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BM：雲計算時代，大象能否再次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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礪石導言：雲時代，109歲的藍色巨人IBM經歷了錯失公有云市場、錯判人工智能定位，一路步履蹣跚，無緣雲廠商第一梯隊。近年的混合雲戰略、人工智能開放、史上又一次重要業務拆分，這些重大舉措能否使IBM扭轉競爭格局？

2020年三季度，IBM營收175.6億美元，同比下降2.6%；淨利潤23億美元，同比增長3%。四大業務中唯一增長的是營收佔比31.6%的雲和認知軟件部，同比增長7%；其他三部門全球技術服務部、全球商業服務部與系統部，同比分別下降了4%、5%、15%。

雖然三季度IBM雲和認知軟件部門保持同比增長，但與同期谷歌、亞馬遜雲服務的45%、29%增長相比，相差甚遠。雖然三季度IBM營收微幅超過市場預期174.39億美元，但長期下滑趨勢沒有絲毫逆轉（下圖為近二十年IBM整體營收）。

109歲的藍色巨人難道真的已垂垂老矣？真的會倒在雲時代？實際上，即使步履蹣跚，據Synergy Research數據顯示，2020Q1雲基礎設施服務排名中，IBM仍位於全球第五。然而，在雲計算這一快速發展的市場，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IBM早年僅不及亞馬遜，可到2018年，已被阿里巴巴趕超，長此以往，業界難免擔心，大象還能再次起舞嗎？

其實，IBM在雲計算業務上的佈局並不算晚。早在2007年，IBM就和谷歌在美國各大高校推廣、普及雲計算理論，希望為未來研究積累人才；同年，還推出了Blue Cloud計劃。相比亞馬遜2002年誕生AWS，微軟與谷歌2008年前後進入市場，時間上並沒有太大差距。只不過IBM早期發展私有云業務，而另三者立足公有云服務。

2013年初，在美國中央情報局一項長達10年、價值6億美元的雲計算合同中，IBM敗給亞馬遜。要知道，長期以來，IBM都是大型企業和政府客户最信賴的合作伙伴。IBM很快提出質疑，亞馬遜報價高出5400萬美元，為什麼能贏？經過8個月審查，結果認為亞馬遜的彈性雲技術比IBM更好，雖然報價更高，但可以被“卓越的技術解決方案”抵消。IBM遭受了意外重大打擊，在雲市場的地位被徹底動搖了。

IBM終於決定全面轉型雲計算，並開始一系列收購。其中，2013年6月，斥資20億美元收購Softlayer，標誌着IBM正式進入公有云市場。這一收購加速了IBM公有云基礎設施建設，加強了整合公有云和私有云的能力。當時IBM全球技術服務部高管表示，隨着將公有云功能加入到自己的IT系統中，客户需要企業級的可靠性、安全性和管理。IBM將抓住這次機遇，建立高價值的私有云、公有云和混合雲產品組合服務和軟件即服務（SaaS）解決方案。

此外，IBM還先後收購了高速傳輸技術公司Aspera、數據庫公司Cloudant、雲服務解決方案提供商Bluewolf等雲計算相關企業。即便如此，隨着亞馬遜、微軟、谷歌等巨頭瘋狂拓展各自雲計算業務，Softlayer優勢很快消失。2016年，IBM被迫放棄了Softlayer品牌。

相比雲基礎設施，IBM更廣為人知的是人工智能AI系統沃森Watson。早在1997年，IBM研發的計算機深藍就戰勝了人類國際象棋冠軍。2011年，以創始人托馬斯·約翰·沃森命名的計算機沃森，在當年智力挑戰賽《危險邊緣》上，擊敗了所有參賽人，贏得了100萬美元獎金。2013年2月，IBM宣佈沃森第一個商業應用，即在肺癌治療中提供決策支持。2014年初，IBM投資10億美元建立了沃森集團。2015年4月，沃森健康成立，之後收購了大量醫療數據公司。2016年，軟銀和IBM在CES展上聯合推出沃森版機器人Pepper。

據IBM官方介紹，沃森是採用認知計算系統的商業人工智能；是一個通過自然語言處理和機器學習，從非結構化數據中揭示洞察的技術平台。就是這一人工智能領域的先鋒，在實踐過程中卻嚴重受挫。2016年，谷歌AlphaGo兩度戰勝世界圍棋冠軍李世石的好消息沒過多久，IBM沃森與美國德州大學安德森癌症中心的合作項目卻被迫中止了。英特爾醫療與生命科學負責人李健博士稱，從某種意義上説，醫生有一點像廚師，除了知識積累和臨牀實踐，還要靠經驗取勝。醫療本身更像是科學與藝術的結合，所以醫療AI的訓練不是靠機械式的灌輸就能掌握的，更何況是複雜的腫瘤疾病領域。

被IBM寄予厚望的沃森一直處於探索過程，一直未能形成強大的市場競爭力。

由於錯失公有云市場發展、錯判人工智能定位，多年以來，IBM雲業務一直沒有跟上雲市場快速發展，既無法趕超亞馬遜，又逐一被微軟、谷歌超越，無緣全球雲服務廠商第一梯隊。

雖然與三家雲巨頭差距很大，IBM卻沒有放棄雲計算市場，制定了混合雲戰略，希望贏得雲計算的未來，改變市場格局。

2018年10月，IBM宣佈將以每股190美元收購紅帽Red Hat百分之百股份，總額高達340億美元，溢價63％，且全部以現金支付。這是IBM史上最大規模的收購，在美國科技業排名第三，僅次於2016年戴爾670億美元收購數據存儲公司EMC、2000年通訊設備廠商JDS Uniphase 410億美元收購光學元件廠商SDL，排名不包括美國在線AOL與時代華納。分析師湯普森稱，收購紅帽事件最重要的一點是，IBM承認，公有云方面的努力實際上已經失敗。

紅帽是開源的適合混合雲的雲基礎架構提供商，為操作系統、存儲、中間件、虛擬化等關鍵任務提供軟件與服務。該公司1999年上市，以訂閲製為主要收費方式，中期轉型企業應用與服務器領域，近年再度轉型雲基礎設施、雲應用平台、虛擬化技術等。2017年，公司年收入29億美金，增長率21%，在全球35個國家有95間辦公室，被列為紐交所500強企業。

這一收購為IBM混合雲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石，其中紅帽兩大業務最有價值。一為OpenShift，控制和管理了基於行業標準Kubernetes構建並部署在虛擬Linux堆棧中的完整堆棧；支持了不同架構，既支持傳統的物理機和虛擬機，也支持各大公有云，能夠與Salesforce旗下Heroku、谷歌應用引擎Google App Engine直接競爭。二為Red Hat Enterprise Linux（RHEL），適用於多個商業環境，包括工作站、服務器和超級計算機。藉助紅帽提供的雲原生工具，客户可以快速開發滿足具體業務場景的各種應用，降低IT總體成本，獲得混合雲場景下的更好協作體驗。

研究公司Forrester副總裁Dave Bartoletti提及，合併後的公司將會擁有行業領先的Kubernetes以及基於容器的雲主導開發平台，以及一個比其他單獨的公司更為寬廣的開源中間件和開發工具的組合。發生任何這種體量的收購都需要時間來發酵，未來幾年，開源和雲平台的市場格局肯定會發生改變。

然而，儘管紅帽在開源領域確實取得了相當大的成功，其未來發展卻受公有云廠商擠壓、開源相關服務的空間有限等制約。如Amazon Linux2，亞馬遜為了更強整合自家雲服務、更好改善虛擬機效率，將開源的紅帽/Fedora改版為專有Linux套件。業內也有人指出，IBM為收購紅帽付出的價碼過高。2019年5月，IBM出售了超過200億美元的債券，加上自身已有500億美元債務和紅帽8.91億美元債務，IBM債務總額將超過710億美元。對於一家收入長期下滑的公司，不僅增加債務風險，還限制了未來收購資金。

無論如何，為了快速融合紅帽，2019年6月，IBM宣佈推出Cloud Paks，基於紅帽OpenShift、Red Hat Linux，從應用、數據、集成、自動化、多雲管理和安全等方面提供預集成的軟件和解決方案，以容器化的中間件幫助企業關鍵應用向任何雲環境遷移。

市場諮詢公司WIKIBON認為，IBM的機會在於將紅帽OpenShift擴展到IBM廣大客户羣中，擴散到各公有云、私有云、企業本地數據中心、邊緣數據中心等計算環境中，從而將搭載在OpenShift上的IT服務管理工具連接起來，包括控制面板、安全面板、數據傳輸和管理面板、網絡面板、容災與恢復面板等，最終實現巨大商業價值。而Cloud Paks的推出正體現了IBM在此方向上的努力。

Cloud Paks旨在提供經過IBM認證的預配置、容器化和經過測試的解決方案，消除在雲中部署工作負載時的許多未知因素。儘管這是一種簡化的好方法，但針對每個客户不同需求仍需要大量定製，需要自定義實施Cloud Pak部署的很大一部分，而不是“現成”解決方案。

2020年，在年度Think Digital大會上，IBM發佈了又一款混合雲產品IBM Cloud Satellite技術預覽，將IBM Cloud公有云服務延伸到任何客户需要的地方，無論是雲端、本地數據中心、託管數據中心或邊緣數據中心。同時，還發布了IBM邊緣計算應用管理器（IBM Edge Computing Application Manager），為邊緣計算提供自主管理解決方案。

IBM Cloud Paks、IBM技術預覽、IBM邊緣計算等產品構成了，基於紅帽的基礎設施即服務（IaaS）+平台即服務（PaaS）混合雲方案。在此之上，IBM可以將其IT管理、人工智能、區塊鏈、數據分析等軟件推向任何地方。

IBM希望，將Linux、容器和Kubernetes建立為新的標準，讓紅帽OpenShift成為混合雲的默認選項等，打好這一系列組合拳，以搶奪更多的市場份額，改變一直以來的被動局面。

除了面向開源，IBM對人工智能也採取更為開放策略。

2019年，IBM在年度Think Digital大會上宣佈，將向競爭對手亞馬遜、微軟等雲廠商開放部分沃森人工智能系統。當時IBM董事長兼CEO Ginni Rometty表示，“開放沃森，不僅對沃森，對整個混合雲行業，都是里程碑事件。我們認為這是一個萬億美元的市場，IBM將成為第一。”而過去多年，只有IBM雲業務客户才能使用沃森。

IBM將開放提升到一個從未有過的高度，IBM數據和AI高管稱，在大部分大公司把數據存儲在混合雲的背景下，這些企業需要選擇並將AI應用到它們存儲在任何地方的數據。IBM不僅為自己雲服務，還為所有云服務，是唯一一家將AI數據開放給所有云平台的公司。

據報道，沃森能夠在自然語言處理和個人助手等人工智能領域進行優化，幫助金融、醫療、呼叫中心等領域的客户提升業務能力。研究機構Hurwitz & Associates分析師表示，IBM開放策略意義重大，隨着技術發展，應用成熟，客户已不再僅僅依賴一家公司。如果你和客户説，只能用一家的軟件和產品，他們將會不再搭理你。

IBM開放沃森也是向亞馬遜、微軟和谷歌的妥協，在深度學習方面，IBM已經失去了傳統的領先地位。Gartner研究副總裁表示，IBM開放沃森，一方面擴大了客户的選擇範圍，使用沃森的時候，不一定要用IBM雲服務；另一方面可以大範圍推銷沃森，讓業內一起推動沃森發展，因為隨着深度學習技術發展，大量數據需要在雲上進行處理。

可是，目前並沒有多少客户使用沃森這樣深度、複雜的人工智能系統，他們更願意將公司數據上傳到亞馬遜AWS這樣的雲平台上，並使用這些雲廠商提供的機器學習軟件。IBM相信這種趨勢將發生轉變。IBM副總裁、首席數據官Seth Dobrin博士指出，過去的方式只適合小規模、對時效沒有很大要求的數據學習，但現在數據規模正在變大，而且大多數情況下對時效的要求更高，比如在金融領域，反欺詐需要實時快速的數據處理，這對人工智能的能力提出了新的要求。

IBM通過重新制定混合雲與人工智能戰略，加快了步伐，它們也瞭解，隨着雲計算市場的日益成熟，可調整的時間已不多了。

2020年4月，IBM原雲服務負責人阿爾文德·克里希納Arvind Krishna正式履任公司第十任CEO。10月初，IBM正式宣佈將拆分為兩家上市公司，克里希納稱此舉是擁有109年曆史的公司業務模式的重大轉變。我們在90年代剝離了網絡業務，在2000年代剝離了PC業務，大約5年前剝離了半導體業務，是因為這些業務並不能很好地整合到公司的核心價值中。

根據最新的拆分計劃，IBM會將IT基礎設施服務部門單獨上市（名為NewCo），該部門包括一系列舊的基礎架構以及相關的數字化轉型，不包括服務器業務。剝離後的公司將繼續為全球115個國家的4600個客户提供包括數據中心在內的技術支持服務，積壓訂單達600億美元。2019財年，IT基礎設施服務部門年收入約190億美元（IBM全年收入約771億美元）。實際上，此業務已經處於低增長，且在疫情期間，遭受了不小打擊。因為很多客户為了短期穩定和現金儲備，推遲了購買信息技術或軟件升級。IBM稱，NewCo將主要依靠人工智能和自動化，管理現代化企業客户的基礎設施，這部分市場規模為5000億美元。

而拆分後的IBM將專注於1萬億美元市場規模的混合雲市場。克里希納提到，我們的客户看到了基於開放技術的IBM混合雲平台價值。我們致力於，與不斷髮展的合作伙伴一起，構建一個持久的混合雲平台，成為客户和世界創新的強大催化劑。

克里希納還表示，現在是時候創立兩家領導市場的公司，IBM將專注於混合雲平台與AI能力，NewCo將更加靈活地對全球重要的基礎設施進行設計、運營以及數字化改造。兩家公司都將迎來新的發展機遇。

有分析師認為，IBM現在做出大手筆的拆分舉動，儘管有利於雲業務的發展，但仍難有大的突破，難以改變目前全球雲市場的整體格局。IDC分析師評論，IBM已經不再是那個能夠引領時代的“藍色巨人”了，雖然拆分IT業務對其聚焦雲業務有好處，但是不足以影響整個雲產業的格局。

雖然組織變革體現了IBM征戰雲計算市場的決心，但混合雲技術與服務能力是否能贏得更多客户；在混合雲中如何集成AI、AI服務是否能打動更多客户，懸而未至。

《創新者的窘境》作者曾指出，遇到顛覆性技術變革和市場結構變化時，遭遇失敗的知名企業名單非常長。在某些情況下，新技術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會襲捲整個行業；而在另些情況下，過渡期則長達數十年。但肯定的一點是，一旦你無法適應這樣的變革，倒下就不可避免。

雲時代的大象會再次起舞還是衰落倒下？IBM需要時間，市場需要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