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榮耀起訴方：希望騰訊整改遊戲併成立專項基金
經濟觀察網 記者 任曉寧昨日王者榮耀被社會組織起訴引起關注後，6月2日下午，起訴方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向經濟觀察網介紹了更多細節。
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主任佟麗華告訴記者，這起訴訟準備了幾個月時間，向法院提交了1.6萬字起訴書。此前曾有過家長起訴遊戲公司的案例，但作為社會組織發起的公益案件，本案是第一案。
目前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還沒有對該案立案。
起訴方共有6個主要訴求：前四項是希望騰訊整改王者榮耀。後兩項是，希望騰訊成立專項基金幫助玩王者榮耀成癮的青少年戒除網癮健康成長，希望騰訊公司成立專項基金幫助農村留守兒童從虛擬世界走出來。記者詢問是否測算過騰訊應該拿多少錢成立這兩個基金，佟麗華回答説，100億元不算多吧。
佟麗華有22年未成年人保護工作經歷，他參與過上一次《未成年人保護法》修訂，也是此次新法的顧問專家。在6月1日新法施行第一天，對騰訊發起訴訟。他對記者説，中國互聯網發展太快了，如果不對互聯網行業進行有效規範，可能會搞垮下一代。
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目前只起訴了王者榮耀一款遊戲，原因是，團隊目前精力有限，只能挑選最有代表性的一款。他不排除之後起訴其他互聯網公司的可能性。
此次訴訟在社交平台上引發熱議，目前各方也有不同觀點。有家長表示支持，認為王者榮耀讓孩子沉迷，不利於孩子健康成長。有人認為，阻止孩子沉迷遊戲更應該是家長的事，不止騰訊一方的事。還有其他聲音認為，此次訴訟提出的問題，更多是道德層面，而不是法律層面。這些訴求司法能否認定，還需等待法院方面的進一步結果。
截至發稿，騰訊未對此起訴訟作出回應。
為什麼起訴王者榮耀
王者榮耀是中國最知名的手機遊戲，2020年日活用户過億，意味着每天至少有1億人玩這款遊戲。這也是騰訊旗下最賺錢的遊戲，Sensor Tower報告顯示，2021年4月騰訊《王者榮耀》在全球App Store和GooglePlay吸金超過2.58億美元(約合16.5億元人民幣)。在此前的3月份，《王者榮耀》全球收入也高達16.8億元。《王者榮耀》一直穩居全球手遊收入榜頭部。
目前騰訊上有一些未成年遊戲用户。騰訊去年年底公佈的數據顯示，2020年Q4，18歲以下未成年人在騰訊的網遊收入佔比為6%，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測算為28.1億元。
佟麗華告訴記者，2019年未成年人上網用户1.75億，其中61%經常網上玩遊戲。到2021年，3億未成年人的上網佔比，以及遊戲佔比規模更大。
今年3月，最高人民法院在發佈一批未成年人司法保護典型案例時提到，司法實踐中，涉及網絡打賞、網絡遊戲糾紛的，多數是限制行為能力人，即8週歲以上的未成年人。除了向法院提起訴訟，還有許多家長選擇了向消費者協會投訴。在這類投訴中，與未成年人相關的投訴居多，而且基本都與未成年人在遊戲中的大額充值相關。
王者榮耀此前也多次被批評過。自2017年起，王者榮耀增強了未成年人保護，推出了號稱史上最嚴未成年人防沉迷系統，但佟麗華認為不夠。
沉迷王者榮耀犯法嗎
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沒有向記者公佈起訴書，他們講述了他們認為的王者榮耀“5宗罪”，即5個存在侵害未成年人合法權益的行為。
分別是：1、遊戲在角色形象、抽獎規則、語音交流、聊天頻道等方面均存在大量不符合“12+”適齡等級的內容及設定。2、遊戲人物形象設計過於暴露，網站及社區存在大量色情、低俗等不適宜未成年人閲讀的內容。3、遊戲人物篡改了歷史人物形象，踐踏民族傳統文化。4、遊戲商場充值限額及抽獎模式違反了國家規定。5、潛在的誘導性沉迷設定弱化了未成年人的自控力，增加了沉迷風險。
目前社交平台上對這些“罪狀”有爭議，有人認為這些問題，更多是道德層面，而不是法律層面的問題。
北京市致誠律師事務所律師陳強告訴記者，其法律依據主要包括《未成年人保護法》，國家新聞出版署關於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網絡遊戲的通知，互聯網羣組信息服務管理規定，網絡遊戲未成年人家長監護工程實施方案等法律法規。
比如第一個“罪狀”，2017年王者榮耀將適齡人羣調整為16歲以上，緊接着在2021年下調到12歲就可以玩。12歲約為小學六年級和初中一年級的學生。陳強認為，騰訊的行為違反了《未成年人保護法》第75條規定。該規定要求網絡遊戲服務提供者應當按照國家有關規定和標準，對遊戲產品進行分類，作出適齡提示，並採取技術措施，不得讓未成年人接觸不適宜的遊戲或者遊戲功能。
第四個和第五個“罪狀”，則在防沉迷方面，違反了《未成年人保護法》第74條第一款規定，網絡產品和服務提供者不得向未成年人提供誘導其沉迷的產品和服務。
遊戲對青少年危害有多大
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起訴過中，蒐集到大量證據，也接到很多家長投訴。
目前接到的投訴中，未成年人沉迷王者榮耀花費的金額最多有幾十萬元。不過比起財產，沉迷遊戲給未成年人身體和心力帶來大量傷害。
其向記者展示的家長口述記錄顯示，有孩子在小學高年級開始玩王者榮耀，每天玩到凌晨兩三點鐘，都不去學校了，孩子沉迷後不寫作業，成績下降嚴重。尤其在農村留守兒童，這種現象尤其嚴重。研究報告顯示，留守兒童最喜歡去農村小賣部和村委會，因為可以蹭網玩遊戲，不學習。
還有家庭因王者榮耀親子關係惡化。有孩子講，跟父母溝通過程中，王者榮耀經常成為一個導火索，摔手機都摔了很多部。
有老師説，本來一個正常歷史課，因為提到三國英雄，結果被學生搗亂成為王者榮耀戰績討論課。有兒童認為李信是李白和韓信的兒子，在未成年人之間討論最多的，是王者榮耀遊戲。
目前也有不同觀點認為，孩子沉迷遊戲更多是家長的責任，因為家長沒有管好孩子。佟麗華告訴記者，教育孩子應該多方共治，但是，面對一個充滿誘惑，風險和快感的虛擬環境，家長有些時候是無可奈何的。在這個方面，互聯網平台應該負起責任。
不僅是王者榮耀
侵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不僅是王者榮耀，也不僅是網絡遊戲。短視頻、直播打賞，也都是未成年人保護重災區。
佟麗華告訴記者，只起訴王者榮耀是因為精力有限，他不排除之後會起訴其他互聯網平台。
昨天《未成年人保護法》實施後，有媒體測試互聯網平台上的防沉迷系統，發現都有很多漏洞。
“很多平台設立了青少年模式，但他們的決策層更關心的還是如何賺錢。設置青少年模式，更多是公關活動。”佟麗華認為。
根據《未成年人保護法》第2條，第65條，國家鼓勵和支持有利於未成年人健康成長的網絡內容的創作與傳播，鼓勵和支持專門以未成年人為服務對象、適合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特點的網絡技術、產品、服務的研發、生產和使用。這對互聯網企業建立兒童友好的平台提出要求。
佟麗華想給互聯網公司提一個建議：希望互聯網公司管理層認真學習未保法等相關政策，研究制定平台的具體制度和戰略。“未成年人保護不是可有可無的事情。新法對互聯網公司提出了很多新要求。除了《未成年人保護法》，國家新聞出版署，廣電總局，網信辦等都發布過相關政策，管理層應該認真思考一下平台的發展戰略。
修改前的《未成年人保護法》，在佟麗華看來，是沒有牙齒的。但現在的法律不一樣了。
根據新修訂法律規定，違法者違法所得一百萬元以上的，並處違法所得一倍以上十倍以下罰款，沒有違法所得或者違法所得不足一百萬元的，並處十萬元以上一百萬元以下罰款，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責任人員處一萬元以上十萬元以下罰款；拒不改正或者情節嚴重的，並可以責令暫停相關業務、停業整頓、關閉網站、吊銷營業執照或者吊銷相關許可證。
“如果一個互聯網平台有社會責任，內容是好的，去努力開發健康內容，這個公司有存在的積極意義。如果公司只追求公司利益，為了利益打擦邊球，雖然賺錢了，但給社會帶來的負面影響，應該嚴肅查處。”他説，“家家都有孩子，別毀了孩子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