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良鋒：為啥曼城115項指控沒咋地，卻重罰埃弗頓？

體壇週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英超罰了埃弗頓10分。

你可能立刻會問：如果曼城罪名成立，該怎麼罰？先了解一下埃弗頓為什麼被罰得這麼狠。埃弗頓太背了。字面意思。和利物浦同處一個屋檐下，利物浦有多幸運，埃弗頓就有多倒黴。就舉一個例子：1985年歐冠決賽，利物浦球迷在海瑟爾打死人，不僅自己被歐足聯禁了6個賽季，還禍及英格蘭頂級聯賽陪綁。那個賽季的英甲冠軍是埃弗頓。

前前後後，埃弗頓還有很多倒黴的往事，但和這次被英超罰分相比，不過是毛毛雨。如果在上賽季開罰單，埃弗頓可能不會被扣10分，但從這個賽季起，英超步足球聯盟後塵，啓動了扣分機制：只要發現財務違規就6分起步，每超500萬英鎊加扣1分。好事埃弗頓從來趕不上，但凡有壞事，埃弗頓妥妥名列前茅。消息傳來，很多中立球迷不禁同情埃弗頓：曼城被控115項財務違規都未必有事，埃弗頓一查就是10分。

埃弗頓作何辯解？

為什麼10分？獨立聽證委員會認定：埃弗頓在2019至2022這3個賽季虧損1.245億英鎊，比英超允許的三年期虧損額度1.05億鎊（年均3500萬）超了不到2000萬。英超有沒有因為埃弗頓沒虧足2000萬，少扣他們1分？辦不到！埃弗頓本來已經跳出降級圈，上輪客場擊敗水晶宮，列英超第14，以戴奇本賽季帶隊的印象，保級壓力已不那麼迫在眉睫。但這是埃弗頓。好現象的背後，一定有更大的災難和痛苦等着爆發。

埃弗頓咔嚓跌回降級區，僅以得失球差排在“副班長”伯恩利前面。埃弗頓認罪不？一開始他們不認，但上個月持續5天的聽證會，獨立委員會一錘接一錘給出證據，埃弗頓被迫認罪，但立刻表示上訴，辯稱“金額沒那麼多”，情有可原云云。沒那麼多？埃弗頓聲稱只虧了不到1000萬，而且很多客觀原因導致自己應收款項泡湯，獨立委員會應該酌情網開一面。什麼客觀原因？大致有4個方面：

-興建新球場貸款的利息不該算；

-新冠大幅削減該隊出售球員的預期收益；

-被迫取消旗下一名球員（據信是冰島外援西古德森）的合約，但無法追討賠償；

-他們積極配合英超調查（這一條最為可笑）。

此外，埃弗頓還把俄烏衝突列為自己遭“不可抗力”打擊的原因。據説他們本來可以從俄羅斯巨賈奧斯曼諾夫旗下的一家公司，獲得10年2億英鎊的球場冠名權收入，但衝突爆發後，奧斯曼諾夫遭英國政府制裁，埃弗頓被迫取消了和他的一切合作。這筆錢按原計劃從2025年分期到賬，埃弗頓説已經和對方談好提前到2022年執行，卻又拿不出證據。

頭號股東莫希裏自2016年進入董事會，畫了兩個大餅：衝擊前四，新建球場。當時部分俱樂部高層就直言這餅有點大。阿森納當年為了支付新球場貸款，不僅戰略性放棄了英超爭冠，還在温格最後一個賽季被打回歐聯。埃弗頓的家底和阿森納不可同日而語，敢同時玩兩個項目？埃弗頓聲稱球場貸款利息的大頭來自莫希裏自掏腰包，根據英超自定的“盈利和持續發展”規定，不應計入虧損，但獨立委員會又戳穿了他們的謊言：莫希裏（下圖中）的貸款都拿去買球員了！更糟糕的是，英超再三警告：你們這麼花錢，要出事！

獨立委員會這麼重手，理由有三：第一是亂花錢，其次是造假賬，第三是誤導英超。如果外界有人因“主動積極配合英超調查”的姿態同情埃弗頓，只能説他們罔顧事實，埃弗頓並沒有在調查中説實話。

曼城埃弗頓區別何在？

曼城的一百多項控罪什麼時候有結論，遙遙無期，那是因為曼城行事比較隱蔽，不像埃弗頓“既怕死又反動”，做賬不嚴謹，辯解不專業。

曼城的115項指控聽起來嚇人，其實很多是重複指控，比如第一個賽季違規，第二第三賽季還是同一違規，以此類推。歸納起來大致上是五類：沒有如實提交反映俱樂部財政狀況的信息；沒有提交（前任）主教練和球員收入的詳情；違反英超要求俱樂部配合歐足聯財務審查的規定；違反英超“盈利及持續發展”的相關規定；違反英超要求會員俱樂部配合調查的規定。除了之前和歐足聯打官司涉及的財務審查，英超的指控中，只有“沒上報主教練和球員的真實薪資”是新內容。曼城被指控的罪名，埃弗頓都犯了，區別是曼城的案情更復雜，耗時更長，埃弗頓被抓了現行。

説到拒絕配合、拒絕彙報這類指控，埃弗頓貌似態度較好，問題是曼城如果覺得自己“無罪”，當然選擇“抗拒”而不是坦白，埃弗頓的案情幾乎沒有站得住腳的地方。把歐足聯當年對曼城的指控拆為兩塊——吹脹營收（編造贊助合約）、壓縮支出（用陰陽合同掩蓋教練和球員的實際收入）——埃弗頓做了同樣的事情，把八字沒一撇的奧斯曼諾夫買冠名權，提前到2022年衝賬，卻又拿不出證據説明款項已經到賬或即將到賬。

歐足聯當年輸了跟曼城的官司，主要是兩點：一是部分指控過了追溯期，只得作罷；二是提供的證據“不能令審判庭滿意”。為什麼不能令人滿意？因為很多證據是黑客從曼城的服務器上盜取的。埃弗頓沒有這一條，獨立委員會的證據都是埃弗頓自己提供的，連打擦邊球阻撓調查都做不到。真想爭取坦白從寬，埃弗頓就該把案情簡化，有一説一，爭取在上賽季結束前結案，這樣英超本賽季扣6分起步的懲罰，也許不會落在他們頭上。但委員會覺得埃弗頓提供的材料短期難以消化，無法在今年6月之前得出結論。

曼城能贏歐足聯，因為請得起頂級大狀，潘尼克男爵的收費標準是時薪1萬英鎊，換算成周薪，和德布勞內差不多。光是看卷宗，就要收80萬。跟英超的官司，曼城還會聘他。而代表英超的大狀亞當·劉易斯也非等閒之輩，他和潘尼克來自同一律師事務所，在同一幢樓裏執業，但資歷和聲望略遜。以曼城的財力，他們可以把倫敦的一流大狀通通收到旗下，但他們只找頂尖的，意味着英超請的律師，可能幹不過潘尼克。

曼城沒事，切爾西更沒事

曼城過去十幾年一直通過程序上的技術環節阻撓英超調閲其財務資料，這是英超和歐足聯同時啓動調查，卻多花了兩年半才啓動指控的原因。埃弗頓債台高築，哪裏請得起名律師對抗英超？何況，他們還要準備降級隊起訴他們索取賠償。違規三年裏，那些沒有財務違規卻降級的俱樂部，比如萊斯特城、利茲聯等隊，聞風而動，打算在埃弗頓敗訴後狠狠敲上一筆。埃弗頓去哪裏找錢割地賠款，息事寧人？之前西漢姆因為違反“第三方控制球員註冊資格”，降級的謝菲聯威脅要告官，西漢姆花了一大筆錢才擺平。

埃弗頓的財務違規，發生在2019至2022這3年，而且是罔顧英超警告，頂風作案，曼城已被查明的違規發生在十幾年前，自2014年之後，曼城基本循規蹈矩，營收如芝麻開花，已經超越曼聯成為英超掙錢第一大户。場上曼城也捷報頻傳，7個英超之外，又在上賽季完成三冠。對英超兜售版權出力最大的是曼城，上輪英超和切爾西的4比4，被譽為英超最佳廣告片，英超是最不願意嚴打曼城的一方。

按部分行家的推測，曼城違規的案子，會是一場沒有終點的馬拉松，拖得越久越好。曼城和埃弗頓的本質區別，是前者真有錢，但囿於當時環境，花不出去。埃弗頓錢不多，但畫餅太大，基本把錢砸在買人保級上，形同賭博。無論是歐足聯的“財政公平”，還是英超自創的“盈利和持續發展”，打擊的對象都是埃弗頓這種本小靠賭的俱樂部。從今年3月審到10月，5天聽證後痛下殺手，又給人一個印象：英國政府即將設立一個獨立於足總和英超的機構，監督和管理國內的職業和業餘足球，也就是在足總和英超（還有足球聯盟）之上，再搞一個類似體育總局的機構全面接管管理足球的職能。

多年來足總和英超都無法完善“自我管理”，有必要讓政府出面代行管轄。英超搶在政府出手前重罰埃弗頓，意在向政府表明：我們有能力“自我管理”。英超史上，只有兩個扣分的先例：一是米德爾斯堡當年沒有按時進行比賽，一是朴茨茅斯欠債被銀行託管，這兩傢俱樂部都是魚腩，罰了沒人可惜。埃弗頓雖然是老字號大户，但將近20年毫無起色還不如布萊頓吸引人，拿它祭旗，可謂信手拈來。曼城不會有事，切爾西更不會，他們主動交代的違規，都可以算到前任阿布的賬上，這個坦白，比埃弗頓更值得從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