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司馬炎真是個凡事有始無終的開國皇帝。剛登基時,他說要崇尚節儉,御車上一根皮繩壞了,都特意關照用麻繩代替;有人奏請建築七廟(皇帝家廟),他說這會勞民傷財,只下令把前朝太廟騰出來,把他家的祖宗牌位搬進去。
但就在同一年,卻又意馬心猿,不惜耗資鉅萬,下詔新建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太廟。拿官廷生活來說,開始也還檢點。從即位到泰始八年(公元272年),除原有的後、妃外,也只選了一位叫左芬的女子入官拜為修儀(帝妾的一種)。這左芬是個才女,她哥哥左思更是個才子。他們出身於臨淄(今山東淄博)一家書香門第,詩賦寫得極好。尤其是左思,後來琢磨十載,寫成《三都賦》這一傳世名著,京城人爭相傳抄,一時竟出現了洛陽紙貴的盛況。可見武帝選左芬,主要還是看中了他們兄妹的才氣。但不久後,武帝見天下沒啥大事,雖西北戰事時緊時鬆,也不致危及江山社稷,於是漸漸露出了好色的本相。
秦始九年,武帝下了一道詔書,命公卿以下大臣凡家有婚齡少女者,都得入宮聽選,在此之前不得出嫁。第二年,又把送女的範圍擴大到京城內外的富商和軍中將吏,更有甚者,在選美期間竟下令禁絕天下婚姻。眼看武帝一意孤行,楊皇后難免要為自己的命運擔憂,但又不敢勸阻,只得天天強作笑顏,親自陪著武帝挑選美女入宮。
這天,又有幾十個濃妝豔抹的大家閨秀被送至偏殿外候選。武帝、楊後連看了七八個,也沒箇中意的。正搖頭間,進來一位姓卞的少女,此女丰姿綽約,儀態嫻雅。武帝一看就喜歡,用扇子遮住嘴低聲對楊後說:“此女甚佳!”不料楊後卻微微蹙眉道:“這卞氏乃魏室姻親,多有不便,還是割愛為是”。
武帝心知楊後嫉妒卞女美貌,只好擺手令其退下。跟著進來的是鎮軍將軍(武官名)胡奮之女胡芳,此女秉有乃父氣質,婀娜中透出一股剛直之氣。武帝大喜,楊後不便再說什麼,只得跟著點頭。這一天,武帝一連選中了十幾個美女。
武帝對胡芳格外寵愛,第二天便冊封她為貴嬪。因左芬入宮在先,也跟著賞了個貴嬪的名號。不過武帝從此只把心思花在胡芳一人身上,一切服飾僅次於皇后。過去只有皇后享受專寵,如今這份殊榮被胡芳奪了,楊後怎不妒火中燒?然而一腔憤灌又無處訴說,漸漸地她飲食銳減,夜不能寐,不久便臥病在床了。轉眼到了殘秋,皇后的病雖經御醫調治,卻仍不見好轉。
她躺在病榻上,兩眼直直地望著窗外連綿的秋雨,牽腸掛肚地想著心事。她出身於弘農計程車族,從小父母離世,被寄養在舅父家。自從與司馬炎成婚,夫妻感情甚好。司馬炎即位,她被立為皇后執掌後宮大權。她兩個舅舅、兩個叔叔都做了大官,表妹也入官做了她的幫手。她親生的痴兒司馬衷也硬扶為太子。看看自己眼下的病情,她又恨、又急、又怕,萬一自己有個三長兩短,皇上若把那胡貴嫉扶為正宮,自已的親人該當如何?自己的傻兒子怎麼辦?……她思前想後,不禁潸然淚下。就這樣,病越來越重了。
武帝聽說皇后病重,特意請了一位叫皇甫謐的名醫入宮診治。皇甫謐是安定朝人,是一位名傳後世的針灸學家,著有《針灸甲乙經》一書,為我國傳統醫學做了大貢獻。只可惜這位名醫的銀針也治不了皇后的心病,他望著病入膏育的皇后,只是搖頭而已。
這天,武帝正與胡貴嬪說笑,忽有一位女官匆匆趕來察報:“皇后眼看要不行了!”武帝不免心慌,立即趕到皇后病榻前探視。只見楊後雙目緊閉,面色如紙,呼吸微弱,武帝不禁觸動舊情,落下淚來。侍女再三呼喚,楊後才甦醒過來。她強睜雙目,見武帝就在眼前,暗淡的眼睛裡頓時又有了精神,喘息了一陣,才慢慢說道:“臣妾福薄,不能再侍奉陛下……妾有一言,不知萬歲肯聽否?”武帝忙說:“卿有話儘管說,朕依從就是。”楊後輕輕吐出一口氣,又休息了一會兒才說道:“妾叔楊駿尚有一女……德容兼備……望陛下選入宮中,代妾服侍陛下。如蒙恩準,妾在黃泉也……瞑目了!”說罷鳴咽不止。聽了這話,武帝倒真是為難起來:答應吧,自己確實想日後把胡芳扶正;不答應吧,又礙著夫妻舊情,沉吟片刻還是說道:“朕依卿所奏。”話剛說完,再看那皇后,卻已經嚥氣了。
光陰如流,一晃兩年過去。武帝果然不負舊約,派人將楊後的從妹楊芷接入宮中。這楊芷正當青春妙齡,生得如花似玉,酷似早年的楊豔。武帝看罷大喜,當即冊封為皇后。不久,武帝又將楊芷的父親楊駿升為車騎將軍,封臨晉侯;把楊芷的叔叔楊珧、楊濟也封了高官。從此,京都中除賈充之外,又多了一門權勢熏天的皇親國戚。賈、楊兩家都仗勢爭寵,惹得洛陽人們議論紛紛,都說日後定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