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堪比江南 延慶皇家園囿基因的千年傳承
4月28日,北京世界園藝博覽會迎來了它一週歲的生日,北京世園公園正式揭幕。北京地區園林文化歷史悠久,世園會的舉辦地延慶也不例外。
蕭太后“應夢建園”
遼金元三朝,是延慶園林文化發展最為鼎盛的時期,遼金元的皇室都是契丹、女真、蒙古等北方民族,北方民族多有“捺缽”之傳統,喜歡到山頭水邊漁獵、遊玩,順便也可解暑、納涼。遼統和七年(989年),蕭太后和遼聖宗曾駐蹕延慶之“龍泉”,統和十年(992年),聖宗獵延慶“東川”。據《添修縉陽寺功德碑》所記,遼興宗、道宗曾駐蹕延慶縉陽寺,於此可見,延慶在遼代是重要的皇家巡幸、駐蹕之地。
隨着巡幸的到來,產生了許多供皇室駐蹕、遊玩的行宮(即捺缽)、園池。據延慶地方誌書《隆慶志》記載,蕭太后曾在今延慶修建花園、養鵝池、蓮花池等園池,還在延慶建有應夢寺,“相傳蕭後應夢建”。蕭太后屢次自上京(今內蒙古巴林左旗)南下巡幸,有可能和她本身就是“北京人”有關,據《平谷縣志》記載,蕭太后就出生在北京平谷的太后村。遼代在延慶還建有夜月寺、縉陽觀、真武廟等寺觀,這些寺觀極有可能附有園林。遼代的行宮、園池是延慶“園林”的雛形,開啓了遼金元三代延慶皇家苑囿建造的先河。
金朝繼承了遼朝捺缽的傳統,特別是在金世宗、章宗時期,常自中都(今北京城區)北上金蓮川(今內蒙古正藍旗)避暑,延慶是其必經之地。據延慶地方誌書《永寧縣誌》記載,金章宗就出生在延慶香營。因皇家巡幸,又促進了延慶行宮、苑囿的建造。據《隆慶志》《宣府鎮志》記載,金代在延慶建有明昌苑、古台、鳳凰台、杏園等苑囿,“明昌”是金章宗的年號,足見明昌苑這座皇家苑囿的重要。
延慶金代的苑囿很有可能是在遼代行宮、園池的基礎上修建的。金代還在延慶建有一座龐大的寺院--觀音寺,這就是現在延慶靈照寺的前身。金代自中都至金蓮川的官道在元代被繼承、開闢為“輦路”,並在輦路兩旁建造了大量行宮、花囿,將延慶地區的古代皇家苑囿發展到了一個頂點。
兩都之間的皇家花園
元代亦有“捺缽”習俗,在沿襲金朝北巡金蓮川的基礎上,形成了兩都巡幸制,皇帝多於每年春季自大都(今北京城區)出發去上都(即金蓮川)避暑,秋季從上都返回大都過冬,每年都有大量時間遊走於兩都之間。到元代中後期,兩都之間共形成了四條主要官道,自西向東依次為西路、驛路、輦路、古北口路,除古北口路外,其餘三條道路皆行經延慶。
輦路是皇帝北巡上都的專用御道,其中重要路段途經延慶,為供皇帝駐蹕、遊玩,元廷在延慶建造了大量行宮、花囿,如香水園、涼殿、流杯池行殿等,皆為皇家修造,其中香水園可能建造於蒙古國早期,是有元一代十分著名的皇家花園,兼具行宮的性質,既可遊玩,又可駐蹕。
更為重要的是,恢復科舉制的一代明君元仁宗就誕生於香水園,作為“龍飛九五之地”,香水園擁有了更多的皇家色彩。據《高麗史》記載,因宮廷鬥爭,忽必烈的外孫、高麗忠宣王王璋曾在香水園遇險,後僥倖逃脱,於此可見香水園在元廷具有一定的政治地位,有“移動朝廷”的作用。元仁宗登基後又在其出生地延慶修建了涼殿,供其北巡時駐蹕、納涼,其子元英宗即位後,用太廟役軍在延慶建有流杯池行殿,延慶儼然成為了仁宗家族的後花園。
香水園示意圖
元代中期,仁宗家族失勢後,延慶的皇家苑囿被賜給了權臣燕帖木兒和伯顏。元人崇尚佛道,巡幸路上多建寺觀,路旁崖壁刻有保佑路途平安的佛像和六字箴言吉祥語,元廷在延慶建有佛巖寺、龍安寺(石佛廟)、興福寺、龍泉觀、天成觀等寺院道觀,供皇帝北巡途中駐蹕、祈福,“車駕歲幸上都,鹹贍敬之”。這些寺觀也有附屬園林。
皇家園囿終毀於戰火
元廷在延慶不斷興建園囿,和土田、草木、風景條件有直接關係。曾扈從元順帝北行上都的監察御史周伯琦記延慶“山下地沃衍,宜粟,粒甚大,歲供內膳”,《天成觀碑》記延慶“土產白金,禾生嘉穗。仙果奇藥,珍物皆備”。元廷在延慶設有栽種提舉司、田賦提領所、車坊官園,“管領縉山(即延慶)歲輸粱米,並易州、龍門、淨邊官園瓜果桃梨等物,以奉上供”。
於此可見,延慶土田肥沃、盛產穀物,元廷在此專設機構,種植米糧、瓜果以供內廷。因山川秀麗、沃野千里、風物可愛,周伯琦行至延慶時還賦詩一首:“縉雲山獨秀,沃壤歲常豐。玉食資原粟,龍州記渚虹。荒祠寒木下,遺殿夕陽中。誰信幽燕北,翻如楚越東。”可見,延慶不僅“沃衍宜粟”,而且山清水秀,風景如江南一般。這在“元詩四大家”之一、元代中期的文壇盟主虞集的詩歌中也有體現,他“出居庸,未盡,東折入馬家甕,望縉山,度龍門百折之水。登色澤嶺,過黑谷”,緩行於延慶山水之中,感嘆風景之秀麗,雲:“道中奇峯秀石,雜以嘉木香草,輦道行其中。予二人按轡徐行,相謂頗似越中,但非扁舟耳。適雨過,流潦如奔泉,則亦不甚相遠。郭熙《畫記》言:‘畫山水,數百里間必有精神聚處乃足記,散地不足書。’此曲折有可觀,恨不令郭生見之。”
縉陽寺老照片
可見,延慶的青山綠水給“走南闖北”的虞集也帶來了心曠神怡的感受,認為延慶的風景堪比江南,甚至山水之美讓他想起了北宋畫家郭熙的山水畫。虞集所云《畫記》,即郭熙流傳千古的不朽名著《林泉高致·畫記》,《林泉高致》有言“三遠法”:“山有三遠:自山下而仰山巔,謂之高遠;自山前而窺山後,謂之深遠;自近山而望遠山,謂之平遠。高遠之色清明,深遠之色重晦,平遠之色有明有晦。”也許虞集所見延慶的山水就和這一樣吧,“自成天然之趣,不煩人事之工”,彷彿一座天然的園林,這就是“自然”的力量。
元末,戰火頻仍,延慶的皇家園囿大多難逃毀滅的命運,付之一炬,成為了周伯琦詩中的“荒祠寒木下,遺殿夕陽中”。蒙古人北撤後,延慶再未修建皇家園林,隨着時間的流逝,皇家苑囿殘跡也化為焦土,灰飛煙滅了,延慶遼金元三代皇家行宮、苑囿建造的輝煌過往逐漸淹沒在歷史長河之中。
養鵝池遺址
在元朝滅亡651年後,北京延慶媯水河畔舉辦了世界等級最高的A1級園藝博覽會,時空萬里,文脈相連。世園會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體現着中國園林文化的博大精深、中華文明的源遠流長。世園會山湖水系、亭台樓閣的佈局、建造,大量採用了中國古代園林挖湖堆山、疊山理水的造園方法,遵循了中國古代園林山、水、建築、動植物有機統一的造園準則。世園會標誌性建築--媯汭劇場,名字即來自於我們的祖先“舜帝”居住的“媯汭”之水,延慶的媯水河名即源自媯汭,還有世園會的天田山,“雖由人作,宛自天開”,體現了對古人“天人合一”思想的延續。
選自北京世園會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