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任正非反目,創業後入獄,曾經的天才少年要造車了

李一男創辦牛電科技(小牛電動車)時曾説,自己過去經歷很多失敗,但無論成敗,這次將是自己做的最後一家企業。

但他反悔了。2020年9月28日,據多家媒體報道,李一男選擇了新能源汽車,重新開始創業。他嚴格保持着和外界的距離,這個項目已經啓動了一年多,進入了樣車階段,才被媒體輾轉探知。

李一男的新能源汽車項目採用的是增程式技術方案(加裝發電機,靠燃油驅動給電池供電),這和理想汽車類似。就在今年7月,理想汽車登陸納斯達克,開盤兩小時,股價從發行價11.5美元漲至17.5美元,市值超過146億美元。美團CEO、理想大股東王興第一時間搖旗吶喊:“那些認為李想的理想是操盤一個千億美元的理想汽車的朋友們,你們還是低估了一個數量級。”

這是理想成立5年來在資本市場的最高光時刻,但它運用的增程式技術,仍然面臨着各方質疑。全球範圍內,推出增程式電動汽車的車企屈指可數,而且銷量並不算好,增程式電動車沒能成為主流的原因太多:整車成本過高、技術問題更復雜,不夠環保,會讓推廣受限。很多人認為,投資人包括王興對理想的認可,更多是對李想本人和團隊的認可,而不是對增程式路線的認可。

那李一男為什麼願意逆流而上,進入增程式路線的新造車項目?

外界關注李一男的一舉一動,既充滿期待,又不乏懷疑。這個曾經的天才少年,過往經歷有着諸多的傳奇色彩。他一度做到華為的技術主導者之一,兩進兩出後,創辦港灣科技、牛電科技,因為不正當獲利入獄,復出後歷經百度、中國移動,最後落腳梅花創投,很多人都認為他已經在江湖銷聲匿跡,但事實證明,李一男的野心,並不止於做幕後的那個人。

現在,李一男已經50歲了,再次創業,到底是能重現當年的傳奇,還是會像小牛電動一樣,成為一個野心足夠大——想要重塑行業格局,定義中國乃至世界的出行方式,但最終成績遠遠比不上聲量的公司?李一男沒有在小牛上實現的事,最終會通過新能源造車實現嗎?

和任正非反目,創業後入獄,曾經的天才少年要造車了

  

天才

李一男傳奇的起點在華為。

他創下了華為歷史上最快的晉升速度:1993年,23歲的他研究生畢業後入職華為,兩週後,因為技術研發的突破,破格提拔為高級工程師,兩年後成為總工程師,27歲即是最年輕的副總裁。這與他此前的人生速度是一脈相承的——15歲那年,他就考入了華中理工大學(現華中科技大學)少年班。

任正非對他的重視有目共睹,和任正非關係最緊密時,一向嚴肅的任正非稱李一男為“乾兒子”,許多內部員工當時認為,“李一男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華為的發展方向”。

李一男在華為的前同事戴輝曾寫文章回憶,1995-1996年,一個大哥大賣幾萬塊,華為動心,想進入,到處調研,移動公司的人説,“你們做GSM(2G移動電話系統)哪裏還有機會啊,人家地盤都佔完了!馬上就要3G了,你們不如去研究3G!”但李一男很堅定要做GSM。事實證明李一男的判斷是正確的,直到2008年,喬布斯發明蘋果手機後,國內3G市場才真正啓動。

李一男擁有對技術的天然直覺和精準判斷,敢做決定,也顯得獨斷。在戴輝的描述中,李一男當時力排眾議,把所有CDMA IS-95團隊都砍掉了,這讓當時的競爭對手中興大賺,也讓任正非一度懷疑自己會因此破產。

但後來看,放棄CDMA、聚焦GSM的戰略對華為有深遠影響,也幫助華為徹底超越中興,進入了歐洲的核心電信領域。李一男在華為主持技術的5年,讓華為從一家交換機企業,快速轉換為包括交換、傳輸、無線、數據等綜合電信解決方案供應商,奠定了華為日後技術領先的基礎。

就像所有天才少年的敍事一樣,李一男在為人處事上並不成熟。戴輝也回憶過:“他脾氣不好。比較瘦弱,為了體現權威,有時候説話就會很狠、很有狼性。”

一個流傳很廣的故事是,一次李一男帶隊去山東,交流會上,客户技術人員問:“你們華為的基站,在我們山東的冬天能不能用啊?”華為一個技術人員答:“可以啊,我們在內蒙的實驗局,冬天大雪紛飛,也用得好好的!”

李一男很生氣,直接在會上指責:“哪有你這樣回答問題的?你馬上給我從華為離職!”李一男的意思是,要能回答出具體温度,但那個時候,這些數據未必有,也未必準確。

2000年,李一男以內部創業的名義離開華為。至於離開華為的原因,有人説是因為任正非在李一男和2號員工鄭寶用之間選擇了鄭寶用,也有觀點認為,當時任正非想讓李一男全面發展,把他調去了市場部,這讓李一男難以接受,遂選擇離開。

李一男走時,任正非親自給他開了歡送會。任正非對他的離開是惋惜的,據説,那一年任正非給自己的工作考核打了C,因為沒用好鄭寶用和李一男。任正非曾説:“鄭寶用和李一男,一個是比爾,一個是蓋茨。只有兩個人合在一起,才是華為的比爾·蓋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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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一男。圖 / 視覺中國

創業

第一次創業,也是一個極具戲劇性的故事。

30歲的李一男,給新公司取名港灣科技。從一開始,港灣就獲得了國際上最具實力的風險資本的支持,一度距離上市很近,但他遭到了老東家華為猛烈的反擊。最終,成立6年的港灣,被華為收購,而收購合同裏,其中一個條款是李一男必須要在華為待滿兩年才能離開。

港灣曾是一家非常具有李一男個人特質的公司,專注於研發創新,那幾年港灣平均每年投入的研發經費會佔到整體銷售額的12%~15%,超過50%的員工都集中在研發部門。

成立三年後,港灣的銷售額就達到了10億。隨着港灣的壯大,它從華為代理商轉為具有快速產品研發能力的公司,開始逐漸搶奪華為的市場時,任正非感受到不安了。

2001年,任正非發表了那篇著名的《華為的冬天》,2002年,華為經歷歷史上首次負增長。後來任正非在收購港灣時描述當時的處境,“2001至2002年,華為處在內外交困、瀕於崩潰的邊緣。你們走的時候,華為是十分虛弱的,面臨着很大的壓力。包括內部許多人,仿效你們推動公司的分裂......都高喊‘資本的早期是骯髒的’口號......風起雲湧使華為搖搖欲墜。”

這段話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任正非對李一男的港灣發起了激烈的圍剿,他必須要穩住華為的根基。在華為鼓勵內部創業後,從華為出來的員工前後超過3000人,其中港灣是做得最大的。

《中國企業家》曾經報道,那時任正非在華為內部成立“打港辦”,與港灣搶標,不計成本,為了讓港灣賺不着錢和上不了市,華為專門撥經費,最多時一年多達4億。單子丟給中興、思科不要緊,但丟給港灣要受處分。

2004年,港灣陷入飄搖之中,公司運轉變得困難,各種不好的傳言興起,網上還流傳一篇《我在港灣彷徨的日子》的文章,稱港灣銷售合同部分造假,銷售額並不是之前公佈的10億。但即使是這種情況下,李一男也沒有站出來安撫團隊。

在技術上,李一男無疑是出類拔萃的,但在管理上他也有短板,他的口頭禪是“企業具體的事我都不管,‘誰誰誰’,我把它交給你了!”這也導致當時港灣遇到華為打壓時,內部沒有形成合力。有人也曾建議李一男,去和任正非認個錯,商量下解決辦法,但李一男拒絕了。

2005年,華為向港灣發動了全面進攻。華為有財力和實力,港灣耗不起。在被華為收購前,港灣本來有機會上市,或是和西門子談判,但關鍵時刻,華為都以盜取知識產權等理由起訴,擾亂了李一男的部署。

當年5月,“瀘科案”宣判,港灣的三個華為前員工被判處兩到三年的有期徒刑,原因是侵犯了老東家華為的知識產權,這也讓容納很多華為前員工的港灣變得危險。

無路可走,而西門子這條退路,1.1億美元的收購協議在最後時刻終止,原因不詳,李一男只能接受了港灣被華為收購的結局。他給所有員工寫了一封信:“由於管理層,尤其是我本人在知識和能力方面的欠缺,導致在公司戰略的制定和內部的管理上都存在很多不足,錯失了企業發展的機遇,辜負了大家對我的期望,對此也感到深深的自責。”

後來再次創業時,李一男回望30歲這段經歷,犯了很多錯,摔過很多跟頭,“你要問我心裏面疼不疼,説句實話我一直想着真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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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港灣時期的李一男(右二)。圖 / 網絡

困局

2006年,李一男重回到深圳坂田華為公司總部,出任“華為副總裁兼首席電信科學家”,工號:69066,沒有實權,不參與任何決策。

那幾年,華為內外都在罵李一男是“背叛者”、“忘恩負義”、“不遵守代理商規範和競業協議”。重回華為的李一男,無疑被立成了一個靶子。網上傳聞任正非當時給李一男找了一間四面都是透明玻璃的辦公室,像看動物園裏的動物一樣,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兩個月後,李一男把辦公室的透明玻璃換成了磨砂玻璃。

兩年後的2008年,40歲的李一男迅速離開華為,去了百度擔任CTO,李彥宏當時説,全世界能做百度CTO的不超過三人,李一男是其中之一。但其實李一男和百度並沒有很適配,只在百度待了一年零三個月時間,當時負責的阿拉丁搜索引擎計劃,也並沒有什麼突破進展。

從百度離開後,李一男又去了中國移動的12580無限訊奇當CEO,12580,“一按我幫您”,想要打造成語音版谷歌,但這也是一家運營商體系下的運營公司,關係更加複雜,難以施展。李一男這次只待了一年,就去了金沙江創投當合夥人,專注互聯網、通訊和軟件行業的早期投資。

但相比於之前的成績,李一男在投資圈的經歷乏善可陳,一個投資人曾經在採訪裏説:“投資圈對他的評價應該比較一般,不看好他的人覺得他比較自大,不太會和人打交道,我個人覺得,他也不是一個特別善於擁抱變化的人。”

李一男的熱情不在創投,他選擇再次創業。2014年,國內創業熱潮興起,智能電動車乃至整個出行領域,都吸引了足夠多的創業者關注,李斌、何小鵬、賈躍亭……李一男也是其中之一。

2015年4月,李一男通過微博宣佈創業路上再出發,創辦了牛電科技。他在微博上寫了一段話:“不管對多少事情失望,都沒有理由對最好的時代失望......做了幾年投資,看着年輕人的項目茁壯成長,心底最原始的本能告訴我,是時候做一些讓自己覺得激動的事情了......醖釀良久,我願將一切過往歸零,創業路上再次出發!”他也在公開場合表示,“這將是我創業的最後一站。”

只花了一個月,李一男就快速組建了小牛創始人團隊,在項目資金缺乏時,自己注資追加。那一段時間他每天都忙活到很晚,和工廠談訂單,和設計聊產品,也罕見地在微博上頻繁宣傳,2015年6月,“小牛電動智能鋰電電動踏板車”登陸京東眾籌,5分鐘籌資額破500萬,迅速達成項目目標,13分鐘破千萬。

2015年的兒童節,小牛第一款車N1發佈,再過三天,就是李一男45歲的生日,他騎着小牛電動車上台,笑得開心,説話還有些害羞,帶着方言口音。後來他同事接受採訪時稱,李一男在發佈會前一個月,為了鍛鍊公開演講,站在會議室的桌子上,開一罐啤酒,面對員工排練了幾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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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牛N1發佈會現場。圖 / 網絡

長時間事業低谷後,重新開啓事業,李一男少有地坦露了一回心跡:“回顧我這40多年走過的路我自己都覺得挺有意思的,尤其是這二十幾年的職業生涯,我用一句話形容我自己就是上上下下起起伏伏......誰沒有在年輕的時候經歷過徹骨的疼痛呢?只要是足夠的韌性執着,即便是到了我這樣的年齡,我相信依然有無限的可能。”

但僅僅兩天後,李一男在深圳機場被帶走,檢方指控稱,在金沙江創投任職期間,李一男及其妹妹通過內幕消息炒股獲利七百多萬元,最終李一男被判處兩年六個月,並處罰金750萬元。

《財新》曾報道稱,入獄後的李一男曾數次申請取保候審。“我是公司的創始人和核心靈魂人物,因為我的拘押導致公司人心不穩,投資人信心不足。”他稱,“每天內心都在滴血。”他還曾託人帶信給任正非,抱歉以前自己做的不對,現在有難,希望對方能幫一把。事後他又為此舉追悔,“華為是狼性的企業,不可能輕易原諒我。”

直到2017年12月,李一男才刑滿出獄。小牛的投資人陸續退出,只剩下梅花創投沒走,並且之後繼續加碼,李一男出獄後,順理成章去了梅花創投做合夥人。

李一男入獄的兩年,也是國內出行領域快速變革的關鍵時期,甚至已經經歷了一波大洗牌,共享出行、新能源造車,都在爭搶市場,極其熱鬧,但小牛電動仍然處於持續虧損的狀態,在“限電令”政策、共享單車普及的雙重擠壓下,電動兩輪車並沒有成為主流交通工具。

期間小牛發佈了四款新車,價格稍有下調,但和李一男還在時發佈的小牛N1的聲量比,這四款車沒有掀起市場上太多波瀾。直到2019年小牛電動的年報才顯示扭虧為盈,而滴滴和天貓相繼成立了兩輪車事業部,這似乎説明,小牛電動並沒有達到“徹底改變出行行業”,還留有巨大的行業空間待其它方試探。而競爭也愈加激烈,其它電動車企早就開始模仿小牛,價格還只有小牛的一半。

儘管梅花創投、小牛電動投資人吳世春把小牛電動定義成“是能做成下一個小米的”生意,李一男堪比雷軍,華麗的職業背景,強大的軟硬件技術能力。但實際上,整個2019年,小牛電動車的銷量不到頭部電動車企業的十分之一,只有1%的市場佔有率,無法撼動雅迪、愛瑪、台鈴等龐大、密集的供應鏈體系。

很難説清,如果李一男不入獄,小牛電動會不會有着不一樣的發展,他又會在出行領域快速變革的市場上做哪些事情。但李一男再次變換賽道,選擇新能源造車項目,也並不讓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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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獄後的李一男(左三)亮相小牛某活動現場。圖 / 網絡

紀源資本管理合夥人李宏瑋曾經在小牛發佈會上説,雷軍和李一男都有類似之處,他們心裏都有對做出一個大公司創業的嚮往,為此賭上自己的時間和聲譽:“雖然都有財務自由,但我覺得他們還沒達到心理的最高點......頂尖的創業者他要的是第二個高峯、第三個高峯。”

而無數人關心的,除了曾經的天才會不會再創造高峯,還有未來的汽車賽道上,李一男極有可能和華為再次交鋒。

十一期間,華為以供應商的身份出現在北京車展,而去年的上海車展,它就正式宣佈過要進軍汽車業的消息,出華為輪值CEO也有過內部表態:“除了底盤、四個輪子、外殼和座椅,剩下的都是我們擁有的技術。”

殊途同歸,李一男再次和老東家華為相遇,似乎只是時間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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