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訓練營探營記
隨著人們提升財商、增加理財技能的需求不斷上升，各種財商課、理財培訓班開始多起來，特別是伴隨線上教育快速發展，越來越多的人接受並習慣這種便捷的學習方式，線上財商課受到更多人關注。
今年以來，經濟日報記者發現市面上存在不少“走紅”的低價財商課，但對這種“新鮮事”大家褒貶不一。低價財商線上課程質量如何？學習效果是否與商家宣傳一致？記者日前親身體驗了3家主要機構的課程，探了探裡面的“門道”——
想炒股“養基”嗎？想賺大錢嗎？我教你呀！——最近，網上出現了很多低價財商訓練營廣告，一些小機構甚至打出了“一招學會”的口號。頭部培訓機構有微淼商學院、長投學堂、尚德機構等，累計服務學員人次已達數百萬。
一方面，廣告裡輕鬆實現財務自由的凡人故事，伴隨著股票、基金收益翻倍的上揚曲線，具有很強的誘惑力；另一方面，有關財商訓練營有欺騙性、誘導購課行為的投訴也並不少見。
在所有的低價財商訓練營裡，學員代號都是“小白”。低價財商訓練營到底在教什麼？是否如廣告所說，能教學員實現財務自由？帶著這些問題，經濟日報記者花12元報名了微淼商學院的“小白”訓練營，0元加入了長投學堂和尚德機構的“小白”訓練營，親身體驗一下實際教學效果。
開課體驗良莠不齊
3個課程報名後的第一步都是加微信入群。雖然已經做好了被推銷課程的心理準備，但是3個課程中長投學堂管理較為混亂。記者剛入群就看到有人釋出“請加老師微信領取學習資料”的資訊，稱不加這幾位老師微信就會被移出群聊。與很多學員一樣，記者趕緊添加了其中3個老師的微信，卻發現他們要麼兜售理財課程、要麼傳送與課程完全不相關的資料包。記者正在納悶時，群主“班班”發出一段上百字的資訊，稱群裡這些人都是“騙子”，並要求學員們認準頭像帶有長投學堂的“班班”，單獨加她的微信。
從“騙子”一入群就刷屏，到班主任模式化地處理，並在當天晚間重新拉群的情況來看，可以推測群裡魚龍混雜的情況不是偶然。對此，3月9日，長投學堂回覆稱已注意到“部分班級群遇到了一些騙子的潛伏”，並表示目前主要透過群內提醒和二次加群、將“騙子”踢群和黑名單處理等方式解決。此外平臺正在測試其他方式，預計很快會有新的解決方案推出。
微淼和尚德課程的開課過程相對規範一些，因為報名後記者新增的是班主任微信，而不是微信群。
新增好友約半個小時後，微淼商學院的“君陽”老師發來一段編輯好的文字，提醒開課時間及資料獲取等事宜，並表示開課前班主任會拉群。尚德機構是由一位“金貝老師”用企業微信即時透過新增好友申請，並自動發來上課須知等資訊。
記者注意到3家機構中，微淼製作了圖片步驟提醒學員關閉透過微訊號、群聊新增好友等功能。結合長投和尚德群中後來出現“騙子”的情況來看，微淼這個提示很有必要。
授課內容注重基礎
記者在2月24日同時報名3家的課程，尚德安排的開課時間是2月26日，長投的開課時間是2月27日，微淼的開課時間是3月2日。3家機構宣傳的上課時間為7天至14天不等。
從授課方式看，尚德採用直播授課，每次課程時長2小時至3小時；微淼以傳送微信文字為主，也有提前編輯好的微信圖文及影片內容；長投沒有授課老師，課程以提前錄製的音訊加微信圖文推送為主，“班主任”們負責細化知識和互動答疑。就記者個人體驗來講，尚德授課方式更直觀，但耗時較長。微淼和長投的授課方式便於學生利用碎片時間爬樓學習。
從教授內容看，3家機構大同小異，首先強調理財、複利的重要性；然後介紹什麼是國債、如何操作國債逆回購等；還會介紹REITs（房地產信託投資基金）、打新股、可轉債打新，如何篩選股票等內容。微淼的課程內容相對更豐富一些，還會講解怎樣看懂企業財報、如何用“強大企業圓模型”分析企業等知識。另外，微淼單獨附贈一個防騙課，講解了10個容易上當的理財陷阱。
在授課過程中，各家除了通俗易懂地介紹基礎知識，也會教授一些小技巧，比如在講解股票挑選時，給學員推薦同花順等財經類網站，介紹一些選股票選基金的小方法等。
“我感覺就是講了最基礎的知識。”尚德學員崔先生是某證券公司機構業務部門中層，他出於好奇報名了“小白”訓練營，得出的結論是，“不能說完全沒用，但肯定不可以指導投資”。
別看是常識，很多學員此前並不知道。授課時，很多學員表示自己不知道什麼是“破發”、不清楚基金A類與C類的區別，搞不懂支付寶裡有錢為什麼不能打新股。聽課過程中，記者發現有的老師在授課過程中會用特殊個例吸引學員。比如尚德機構的老師講股票時，舉例為某人以5000元炒股賺到42億元；某學員用1萬多元第一次打新股，一個月賺了12萬餘元。這些資訊即便屬實，也具有偶然性和個體差異，用來吸引理財“小白”恐有不妥。因為直播的口語化、即時性特點，尚德機構的老師多次提到“按老師說的操作，一定能做到安全穩健賺錢”。
學習過程中記者發現不同機構教授相同內容時存在差異，準確性令人懷疑。例如講可轉債時，長投學堂“醬醬”介紹的是，可轉債近兩年破發率為4.91%，一隻最大盈利是500元。尚德的老師卻說可轉債近年的破發率陡降為0.57%，最高賺了669.62%。
講師資質需要規範
課程中教授投資理財的老師擁有什麼樣的背景資質呢？記者就此問題諮詢了幾家機構。
尚德本期有兩位授課老師，對主講安靖的介紹是：超過6年理財經驗，平均年化收益15%，一名靠理財實現財務自由的女性。另一位何麒老師，自稱曾是財經類節目主持人，擁有7年投資經驗，年化收益27%。由於尚德老師僅出現在直播間，無法直接取得聯絡，記者追問其所學專業、從業背景的留言沒有得到答覆，也沒有從班主任金貝老師處得到答案。
長投學堂沒有授課老師，只有群主“班班”和幾位學姐。這位叫“醬醬”的“班班”告訴記者，她畢業於南京林業大學，學的木材科學與工程專業，畢業後一直從事傢俱設計行業，沒有在金融機構工作過。在群裡，她告訴學員自己的理財年化收益率是35%。
微淼的君陽老師告訴記者，他畢業於瀋陽理工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專業是工商管理和金融學，曾在網際網路金融企業做運營。他沒提及自己的收益率。
記者也向3家機構詢問了老師資質問題。長投學堂表示，“班班”們只是“教輔人員”，不要求金融專業背景，但需經培訓考核後上崗。微淼表示，授課老師均為金融、經濟專業本科及以上學歷，畢業3年以上或持有相關執業證書，並需經內部培訓方能上崗。截至發稿前尚德機構沒有回覆。
成為財商培訓機構的老師，需要具備哪些條件？記者搜尋了網際網路招聘集散地拉勾網。拉勾網上長投學堂共有5頁招聘需求，跟財商教育相關的僅有課程編輯（理財/金融）一個職位。工作內容是開發財商課程，學歷要求本科及以上，但是對專業沒有要求，只提出“對理財投資有一定了解，喜歡閱讀，熟悉社科/經管類圖書，具備快速學習新事物的能力”。
尚德機構大量招聘社群運營，13頁的招聘內容裡與財商教育相關的職位是保險直播間講師。崗位職責描述為“在公司平臺直播授課，維護直播間的人氣，達成保險更高階課程轉化”。在任職要求方面，僅提出“本科及以上學歷，保險相關專業優先考慮”。
微淼財商類招聘資訊只有1頁，共計8個招聘需求，以技術開發崗為主，只有一個與財商教育相關的職位是財報分析講師。其崗位職責是“負責分析財務報表，並教會學員看懂財務報表；負責課後答疑解惑，提升學員滿意度及課程完成率”。任職要求裡明確提出“本科及以上學歷，財務/會計類專業；有會計財務行業經驗”。
在廣東東莞從事法務工作的長投學員芳吉告訴記者，他不關心老師的資質，只關心老師講的內容跟自己掌握的理財知識是否一致，以此判斷老師是否值得信任。在保利集團工作的微淼學員謝女士告訴記者，她個人更在意老師是否具備實戰經驗。
學員的不在意，是否能夠成為培訓機構降低師資門檻的理由？教授金融知識、投資理財技巧的老師可以用收益率取代專業資質嗎？作為專業人士，崔先生認為不能，“我不信任老師的推銷，因為任何投資行為和從業機構都必須有相關資質”。
誘導銷售值得關注
因為事先看到不少消費者投訴，記者參與過程中也有些擔心會否碰到種種“推薦”。直到3月16日收到最後一位老師的結課資訊，3家機構的老師都沒有推薦任何股票和基金，沒有踩薦股理財、誘導分期的底線，他們只推銷正價課。
除了普及常識的“小白”訓練營，3家機構都有正價課。長投的課程售價最低，為1998元，微淼課程售價最貴，是6998元，尚德實際售價介於兩者之間，為2580元。課程學習時間有的要10周，有的算26課時。課程主要是細化教授基金、股票、REITs等內容。據微淼介紹，部分課程與中央財經大學聯合開發，目前已升級到第三版。長投學堂在2020年與上海財經大學達成合作，聯合開發課程。
整個課程體驗下來，記者感覺對於培訓機構來說，“小白”訓練營開設的主要目的是為正價課導流。從第三節課開始，尚德機構的老師就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推銷正價課程上，講到最關鍵處，例如北斗選股法、菸蒂法、基金擇時策略等乾貨，都需要買了正價課才能學。2個小時的直播課，一大半時間都在賣課。長投學院和微淼學院也有正價課，“班主任”會盡力推薦，主動詢問的學員也不少。
在所有的線上教育培訓機構裡，續班率都是核心指標，畢竟體驗課是賠錢的，只有源源不斷地賣出正價課才能保證公司正常運營。從群裡的反饋來看，有學員願意進一步學習。謝女士就報名了微淼的正價課，她覺得課程系統地教授了方法論，相比之下，“小白”訓練營主要是培養學員養成理財思維。不過，對於不想購課的學員來說，老師反覆推銷課程為他們帶來煩惱，特別是在影片授課時推銷，有學員忍不住問：“還講不講課了，不講我就睡了。”
不過在推銷正價課的過程中，記者認為有些操作方式值得警惕。在尚德機構的直播中，老師強調線下課程原價為79000元，公司為承擔社會責任，才推出了內容一致的網路課，價格下降到6380元。加上限量1000份的5折券，參加過考試的學員還有610元獎學金，最終優惠價2580元。記者沒有參加考試也享受了優惠價。從群裡的反饋來看，學員們基本都搶到了優惠名額。“這就是個噱頭。”從事教育培訓行業的尚德學員王佳佳一語道破，“銷售技巧中叫‘緊迫性’，我不會相信”。崔先生則認為，相比之下，更嚴重的問題是拿收益率做廣告誘導股票開戶。
記者瞭解到，開課第一天，尚德機構的金貝老師就問學員：“你每個月拿出100元投資，一年就是1200元，年化收益20%，投資30年，知道會是多少錢嗎？”答案是233萬元。是不是很驚喜？很多學員表現出強烈的興趣，紛紛詢問老師如何具體操作。老師順勢多次推薦華泰證券的免費開戶服務，交易手續費低至萬分之1.3。而且在之後的正價課裡有“實操”課，老師多次表示會帶大家“實操”。對比市場上萬分之3左右的費率，這個佣金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但是問題在於，“小白”們掌握什麼理財技能才能保證年化收益20%持續30年？
長投和微淼也有類似服務，會提醒學生完成作業後可申請VIP開戶獎勵，佣金可減至萬分之1.3和萬分之1.6。不同之處在於，這兩家的老師不會反覆推薦，長投“醬醬”僅發過一次私信提醒可以開戶。微淼的老師還提醒，學員不一定要透過微淼開戶，自己任選一個大券商平臺去開都行，而且強調不懂不要投。
老師的建議很有必要。風險意識跟理財意識同樣重要，都應是“小白”訓練營的核心內容。別看是理財“小白”，學員們沒那麼容易被忽悠。“我沒有買課，也沒有開戶，5000元炒成42億元就是標題黨。”王佳佳說。芳吉則認為老師所講的複利收益率太過理想化，不打算跟著老師“實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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