始我還對自己的記路能力信心滿滿，誰知道越走越不對勁，像是迷路了。看看天色不早，內心便有些焦躁起來。我們加快了步伐，不時打量西天的太陽。四點鐘未到，它似已露出深深的倦意，恨不得快快落下山去歇息。

其實我是個路痴，找方向往往憑最不靠譜的感覺。我們沿着大路走，寄希望遇到人，好打聽打聽路。下坡走了很久，竟沒有遇到一個人，大山裏安靜地就像鴻蒙之處。無奈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往前趕，路兩側的雜樹灌木漸漸換成了梯田，長着一排排、一列列的蘋果樹，裸露的枝條在風中搖曳輕舞。突然，我們聽到了細微的説話之聲，隨後還聽到了幾聲狗吠……果然有人，我和小琍對望一眼，遂加快了步伐。

拐了個彎，看到田頭有輛紅色農用車，不遠處一對夫婦在忙着捆葱。

“大哥，這是什麼地方？”沒等着走近，我們就開了口。猛然聽到背後有人問話，夫婦二人立刻站了起來，伸伸腰、搓搓手，轉過頭來看着我們。

“你們這是從哪裏來？要去哪裏？”大哥沒有回答問話，倒是又反問我們。估計他告訴了，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從芝罘區過來，從合盧寺那上山，想再回合盧寺，我們的車還停在那裏。”小琍説。

“嗨，你們走錯路了。從這裏到合盧寺20多里吶！“大嫂的福山口音聽起來真親切。

“啊，錯得這麼遠？”我有點不太相信。這怎麼辦？看看天色已晚，原路返回肯定不行。天一黑，又沒有照明，迷在山套子裏出不來也未可知。

“天晚了，你們不能再亂走了。等把葱送回家，我送你們到合盧寺。“我和小琍正在發愁，大哥説了話。

“那就太好了！我們給錢，麻煩您啦。“我和小琍不由地鬆了口氣。

“不要錢，要錢就不送你們了。”大哥的話令我倆面面相覷。山裏人淳樸善良，可收點使費也是天經地義啊。他們很快把葱裝上了車，我和小琍爬上後鬥，農用車發出哐當哐當的歡叫聲，沿着山路野兔般地奔馳起來。

大約十來分鐘後，車子到了一個十來户人家的小山村，夫婦倆扛着葱進了家門，我倆仍坐在後鬥裏等着。幾分鐘後，大哥抱着兩個西瓜，大嫂拿着一塑料袋聖女果，笑呵呵地從大門裏走了出來。

“這是我們家自己產的，你倆嚐嚐。”他們不由分説地塞給我們，好像我倆是來串門的親戚。揀一顆聖女果放進嘴裏，酸甜爽口，頓時將內心曾有過的恐懼和焦躁驅散乾淨。大哥啓動了農用車，我們則向大嫂道謝告別。走了一段路遇見一個小加油站，大哥説要去加點油，我趕快掏出一百塊錢遞給他。

“大哥，您用這錢加油吧。”

“不用，我有錢！”大哥很決斷地回答。

“這麼晚了，耽誤您時間，還要讓您搭上油錢，這讓我們多不過意。錢不多，大哥您就收下吧。”我和小琍還在堅持。

“那可不行。我送你們不收錢，這點油算什麼！”大哥的話讓我們慚愧不已。有人愛錢，有人仗義，人性各有不同。只是現今社會，不愛錢的人少啊。和這位大哥再談錢，似乎會褻瀆了他的一片真心好意。我把錢收回來，感念真真遇見了活菩薩。

當西天最後一抹霞光黯淡消失，大哥也把我們送到了停車的位置。暮色裏，我倆站在路邊看着他的農用車逐漸消失在合盧寺的紅牆外，心裏禁不住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第二次合盧山穿越，以冒險和感動而收官。

作者簡介：馬淑鴻，煙台人，已退休。山東散文學會會員。

投稿郵箱：huanghaisanwen@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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