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拉多納
1
心臟驟停！
這個零點，這個凌晨，
全世界，億萬人為一個人的心臟驟停
而心臟驟停！
心臟驟停！
馬拉多納心臟驟停，
永遠停擺了！
彷彿，生死之間，
只剩下了一道工序：刷屏！
2
我不是被驚醒的。
這個氣温驟降的冬天，
暫時還沒有驚雷。
我在暖和的被窩裏，緩緩醒來。
然後，拿起冰涼的手機，
然後，我徹底醒了。
馬拉多納，走了！
一隻皮球，越過了門線，
停在那裏，不動了。
3
多麼想，這是一次越位，
不算！
多麼想，這又是一次“上帝之手”，
被吹掉！
但，算了。
也只能算了。
也只好算了。
這個詭異的年份，
帶走了太多的人。
貴族，平民。名人，無名氏。大款，草根。
這一次，帶走了一代球王。
4
老馬識途。
老馬去了人人都會去的地方。
只是太早了一點，太快了一點，
太匆忙了一點。
請老馬轉過身來。
讓我再看看幾十年前的笑臉與淚光。
捧杯，失杯，
得失之間，馬拉多納都是一個天真的孩子。
天真得有些滄桑，滄桑得有些天真。
請老馬轉過身來。
讓我憑空摸一摸硬扎的鬍鬚，
那些桀驁不馴的馬鬃，
那些變幻莫測的黑白。
5
公交車緩緩地過江，
從河西到河東，過湘江。
滿車廂的北半球的人，
不知道一個南半球的人，走了。
只有我，低着頭，
在詩行中，尋覓着一雙球鞋。
34年前，一個球員讓一個球迷開始惦記，
延綿至今。
我正在湘西，手腳並用，爬山涉水。
他正在墨西哥，手腳並用，驚世駭俗。
馬拉多納！綠茵場上的關雲長！
“上帝之手”收回了。
“過五關斬六將”的神蹟收回了。
6
1月26日，科比走了，
籃球場的籃框，投了。誰來補籃？
11月26日，馬拉多納走了，
足球場的網窩，射了。誰來補射？
26，是一個詭異的數字。
26歲的馬拉多納，抵達頂峯與高光。
當科比遇見馬拉多納，
他們的背心，都寫着2020。
7
狂喜的阿根廷，因為馬拉多納，已經狂喜。
悲傷的阿根廷，因為馬拉多納，正在悲傷。
矮個子的馬拉多納，
是阿根廷的阿空加瓜，
是全世界的珠穆朗瑪。
因為馬拉多納，我喜歡意甲，喜歡那不勒斯。
因為馬拉多納，我喜歡西甲，喜歡巴塞羅那。
因為馬拉多納，我喜歡馬拉多納！
一個詩人，因為馬拉多納，成了一個球迷。
馬拉多納在場上任意踢球，
我在場下踢“場外任意球”。
這一回，馬拉多納將球踢向了天空，
被天空留存。
我仰望天空：天吶，真的空了！
8
從球員到教練，那道離奇的弧線，
從來沒有落下，
一直掛在那裏。
60歲的球王，走了。
標準的60後，走了。
最後的尾聲，像堅硬的犁頭，
犁開了一片唏噓。
9
舍與不捨。牽掛與了無牽掛。
或安詳，或痛苦。或驚天動地，或悄無聲息。
所有的人，都會離去。
世界從來不缺人，從來不缺席。
虛席以待，是不斷湧現的生命。
終場哨響。
2020年1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