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山脈位於寧夏回族自治區與內蒙古自治區交界處,北起巴彥敖包,南至青銅峽。山勢雄偉,若羣馬奔騰。蒙古語稱駿馬為“賀蘭”,故名賀蘭山。我的家鄉石嘴山就在賀蘭山下。小時候,對於我,遠方與藍色天空相映的賀蘭山近乎於書本里的童話。
那時候家裏住在農村,方圓百里都是平原曠野,賀蘭山巍峨宏闊的矗立在遠方的天邊,晴朗的天空下巨大凹凸的山岩依稀可辨。我常常爬高,靠在家門前一棵大榆樹的樹杆上,遙望賀蘭山宏闊的山脊,遙望天邊深藍、淺藍、黑藍色疊映的畫面。美術課上我描繪的山全部都是藍色,深遠而神秘的藍色令人心馳神往。
水彩蘭山 攝影/吳建民
賀蘭山的山體是由各種石英岩、石灰岩、砂岩、頁岩構成,土地瘠薄,多岩石裸露,植被類型簡單、覆蓋度低。由於光的散射作用和吸收作用的共同結果,加之小時候住的地方,離賀蘭山有四十公里遠,太陽光穿過空氣中微小的塵埃顆粒發生散射,又因為空氣對不同顏色的光散射強度不同,造成散射藍紫光最多,散射紅光最少,隔着厚厚的空氣遠遠看去,山體本身的顏色變弱,完全被空氣中的藍色散射光覆蓋,於是便產生了藍色的視覺。賀蘭山就像藍色的水彩在天空上留下的重重一筆。
烽火台 攝影/吳建民
雖然是遠遠的遙望,但視野中宏闊壯麗的景色絕不亞於身處山中。每當晨輝夕照時賀蘭山變幻着各種形姿,與雲朵、天空、土地、太陽、霞光組合出各種各樣美麗的圖畫,最妙的是在朦朦雨霧即將散去的時候,山的輪廓若隱若現,煙也蒼茫,霧也蒼茫,蒼蒼茫茫之中山就像要遊動起來,騰空飄浮。風停雨霽時山脊又披上萬種霞彩,因為是曠野沒有阻擋視線的障礙,全紅的光縷直刺向天,連雲朵也被光縷穿成了串。有時候還能看到巨大的彩虹橋一頭在蔚藍的天空,一頭嵌入大地,那情景美麗的叫你不肯眨一眨眼睛。
童話裏説,穿過森林遠方的山上住着精靈,所以我總在問母親,我們為什麼不住在山腳下?母親説,山腳下沒有肥沃的土壤,人們要生活在平原上黃河的兩岸,靠河水滋養,萬物才會生長。我只有遙望,在若即若離之間,充滿了對童話中遠山的嚮往。對於九歲的我來説,不過四十公里的距離,但想要到達山腳下卻像到達天邊一樣遠。
會當凌絕頂 攝影/吳建民
只是望山,到舉家搬離農村的時候,父親終於帶我登了一次賀蘭山。這時,山的神奇全沒有了,我不停的在腦海中翻閲童話中的記憶,全然不和我此刻身臨的一樣。山道崎嶇,峭巖崢嶸,峯巒重疊,崖谷險峻,不時看到有黃羊一家好幾口在山坡上跳來跳去,時不時駐足在山岩的身影后偷偷望着走在山溝裏的人,我與它的眼睛對視,我看它和它看我一樣的驚奇。身在山中,不再遙望遠山,遠山的那種朦朧和神秘漸漸淡去,對山的理解與認識也全然的不一樣了。望山時格外投入,格外凝神,穿行在山中時山伴神遊,感覺自己變得異常渺小。
北武當牌樓 攝影/吳建民
長大後,和同學、朋友們僅賀蘭山不知登了多少次,又去了廬山、泰山、驪山、華山、翠華山,對樂於親近自然的人,在山中行走,一草一木,一土一石都有值得啓迪的意義。就説山路,高低不平,蜿蜒曲折,陡峭無比,攀援時累得大汗淋淋,那艱辛是不曾登山的人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來的,但身體勞累心情卻暢快淋漓,登上頂峯之後身心舒爽,萬般愉悦。站在山巔,“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看萬山紅遍,松濤浮動,白雲繞身,煙嵐返照。環顧四野,一股豪氣就油然而生,目及的一切頓時都變的輝煌壯闊起來。正因為如此,每次登山之後,雖累的筋疲力盡,但精神卻格外亢奮,下山時,常興奮得大喊大叫,那回聲也就在山谷中撞來撞去,擾得山間羣鳥不寧,連連在樹柯間、巖畔上飛來竄去,嘶叫鳴囀,把整座大山攪和得喧鬧無比也生動無比,登山人的心情也隨之神彩飛遊。
因為工作,居住的地方離山邊越來越近,驅車不過八九公里便可以到達山腳下。賀蘭山近在咫尺,童年時灑在山路上的烙印與刻痕在心中仍然清晰可見,遠遠看去那凹凸的山岩更加依稀可辨,每到週末這藍色的山巒仍然讓人心馳神往。由於生態環境保護,山腳下規劃了森林公園,家鄉的賀蘭山也漸漸披上了綠裝。原來這西域的山、塞外的山獨有的“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塞外秋風薊北”“壯志飢餐,笑談渴飲”的粗獷和豪情,如今也有了林濤蕭森,鳥鳴山澗,低徊婉轉,色彩斑斕的景象。
從遙望遠山到近在山腳,山就這般和我連在了一起。每當下班時,駕車走在路上,身邊車來車往,看遠山夕照如火,城市裏的霓虹漸漸亮起,視線盡處,巍巍山巒被落霞燒着一般,峭立的山岩縹縹緲緲,工作一天疲憊的心情瞬間就變得明快輕鬆起來。對山與水的情懷常常滌盪心中,心中所想還有什麼能和山的偉大相比呢?它高大雄偉、蒼茫浩蕩,因而它胸懷如海,氣度抵天。百川離它而遠,它不氣惱;萬樹被伐於地,它不責備;山中資源被掏空耗盡,它仍然巍峨聳立。它欣然地積滿寒霜冰雪融化為水,執著的滋養腳下的土地;它默默地摭擋沙漠厲風呵護幼苗,期冀着長成棟樑的日子。我不期然的認識到人的精神與這藍色的大山是相通的,這精神就是生命的波瀾壯闊與自強不息。依山而生的人們,他們善良質樸、堅韌慷慨,他們以至高無上的情懷與胸襟辛勤耕耘,建設山腳下的這座城市,才有了今天家鄉的生機勃勃和光明璀璨。
大美家鄉的賀蘭山,祝福我的家鄉,祝福山腳下這座城市越來越美麗,越來越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